楚关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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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不凡。她身前两边站著两排人,皆是气度超然,衣著华丽,看来皆是有作为之人。其中不乏痹烩女子年纪大的,目光更锐利的,可此女子都是若无物,专心地用饱满姣好的手指轻轻敲打虎头扶手,面容似笑非笑。那与衣服一般暗红色的修长指甲发出“嗒嗒”的敲击声,因为安静,在这宽敞的房中尤为听得真切。
过了一会;一人缓缓走入;黑色的披风;沈重地包裹住他修长的身形;帽子压得极低;只露出白皙的下巴完美却不失刚毅的的线条。还未等他听下脚步;便听到一声醇厚悠扬却压抑不住喜悦的女声:“持儿,你终於来了!”然後一黄衣女子从两排人的右测快步走来,面容与上座的女子有些想象,却年轻许多,她轻轻推去楚池戴的连帽,连夜赶路而略显憔悴的脸在灯光下尤为显眼:“一路来辛苦了吧!好久没见你啦!都长那麽高了。你走的时候才到这呢!这几年有没有想宁姐姐?”叶宁一边比划著一边说道。面对从小带自己如亲生姐弟的叶宁,楚持僵硬的表情也不自禁的软化了。
“宁儿,那麽多人面,莫逾了规矩!”低沈的女声如同陈酿的酒,带著威严与点点的宠爱。被这麽一喝,叶宁才觉失态,小声道:“是,母亲。”便收声退了下去。那坐於上座的女子便是普济会的会主叶裳。而叶宁是她的独女,父亲不详。
“属下拜见会主。”楚持单膝下跪行礼,“免了。”叶裳倦倦地挥挥手,声音略带讽刺:“持儿啊!不是说过若无要是不得返会,免遭怀疑的麽?怎麽,那麽多年都没回来过一次,今儿个突然来了所谓何事?”楚持头一低:“会主明知故问了。”
“你是不是怪我为何不事先通知你而直接对关度宇下了手,对麽?”叶裳道。楚持依旧低著头看向地面并不言语。叶裳自顾自说下去:“当初便是因为你性子沈,想得多,武功又是八人之中最好的,所以让你乘普济会与江湖对峙时打入其中,立稳脚根,其余七人成为了‘七炎使”。你成为了我们在江湖中最大最绝的暗桩。 後来你竟然偶尔之间结识了北汉的皇子关度宇。便让你看著北汉皇子与其交好,待大辽指示曰後可怂恿他入我会。可这几年,你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她笑了笑,说不出的嘲弄,“而与关度宇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密切。江湖人还道你们是好友,持儿。你们两那事,你以为能瞒过本座麽?”
听到此事,楚持猛然抬头,怔然注视座上的美丽女人,听她继续说道:“若此事事先告诉了你,难保你不会坏事。”楚持顿感一阵心虚,矮身跪於地上,头中袭来一阵阵晕眩,曰夜奔波赶来,本就没顾上好好休息,腹里的小东西似乎也感不安,发出慢却无法忽视的疼痛来,披风下的手缓缓按住微隆的腹部,依然不动声色地跪在地上,弯腰一拜:“属下知罪。请会主惩罚。但请听属下一言。”
“你说。”叶裳仿佛知道他要说什麽,闭上了双眼,又缓自睁开,目光柔柔的向楚持逼去。
“求会主允许放关度宇一马。关度宇早已下定绝心,绝不屈服於大辽,更别提入普济会。若他一月之内不从於大辽,他的结果便是死,对於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好处。”楚持道。
“你认为……可能吗?持儿,普济会不是为师一人的啊!其中立场你怎会不知。”楚持自小为孤儿,是叶裳偶尔遇到带走抚养,传授武功,在普济会发迹之前,楚持一直叫叶裳师傅,叶裳以“为师”而不是“本座”自称,也是顾念旧情。她何尝不晓楚持的心境,爱所不能爱的苦,她何尝没有受过,可面对众目睽睽她却不能偏私,只因为──普济会不是她一个人的,背後有大辽的支持与控制,有些事,不得不为。
楚持听得清楚,神色也是变得脆弱了:“那……那恳请会主准楚持离教。”话语最後,微微变调。
叶裳早有准备,却也黯然:“你可知,凡重要成员退会,必要受会主三掌,自废武功。方可服众而去。这些年来,退会的重要成员共有一个,便是与外勾结的珞炎使。他受本座三掌後,未来得及自废武功便死了。你想清了吗?为一个关度宇,你愿意那麽做吗?”
其实不退会也难,虽然这十年来为普济会提供了许多武林的内幕资料,可与关度宇相恋之事直接影响到对会主的忠心。此次陷害关度宇一事便是对楚持的最後通牒──普济会已不相信他。
“是!”楚持弯腰低头,披风下按住腹部的手微微颤抖著抓得更紧。声音却坚定得宛若磐石一般。
“不!”在一旁的叶宁再也忍不住,冲出来挡在楚持身前哭叫:“母亲,为什麽要这样?持儿会死的!会死呀!求您,求求您不要杀他!持儿!你,你又何必来这里送死!”
楚持为之所动,却无奈地笑了,关度宇之事已是对自己的警告,既然普济会已不信他,定然不会留下他的命。来与不来都是死。而来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楚持赌的就是这一丝希望。
5)
“宁儿!不成器的东西!退下!”叶裳喝道,示意两名侍从将其拉开。叶宁精武功,只得生生被拉到一边。
叶裳起身,施施然走到楚持面前,楚持站起身子,挺拔俊秀。叶裳玉手轻轻托起楚持的下巴,怜惜地摸了摸那完美的脸,楚持离的近,直直对上叶裳的眼睛,竟是隐隐泛著水气的。叶裳道:“持儿,为师多想你回来认个错,亲手杀了关度宇,就当什麽也没发生过。可你却……你却……罢了,也怪我,明知你善良,不是顽劣之辈,更不是卑鄙之流。为师也不想你死啊。”语调出奇的平静,却溢满了忧伤,叶裳虽强,心狠手辣出了名,可终究是女人,还是个性情中人。楚持十六岁之前都由她抚养培育,几如儿子,对於他的秉赋个性也再清楚不过,深知这样人才的难得。可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要生,必先杀己後杀人。叶裳语调又是一变:“楚持,你欲退会在先,莫怪本座无情了!”
“楚持多谢师傅多年照顾,退会之事,至死不悔!”楚持道。
“好个至死不悔……”话音未落,一掌已出,快速向楚持胸口拍去,轻轻三击,看似毫无杀伤力,犹如拍虫。随著叶宁一旁失声惊叫。楚持一口血慢慢从嘴中涌出,却没啃声。谁也没看到,那披风下,腹部的衣料已被手抓得纠结成了一块。楚持将所有的内力聚集护住肚腹中的胎儿。挺胸,不动。叶裳见此也不言,各四周站著的各个分会会主皆是惊诧!当初珞炎也是遭此三击,却在片刻後倒地,心脉破碎而亡。而如今楚持竟然无事──至少没死!场内的皆是内家功夫修习的好手,知道叶裳那三击并无放水,莫非十年来楚持的武功已精进如此?後生可畏啊!
不过转後各分会主又松了口气,再好的武功也无用了,只见楚持凝神,浑身一紧,自断了经脉,自废了这二十多年的刻苦绝学。武功一废,整个人仿佛脱力了似的失去了平衡,却紧紧抓住如今已经是绞痛的腹部,稳住身形,低低问了叶裳一句:“冒……关度宇,杀方丈者……可是雷炎?”叶裳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於显出了错愕,难道他来这领罚只是为了确定这一事?他何以对关度宇如此?叶裳震惊,点了点头道:“是,你……”话未说完,只见楚持扯了扯嘴角一笑,缓缓转身向大门走去。每走一步,都有大口的血从口中涌出,混合著被震碎的血块,触目惊心。楚持的表情却依旧淡淡的,他知道一定要尽快离开,否则……
望著楚持坚毅的背影消失於视线之中,叶宁再也忍不住,挣脱开侍卫的束缚,走到叶裳面前,泪痕尚未干去,表情却恢复镇定,她苦笑著:“娘!”叶裳一怔,叶宁已经多少年没叫过自己一声“娘”了?“小时候,常不见娘的踪影,持儿与我玩得最近,虽然还比我小一岁,可他却总是让著我,让我开心。还悄悄的想过以後嫁给持儿,和他过一辈子。”仿佛自语般的沈浸在记忆中,叶宁当著众人的面喃喃自语:“後来,持儿却越来不爱说话了,看别人的眼神也冷了下去,可对我依旧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好。娘,你知道麽。那天,本来想告诉持儿我喜欢他,喜欢的紧,喜欢的想嫁给他,问他答应不答应的。可是……可是,一见到持儿他就说你派他去完成一个任务,可能要分开好长时间了。”叶宁说著说著眼泪又滚了下来:“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至少不是像我喜欢他那样的喜欢。他说的那麽平静,一点也不难过……可我依旧喜欢他,我以为至多一年他会回来的。可是,一等就是十年,十年啊……为什麽?告诉我,为什麽啊?为什麽要这样对持儿,他刚回来就要如此对他,为什麽?娘,告诉我啊!”
叶裳深谙相思之苦,却只能闭眼不语,她不想让这个唯一的女儿牵涉进江湖。叶宁也不是不知母亲的思虑,她抹了抹泪,叹了口气:“娘,女儿年纪也已不小,人生也就这一回。如今持儿又离开了,女儿却不愿再等了,女儿要跟著他!” 叶裳神色未变,只冷冷道:“你可知他根本不好女子麽?”叶宁坚定道:“喜欢是女儿一个人的事情,但求问心无悔!”叶裳长叹,道:“罢了,你本不是会中人,楚持也已退会,你们俩从此与普济会无干!本座也当没你这个女儿。”叶宁听罢,也是怅然,跪在地上对母亲磕了三个头。便也离开了。
“没想到叶赏会主如此心软。”许久,从屏风後走出一中年男子,衣著富贵,身材矮小臃肿,肥膘油厚,五官挤在一起,若是细看,便觉不是中原人士。此人便是大辽派来控制普济会的爪牙──阮飞千。
叶裳对此人也是无可奈何,实际上,普济会不得不听阮飞千所指示。可此时,却不想输了嘴仗:“本座处理本会之人。阮大使大可不必过问。”
“哦?可楚持关系到另一颗小小的棋子,却不能不令人在意呢!还望会主曰後多加留意。”阮飞千所指关度宇,楚持与普济会脱离关系,以其在江湖中的地位,确实对掌握关度宇这枚棋子是个不小的障碍。
杀人不是难事,令他人为己所用却是需要好好谋划的。阮飞千之所以刚才任叶赏放走楚持,也是想到了这一步,他若一死,关度宇就如断线风筝,没了保护,亦无了束缚。所以楚持现下还死不得。想到这里,阮飞千习惯性地模了模下巴,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奸笑来。正好被叶裳看到,叶裳本也是性情中人,此番压抑,在心中也是将面前这歹毒小人骂了一万遍,揍了一万遍。
6)
正是三更夜,深夏的夜晚城郊依旧是带著湿气的阴冷。马厩里昏暗一片,零散的几匹马一声不吭地睁著眼睡著觉。不时地还扫下尾巴驱赶恼人的虱子。一女子拿著包袱,带著深深的疲倦来到安静如斯的马厩中,出行,自然是要骑马的,希望能赶上那个人。
当叶宁来到第二格马栏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浓浓的,连清冷的夜也化不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以黑色物体正蜷缩在一匹马的脚下一动不动,由於光线不足也不知是什麽,可叶宁却一下子认了出来!那定是楚持!叶宁感到自己的心就像被千斤大石碾著似的痛著。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蹲下身子,探了探地上那人,松了口气,好歹还有微弱的鼻息。又掀开那被楚持紧裹在身上的披风,他的手正牢牢地抓著腹部,即使昏厥,口中仍有血丝冒出。血腥味正是从周围的草堆上冒出的,可以想象,他本是想压抑著伤势骑马而去,却不支倒地於此。叶宁的视线向楚持的身下看去,白衣上斑斑的血迹在如此昏暗的地方对比却尤为突出。拉过楚持冰冷的手,搭在脉上,虽然在刚见时便觉有异,可叶宁仍是倒吸了口冷气,怎麽可能?!
──────首度登场,大家好,我是分隔线─────
“咳咳……”楚持是被一阵猛烈的带著血痰的咳嗽呛醒的。他虚弱地睁开双眼,眼前先是一阵模糊,然後转而清晰。带著对自己此时处境一无所知的茫然,他环视著屋内──一间客房,久走江湖的他立即判断。且不待他多想,便听到开门的声音,一向警惕的他在清醒意志後本能地想起身回应。却不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勉强撑起身子,心肺处涌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以及窒闷,“咳咳……”安捺不住地,他又咳了起来,牵动整个身体吃力地抖动,楚持这一生恐怕从未如此狼狈过。突然又一丝从小腹传来的抽痛仿佛提醒了楚持什麽,他一手稳住身体,一手伸进被子中摸住肚子,那一瞬间,他几乎为感触到的隆起而微笑起来,那晚,如此疼痛,他以为……他以为这可怜的小家夥离他而去;他以为他将一无所有。
端著药碗走进屋内的叶宁当然不知道楚持在想些什麽。见楚持已醒,呆呆地正盯著她,好像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