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的晓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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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说过,我会照顾他的。”她喃喃自语。
※ ※ ※ ※ ※
当佛林特铁砧号上所有船员遇上飓风时,他们对他们自己生命将失的恐惧很快就超过了对剌夫突亡的悲哀。这场暴风实际上一点也没让他们吃惊——源自冰冷的南亚苟斯像刀剑一样的气流与源自温和的主大陆的气流,使得阿尔戈尼海海峡经常会发生风暴——可是又没有办法为象飓风这样的一种反复无常、难以预测的自然界力量完全做好准备。
当他们一驶进海峡那更深、更冷的水域时,瑞格就命令那些船员们把所有的帆都放下来,他们将光着桅杆向前行驶,以便使对风的阻力降到最小。这项工作刚一完成,那冰冷刺骨的、似戴白帽的浪头便开始冲击到船头上,瑞格又命令杰士伯、布莉斯特和达蒙下到甲板里去。矮人和坎德人向舱口冲去,这期间就打滑了好几次,因为此时木板已被打湿,帆船也摇晃得厉害。铁砧号不一会儿升到了一个巨浪的浪顶,当他们被抬起来时,杰士伯注意地看着,他们被抬得高高的,旋即又垂落到了浪底。突然间好像他是站在湛蓝色大山间的山谷里似的,除了两边翻卷的深色水,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天空哪里去了?帆船又开始爬上另一浪尖,翻腾的水墙有他几倍那么高。杰士伯掀开舱盖,开始下楼梯,布莉斯特急急忙忙地跟着他时,踩到了矮人的头顶上。
达蒙站在原地不动,双臂围住主桅。
“快躲起来!”瑞格大喊道,声音超过了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风。
达蒙摇摇头表示不走,两眼力图睁开看看船长时,被那咸咸的浪花弄得好生疼痛。
肖恩慢慢向他走近,她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只薄薄地披了层打湿透了的布。“我们以后会用得上你的力气的!”她说道,声音似在恳求。帆船此时摆向一边,她摔倒了,从他身边滑开,滑过甲板,冲向帆船正危险地向愤怒的海水倾斜的那一边。当她系在腰上的绳子啪地绷紧了,她才止住了下滑,而帆船突然又歪到另一边了,冰冷刺骨的海水冲上船边,上到甲板,把她从木板上举起,猛地把她甩向主桅这边。
肖恩爬起身来,两手气恼地擦干她的眼睛,然后稳住自己。她把手递给达蒙,嘴里在大声喊叫着什么,但是她的声音却淹没在风暴的怒号中。冰冷如针、倾盆而来的暴雨此刻泼向帆船两侧,一阵阵大雨与海水平行着冲下来,因为风也是这样在吹着。
达蒙极不情愿地放开主桅,一把抓住肖恩冰冷、湿漉漉的手。帆船又摆向一边,他们俩都跪倒下来,慢慢向舱门爬去。肖恩冷冰冰的手一直抓得紧紧的,直到达蒙抓到舱口,他一头栽进甲板下黑咕隆咚里去,身后的舱门立刻就梆地一声关上了。
他不清楚过了多少个小时的前后、左右的摇摇摆摆,多少个小时的被抛到船体身上和其他人身上,多少个小时听那艘帆船努力挣扎着力图保持完好无损所发出的每一声吱吱溜溜、叽叽嘎嘎,一直到他听到上面有急冲冲的脚步声,一根浸泡湿透了的、冰冷的绳子从舱口放下来,他都弄不清是谁的声音在上边一片漆黑中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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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次行侠仗义
恺尔高斯的港口要比新港的大得多,码头两岸向外延伸到一个深得足以容下西班牙大帆船、德雷卡大帆船、单层甲板大帆船,或是大型快速帆船。港内停满了各种维修状态的船只,大多数的都在与飓风的搏斗中受到损坏。
瑞格指着干坞上一条西班牙大帆船,这条船在船头吃水线附近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他说他感到惊奇,这条船竟然在到达港口前没沉没。可能船撞上了冰山,船上船员们一定是把货物抛进海里去了,才能使船头抬得够高,使船进港来。
佛林特铁砧号艰难地与飓风博斗之后,也与一座冰山擦了一点边。在南隆与白龙领土之间的海峡到处是冰山与大冰块,它们看上去就象一些小小的岛屿似的,绕着冰块航行都十分困难的,尤其是一想到在水面上的冰块可能只是水下的冰山之一角。但是,好在是瑞格负责此项工作,达蒙和杰士伯都认为这个水手对付这个困境是充满信心而又谨慎小心的,在瑞格的指挥下,铁砧号轻轻松松地走过了那一段障碍重重的严寒水路,绕过了一个特别危险的冰山而没有擦伤一点船体。
在海港西头指定的一个地点船靠了岸,很快她就被绑好在船坞上,落了帆。布莉斯特要求和肖恩一起留在船上,这俩人现在已经是朋友了,黑皮肤女人说她也需要帮手检查绳索和风帆。这个坎德人带上了一副棕色皮手套,手套右手大母指上带有一个放大镜。“这可以使检查绳索容易些。”她解释说。
古罗勒也被分派了一个任务,去购买装淡水的大桶,并找人装满运过来。他那条红毛狼在大部分旅程中一直藏在甲板下的某个地方,现在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下了船。杰士伯决定跟着去,一想到又能在坚固的陆地上走他就高兴,而且他微微有些好奇,一个耳聋的半食人魔,要是他真聋的话,他怎么做成这笔交易呢。这个矮人坚信,最后还得由他来安排此事。他不由皱了皱眉头,摸摸口袋,看看是不是有足够买水桶的钱。
其余三名水手被允许离船几小时,但瑞格给他们下了死令,他们太阳落山前必须回来报到,铁砧号不打算在恺尔高斯港过夜。
这样就留下达蒙和瑞格站在栏杆前,望着海滨。从码头设备那褪了色、剥落的油漆和港里星罗棋布的小旅馆和餐馆来看,这是个旧港,尽管是一个繁忙的港口,很可能还是个获利颇丰的港口,但看上去,那些建筑物的主人们并没有从他们所得中追加投资用以维修他们的已有建筑。最新的建筑是三座高耸的木头塔,共有三个,悬空在海滨上,高高耸立着。在塔上的平台上有作好战斗准备的人,他们了望着南亚苟斯,手里拿着望远镜在望着。他们在搜寻有没有从白龙居住的那地方来的麻烦的迹象。
在码头上上下下的人多半是海员或水手离船或跑差;沿岸还有几个看上去象是有事要联系的生意人;还有些是过往乘客三五一群的,他们有的是刚下船的,有的是要预订船的;在所有人中间有几个女人也在走,她们的注意力集中在闲聊那些卖蛤蜊和贝类的小摊。
有一对鱼贩子在那些建筑附近和在船坞边上走来走去——他们想卖给那些身上的衣服看上去还完好无损者,因为他们荷包里可能还有钢币。
“似乎某个有足够的钱坐船去雪尔海的人应该有钱买几件相样的衣服。”瑞格嘟嘟哝哝道。这个海上野蛮人穿着一条深绿色的皮裤,一件淡黄色的宽袖丝衬衫,在他额头上围了一条红皮革编结成的带子,带子差不多与他腰上围的腰带相配,头上的带子有两条尾巴吊到他的肩胛骨上,在微风的吹拂下飘飞着。
达蒙冷淡地耸了耸肩。
“你这副样子看上去是不会吸引女人的眼睛。”
“也许我正想这样。”达蒙从栏杆边走回来,抬起头望望云朵密布的天空。
瑞格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我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天。”大水手调子平平地说,“这正是我们不在这过夜的原因。”
“云就是云,它有什么问题吗?他们太阴沉了不合你味口?”
“天空永远都包含了有信息的,达蒙——对于我们这些足够聪明、读得懂它的人来说,信息常常是蕴藏云里边的。当云彩平平展展得像一块块棉絮,大气就是平静的,气温也是稳定的,航行起来就很容易。现在这样子意味着它们饱含了雨水,什么时候落下来只是个时间问题,唯一的问题是:这次是简单往下落?还是一场夹风夹雨的大风暴?”
达蒙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金月给他的那块丝绸,一言不发。
“我并不在乎下雨,一点小暴风也不会伤着任何体面的水手。只是我们要过冰霜白龙的领土,我们还有路要走——若再加上一场可能的风暴其间还夹杂有冰雹,这是我不愿碰上的事情。我把你在帕兰萨斯放下后,这条船就是我的了,我可希望它是完整的一块。”他说着瞥了一眼干坞上的西班牙大帆船,“所以呢,我们在日落前就离开。”
达蒙啪哒啪哒走过那个水手,走下搭在船坞上的木板。
“嘿!你要去哪呀?我们二、三个小时后就起航了。”
“我去找一些水手聊聊,也许他们有从北边过来的,也许也聪明得读得懂那些云,或许能给我们增加点优势。”
“肖恩!看住船!”瑞格高喊道,“等等,达蒙,我和你一块去。”
当他乌布莉斯特擦身而过时,这水手加了一句:“我真的对您的小朋友感到难过。”
※ ※ ※ ※ ※
杰士伯和古罗勒站在一条木头块拼成的人行道上,这条人行道沿着船坞过去的街道向前沿伸,恺尔高斯是南隆的首都,因此这是有着迷人的海滨区的、规模很好的城市。建筑物中有几座装有彩色的遮篷伸开到人行道上,以便给购物者遮雨或遮阳,这取决于天气如何了;另有些商铺在他们橱窗里挂些招贴,为他们的特色商品作广告,这些商品可能会吸引顾客到商店里来——什么蛤蜊杂烩啦,苦味水酒啦,鳗鱼靴子啦,染印皮革束身衣啦,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矮人盯着那个半食人魔,说:“你真的听不到我说话,是吗?”
古罗勒回盯他一眼,抬起一边眉毛,这个半食人魔听不见说话,但他的其他感觉管用,他的眼睛把矮人脸上夸张的表情尽收眼底。古罗勒噘起嘴唇,把两只胳膊放到前面,圈成一个与地面平行的圈,然后他冲着半个街区以外的造桶坊点点头,杰士伯直到这个半食人魔给他指出来时才看到一个显示有一摞桶的招牌。
古罗勒没等回答,因为他也没法听到任何回答,就转身向那家店铺走去,那匹红毛狼在他身边轻快地走着,惹得过路人对它怒目而视。
杰士伯开始大喊大叫,要古罗勒走慢点,但是他自己停了下来。“对一个聋子大喊什么。”他嘟嚷道,于是他轻声骂了一句,赶忙追向前去,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想看那个七英尺高的半食人魔又快、步子又大的步伐。
就在店铺门口时,杰士伯总算努力缩短了距离,气喘吁吁的他拽住古罗勒的背心,然后那个半食人魔转过身来,低头往下看。
“嗯,我怎么让他明白呢?”杰士伯自言自语道。“我们需要十一个大桶,瑞格告诉你买多少没有?当然他不可能告诉你,你不可能听得见他说话,好在我跟来了。”他用胳膊做了个动作,就象古罗勒做过的,在他胸前围了一个圈,然后他又用手做了一个杯子,假装喝水。
那个半食人魔咧开嘴笑了,点了点头。
“那么你能明白我了。”杰士伯说道,“或者说,至少我认为你能明白。”他把两手竖了起来,张开五指,然后他握成拳头,让一个食指立在那里。
“十——一——个。”古罗勒回答说,“大同,还有,俺不是沙子,芝是聋子。”
他的话很难辨得清,但是杰士伯明白了个大概,兴奋地点点头,于是俩人一起走进店去。
古罗勒向柜台大步走去,几乎立刻就从帘子后走出来一个干瘦的、年迈的店家。此时矮人站在商店的后边观察着,怀疑这个店家是被这个半食人魔脚底下地板的叽叽声给提醒有顾客来的。
“动物不准进!”这个干瘦的老头大叫一声,他就站在几乎不过五英尺外的地方,穿了一件大他几个号的衬衣,一条皮围裙挂在颈子上,“我说它,不准——”
那匹红毛狼的耳朵横了起来,撑开了,并且低嗥着,店家停止了抗议。古罗勒指了指靠墙摞起的一排水桶,然后从里边的一个口袋里抽出一小块石板,乱摸了一阵又摸出一节粉笔,然后他把它立起来给那店家看。
那人摇摇头说:“我不认字。”
古罗勒又把石板装回口袋里,慢慢地说:“丝——一——只。”这个半食人魔把他粗壮的手指插进他的背心口袋里,掏出几个钢币。“丝一只通撞满沙。”他递过那些钢币,“松到码偷——弗林——铁一钉号。”
店家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手指挠了挠他日渐稀疏的头发,“十一只水桶?”
狼叫了一声,摇摇尾巴。
“送到码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