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锈剑瘦马-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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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震于长剑被折,又惊胡子被烧,登时手忙脚乱,挺腰弹起身来,急急退了五六步,用手掩着剩下的一半胡须,心里又急又痛,怔在当场。
唐百州突然一挺腰肢,跃站起来,反把锈剑插回鞘中,擎着火把,笑嘻嘻走上前来,手里火把晃动,说道:“老头儿,你不让我烧房子,我就烧你的胡子,反正我得烧一样才行。”
谌度才一听大惊,扭转身便跑,唐百州举起火把,哈哈笑着直追上来,可笑谌度才堂堂武林耆宿,竟被他吓得抱胡子乱跑,连头也不敢回,倒是旁边的弟子望见,高叫道:“老祖宗,你怕他干什么?一掌就把他的火把打熄了。”
谌度才正跑,听了这话,心道:对呀!我跑什么?难不成他和我都不用剑,我倒怕了他一支火把?于是回身站好,等唐百州一到,便圈臂吐掌,“呼”的一声劈了过来。
掌风威猛凌厉,小小一支火把,自然一掌便灭,但此时两人立身处附近就有房屋正在燃烧,唐百州一见火把熄了,探手又在火上引燃,依旧要来烧他的胡子。
谌度才又是一掌,将火把打熄,唐百州忙又伸手去引燃,两个人就在那儿一个点火,一个挥掌打熄,忙忙碌碌,一连点点熄熄好几次,谌度才心里又一动,暗道:我尽打他火把干什么?不如一掌打死他,岂不永绝了后患。心中拿定了主意,见唐百州果然又把火把点燃,伸过来烧他的胡子,谌度才潜运真力,陡地双掌一同平胸推出,卷起一股劲风,向唐百州直撞过去。
这一掌居然有效,但只见掌风过处,唐百州连哼也没有哼一声,顾着风力向后一连翻了七八个筋斗,“蓬”地一声,栽倒在地,直挺挺躺着,一动也不动。
谌度才好不高兴,嘿嘿笑道:“姓唐的,饶你再奸,也有现在?你当老夫这数十年潜心修为,连你一个疯子也斗不过吗?”
他本是得意忘形,才喃喃自语,以舒胸中所受闷气,那【此处缺一页】
心中盘算,再不怠慢,纵身抢到近前,横剑大喝道:“呔!姓唐的,霍昆在此,还不受死吗?”
谌度才忙叫道:“霍老师,快躲,姓唐的是鬼不是人!千万别中了他的阴气。”
霍昆一愣。唐百州已经飞步而至,锈剑在半空中挥舞,叫道:“哇呀呀,活昆变死昆,活老师要变死老师啦!”
霍昆听得也吃了一惊,原来唐百州叫这些话时,目直面呆,嘴巴动也没动,但声音却清晰不乱,听得清清楚楚,暗讶道:莫非真个僵尸?
但他胆气素壮,一横心,管你是人是鬼,就算是僵尸,我也戳你三个透明窟窿再说。说时迟,那时快,唐百州一到近前,霍昆抖手一剑,对准他前胸便刺!
唐百州并不闪躲,锈剑一翻,“当”的一声,霍昆长剑早断成两截,紧接着反手一剑,向霍昆颈上削来。
霍昆大惊,他不知唐百州锈剑削铁如泥,乃是难得的宝剑,只当因为他身为厉鬼,自己才敌不过他,吓得缩头躲过,反身也跟着谌度才狂奔起来。
三个人就像串葫芦似的,不一会已追到寨门前的广场上,场中刁人杰率领着二十余名高手正围着鬼手萧林恶战。
萧林虽然了得,怎奈对方人多,初时尚能伺机反击,被他又伤了几人。但自从刁人杰亲自出手,渐渐就被迫落在下风,尽力冲突,总是无法得脱,额上汗如雨下甚是危急。
刁人杰催动众人拼力抢攻,看看就要得手,没提防唐百州竟然单人只剑把将他依为肱股的师叔和功力与自己相若的霍昆一齐打败,而且还追到寨门前来。心里一寒,连忙舍了萧林,晃身跃出重围,拦着谌度才和霍昆问道:“怎么一回事?那姓唐的恁地了得吗?”
谌、霍二人跑得气喘嘘嘘,仅只用手向身后连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百州追到人丛外,忽然舍了谌度才等,舞剑直撞进重围中。“玄铁剑”约略展动,早砍断了两柄剑、一柄刀、一柄大铁锤,众人见了这位疯神,全都抵敌不住,纷纷向侧闪避。
不一会,便冲到萧林面前,向鬼手萧林咧嘴一笑,道:“老头儿,快跟我走!”
说罢,挥剑开路,向寨外直撞,刁天义等人全吃过他的亏,竟没一个敢出手拦阻的。哪消片刻,就被他杀开一条大路,鬼手萧林虽不认识他,但也无暇多想,跟在身后,急急冲出重圈。两人一先一后,没多久全都奔出寨门,隐人群山丛林之中不见了。
刁人杰气得跺脚,要想追赶,反被谌度才拦住道:“追不得,那姓唐的本已被我一掌劈死,但却阴魂不散,附尸还魂,难以抵挡,追去徒自取辱,不如快些救扑寨中火势要紧。”
刁人杰问起详情,谌度才便将所见所闻,绘影绘声详述了一遍,刁淑娴听了惊叫道:
“师叔祖,你老人家受了他的骗了,这种把戏在江湖中有个名称,叫做腹语术,嘴不动,可由肚子里发出声音。近年来学这功夫的人不少,你老人家多年未闻世事,被他装模作样骗了去哪!”
霍昆听了,心中恍然大悟,但谌度才却不信,叱道:“胡说,就算他会什么腹语术,能够嘴巴不动,肚子里说话,他手中剑法总不能渗假的,为什么咱们在后山将他长剑震断,打得他大败逃走,而这一次却被他连断了我与霍老师两柄剑,赶到场中,又砍断这许多兵刃,无人能够挡得住,难道这也是腹语术可以奏效的。你小孩子不懂,偏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刁淑娴本想顶撞他几句,说明唐百州的锈剑如何锋利,剑法如何奥秘,但因谌度才辈份太高,是自己的师叔祖,只得垂首不敢多话。
刁人杰半信半疑,想来师叔尚且如此说,大约总不会是假的了。即令唐百州是人非鬼,追下去也难以必胜,何况还有个鬼手萧林,连伤数人,也是个难缠的辣手人物。只得一面命人分头救火,一面恨恨抱怨道:“今日被这姓唐的一阵搅,‘蛇形门’声威扫地,将来还拿什么脸面去江湖中争强夺胜?鬼手萧林脱身一去,今后更是永无宁日了,唉!”
谌度才听了怒道:“你这意思是说师叔的不中用,是不是?好!你既然看不起我这个师叔,我也不希罕跟你什么‘蛇形门’混,从今天起,我回我的深山,你闯你的天下,看看你又能把‘蛇形门,弄得怎样轰轰烈烈,咱们散伙算啦!”
刁人杰连忙陪罪认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容易才把谌度才劝留下来,这且不提。
再说唐百州领着鬼手萧林,杀出刁家寨,奔进一片密林中,萧林从未见过这位独眼怪人,承他仗剑救援,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激,进得林中,便收了“鬼手钢爪”,抱拳说道:“萧某平生未得任何人点滴恩惠,今承朋友仗剑援手,萧某五内铭感,没齿难忘,但不知朋友是何门何派?台甫怎么称呼?也好图报于他日!”
萧林平素狂傲异常,天下能人没有看在他眼中的,今天无缘无故受了唐百州的援助,还是第一次对人说出这种谦和客气的话来。哪知唐百州对他这番言语竟似没有听见,头也不回,直入林中,撮着嘴唇一声胡哨。不一会,蹄音得得,从密林中转出来一匹又瘦又小的黄马,马背上斜跨着一个俊美少年,朗目若星,剑眉似画,只是腿上一片殷红鲜血,神态萎糜不堪,明明带了创伤。
唐百州拢住瘦马,将那少年抱下马来,平放在地上,替他扯破外衣,一面用布片揩拭血迹,一面说道:“有什么好的伤药,拿些来!”
萧林不知他在对谁说话,应声略慢,唐百州竟然大声叱道:“老头儿,我跟你讲话,你听见没有?”
鬼手萧林横行了一辈子,何曾被人这么呼喝过?当时一股怒火,直冲顶门,马上就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自己才受了他的恩惠,尚未图报,只得强将怒火按撩了下去,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金创药粉,递了过去。
唐百州明明看见,却不伸手来接,只用手指指那少年腿上伤口,道:“喏,给他洒在上面。”
这口气仿佛指使下人,呼喝奴辈,萧林怒目一瞪,恨不得挥袖便走。唐百州却比他还要凶,独眼鼓得像铜铃一般,大声叫道:“怎么样?你不肯听话?刚才要不是我救你一命,现在你早死在刁人杰乱剑之下,叫你做点小事,你还敢不情愿?”
鬼手萧林用力一仰脖子,才算他一口怒气又咽回肚子里,冷冷道:“不错,方才承你仗剑出手,援引萧某出困,但是……。”
唐百州不等他说完,厉声打断他的话,喝道:“不要但是,你既然知道一条老命是我所救,现在我叫你把药替他洒在伤口上,你听见了没有?”
萧林顿得一顿,气极拔开瓶盖,把一瓶药全倒在少年腿部伤口上,掷了药瓶,“霍”的站起身来,混身颤抖地道:“好,为了酬答你仗剑出手之德,萧某听你这一次吩咐,现在以恩报恩,两不相欠,你再要对萧某呼三喝四,可别说对你不客气了。”
唐百州迅速地裹好少年腿伤,站起身来,笑道:“你这就算报了恩?将来有人间你,你的恩人是谁?请问你如何回答?”
萧林一怔,答道:“我已经问过你,你不肯说,叫我有什么办法?”
唐百州哈哈咯笑道:“不是我不肯说,只怪你问得不够诚意,照理说,你应该先行自报姓名,然后恭恭敬敬,请教我老人家尊称大号,哪能像你刚才那样,开口朋友,闭口萧某人,你受了别人救命之恩,别人就是你的再生父母,怎么可以这样桀傲不驯的,成什么体统!”
萧林被他一顿臭训,打了大篇官腔,想想也许自己确有失礼之处,只得放平和了声音,说道:“好好好,就算我萧林刚才请多失仪,现在你总肯将尊姓大名见示了吧?”
唐百州找了处树根坐下,道:“这还不算恭敬,对救命恩人讲话,不能你呀我的。”
萧林听了,脸色一沉,道:“阁下虽对萧某有恩,但如想藉此折辱,姓萧的可不吃那一套。”
唐百州笑道:“我也不想折辱你,但你和我素不相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手救你吗?”
萧林顿时答不上话来,沉吟了好一会,道:“莫非你也和刁家寨有什么过节,战乱中巧遇,将在下援引出困?”
唐百州两手乱摇,道:“非也非也,我和刁家寨不但没有过节,而且还是亲戚,你没看见,刁人杰那个白白嫩嫩,圆圆软软的女儿刁淑娴吗?她就是我的内人!”
萧林大吃一惊,脑中轰声乱鸣,急道:“这话当真?刁淑娴已经嫁给你了?”他正对刁淑娴动情之际,听了这话,真是心惊肉跳,柔肠寸断,老脸上那份焦急之状,难描难叙,伸长了脖子,只等唐百州的回话。
唐百州独眼冷冷向他瞪了一眼,扳着脸说道:“怎么?你着急干什么?难道你也在动她的脑筋?”
萧林忙干笑道:“哪里的话,萧某这一大把年纪,怎敢有这种可卑之心,只不过久闻‘巴山双毒’俱已年近三十,并未婚配,不知是什么时候,阁下得中雀屏之选,成了刁人杰的坦腹东床?”
唐百州摇摇头,笑道:你猜错了,我既没有坦腹,也不是睡的东床,那只为不久之前,在一个偶然机会里,刁淑娴一见我英姿爽朗,武艺又高,人又长得漂亮,私心很是爱慕,和我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山盟诲誓,私订了终身了,嘿嘿!”
萧林“唔”了一声,一面点头,一面暗中斜眼偷窥这讲话半疯不疯的怪人,只见他满脸乱须,口也殷红一片,又是个独眼龙,那模样儿丑陋已极,不知刁淑娴何以会看中了他?
他尚自在沉吟,唐百州突又问道:“你偷瞄了我这半天,可也认为我这副模样,当得小白脸三个字?”
萧林忙堆笑道:“不错不错,真是很英俊,很漂亮,很不错!”
唐百州似乎十分高兴,拍拍身边树根,叫他也坐下来,得意的道:“究竟你有些眼光,刁淑娴不单看我人长得美,更爱我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才会私托终身,愿意和我永结百年之好,如果把我换了像你这样一个槽老头,她自然是不肯不情愿的,你说对吗?”
萧林好生不悦,但又无法发作,只得讪讪一笑,道:“正是正是,但不知你既然和刁家寨有此渊源,却为何又跟他们翻脸呢?”
唐百州重重在萧林腿上拍了一掌,打得萧林差一些跳了起来,唐百州叫道:“就是呀!
你不知道这其中关键,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