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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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诚宇还唯恐天下不乱,笑着说:“为了让范公子的表演更精彩,我们特许范公子在在座的各位小姐中寻找一位合作者,来一次琴瑟和鸣的合奏。”
范斯远白了郭诚宇一眼,这厮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吧。什么特许,分明是非此不可,一定要让他在姑娘们中选一位合奏者,否则他就得罪小姐们,落得个孤傲不近人情的印象。他的眼睛朝对面看去,挨到他目光的人不由面色绯红的地垂下了眼帘,只有徐惠珍充满自信地,笑吟吟地朝他看来。她庆幸自己今天带来的是古琴,不然带来的是其它乐器就和范斯远的萧就无法搭配出琴瑟和鸣的效果了。她被称为才女自有凭仗,不说琴棋书画,单是乐器她便会好多样,其中箜篌和古琴都是能够登上大雅之堂的雅乐。她自诩自己琴技高超,刚才弹的古琴曲《广陵散》便是技法极难的一首,另外她还预备了一首《流水》,用来表现自己的高妙。原来还可惜没有表演机会,再展现一下自己才华,原来老天是预备着给她更好的机遇啊,“高山流水”不就是出自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典故,讲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吗?天意天意!
徐惠珍还在这里一厢情愿,范斯远已经走到杜玉清对面,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杜玉清有些啥眼了,她犹豫地站了起来。范斯远抬眸看着大家,含笑悠然,“今天这里有来自远方的故交,有当地的新朋好友,今天告别后也许就天各一方,难得想见。李太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我们都是这天地间的旅人,唐人在告别时折柳相赠,‘翩翩弄春色,延伫寄相思。’今日我们就借用王摩诘的《阳关三叠》为即将远行的送别,为大家祝福。”说罢朝杜玉清点头示意。
杜玉清不得不向隔壁的林莹玲借了琴上场,这家伙连她只会《阳光三叠》都知道,她实在没法推脱了。
杜玉清垂手抚琴。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阳关三叠》曲根据王维的诗《渭城雨》改编。全曲分三段,基本上用一个曲调变化反复,迭唱三次,每迭不尽相同,故称“三迭”。这种一咏三叹重复叠章的形式,早在《诗经》中并已经形成,在三章之间,意义和字面都只有少量改变,产生细腻跌宕的结构美和音韵美,不仅使主题深化,而且强化了作者想要表达的情感。
琴声铮铮,萧声呜咽,众人屏息静听。也许是因为范斯远预先的渲染,也许是筵席即将散去,众人心中带有的伤感,此时听得此曲别是一番滋味。况且元以后唐宋文人许多的雅事不复存在,今日重新领略大为感动。
“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范斯远箫声悠扬,有一种春天的畅快,杜玉清琴声沉郁,带着一丝告别时黯然的感伤。两人合奏时琴声调和,相得益彰。偶尔,两人会抬起头来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协调合拍。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一种琴瑟和鸣的情投意合了。徐惠珍恨的指甲都扎进手心里,这个呆头鹅不就是沾了地主的光,让范公子无法他选吗?如果是我上场,会比你强百倍千倍!
众人寂然,刘萱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音调有平实淳朴,有激情跳荡,在每一段的后面“遄行,遄行”等处的音调骤然拔起,反复呈述,充分表达出对即将远行的友人的情真意切的关怀和无限留恋的诚挚情感。
“劝君、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无故人。”
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以至于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大家的耳边还久久萦绕着这美妙琴声的余音,沉溺在青春美好和忧郁的伤感中,无法自拔。
活动结束时,大家各自告别,杜玉清姐妹趁着丫鬟们收拾东西的当儿,一起走到林莹如面前向她致谢并道别。林莹如抓住她们的手一再歉意地说自己招待不周,冷落了杜家姐妹。杜玉清看着她亲切真诚笑容的背后分明是有一种得意和骄傲,她的谦虚,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肯定和赞誉。
杜玉清其实也理解她的心态,我们很多时候不都是生活在别人的评价和目光中吗?杜玉清原来自己也是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的,甚至为了别人的一两声赞誉心情会好上一整天。要不是在父亲的引导下逐渐明白了自己一生所求,保持时时的觉知与反省,自己还不是仍在这样不明——不明自己不明他人的状态中生活吗?以己观人,杜玉清没有丝毫小瞧或者鄙视的心理,于是杜玉清更加诚恳地道谢,还一一举出细节上的安排来说明林家这次安排的精心细致周到,她抓住林莹如的手诚心诚意地说:“今后还要多向姐姐学习,心里总是装着大伙。一直忙前忙后,自己也没有玩个尽兴。”
林莹如笑得合不上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自己的付出能被人看到并且充分认可,这可是如六月天大夏天喝了冰镇蜂蜜水般畅快。她顺着杜玉清刚才赞誉时举出的细节安排,再说明了一遍:原是如何如何的安排,自己是如何如何想的,最后如何苦心孤诣费心安排的,杜玉清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林莹如看着杜玉清一直的笑脸,最后犹豫了一下说:“我知道妹妹大度,如果有其他姐妹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来批评他们。”
杜玉清不知道林莹如这是真的还想做好人,还是想当老大,反正这都不关她的事,于是一语双关地说:“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莹如姐姐你就放心吧。”
林莹如欣慰地拍拍杜玉清的手背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下次有什么活动我一定先找妹妹商量。”
杜玉清笑笑没有再做声,回到自己马车时还一路在感叹,林莹如有她自己的优点,对人周全照应,调和上下关系,但她也太小看自己了,以为自己是要跟她挣什么官宦小姐们中的领头位置。你林莹如有兼济周围之能之达,但此能此达非我所求,自己眼下求独善其身的修行之道还唯恐时不我待,还有时间在这螺丝壳里做道场?
杜玉清也不着急辩解,时间会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归途偶遇()
路上行人如织,马车不得不缓慢而行。杜玉清一路看着街上这些红男绿女,琢磨这些人的喜好,他们的穿着,关于成衣店里应该卖什么样的衣服,脑子里有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概念。
相对封闭的社会为了节约成本习惯自给自足,世家大户有农庄,种植的庄稼和果蔬,那是为了供自己一大家人吃喝;有自己织布裁衣的工坊,那也是为了自家人的穿着。包括皇家的思维亦是如此,粮食有自己的皇庄供应,衣服有染织局,家具等有照办处等制作……实际上这一个个部门的建立,山头林立,费用更高不说,还不好管理,但思维习惯如此,人们没有不自知而已。但在杭州,杜玉清看到了商业发达带来的变化,商品的流通带来了规模化生产,规模化生产又带来了商品价格的低廉,它打破了自给自足的界限,使得人们的需求在更广和更高的领域获得满足。而这就是杜玉清可以藉此利用的势能了,她想着要和婉娘商量如何进行下一步。
人真是不经念叨,正思忖间杜玉清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想必也是上巳节结伴出来游玩的。
昨天婉娘特地遣人送来了一篮清明果子,说是乡下送来的粗食,请他们尝尝。杜玉清吃着却觉得好,虽然制作粗糙,但味道质朴,充满了食物本身的清香。食盒用竹篾编成,非常结实精巧,杜玉清也把它留了下来。
婉娘正在和几个姐妹逛街,突然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来,“魏姐姐,”不禁有些惊喜,忙上前拉了手问道:“你们也是出来游玩的?怎么都没有遇到你。”
婉娘气色很好,闪烁着桃花般绯红的光华,杜玉清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笑着说:“我们去的有的远,到了桃花坞了。那里不错,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杜玉清的眼睛瞥到人群之后的明茂官,朝他点了点头。
和婉娘一起的姑娘小伙们都是婉娘家的一些亲戚,有的好奇地打量着杜玉清他们,有的则为婉娘忿忿不平了。“这是婉娘的朋友吗?怎么见了人连马车都不下,太没有礼貌了。”
婉娘身边的小丫头兜儿骄傲地说道:“这是杭州府同知家嫡亲的大小姐,和我们姑娘最是相好了。寻常人攀附还攀附不上呢,人家见了我们姑娘还特地停车来说话,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小姑娘从小就在商场上走动,早就练得口齿伶俐,见这些乡下来的亲戚没有见过世面不说,还自我感觉良好,嫌这嫌那,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了,眼下总算逮住了出气的机会。“知道同知是多大的官吗?县上是州,州上是府,杭州府最大的官是知府,下面就是同知了。”
啊!这些姑娘小伙们都安静了,自古皇权不下县,中央朝廷的政令最多下达到县一级,再往下的就是家族势力和地方乡绅自治。所以在他们眼里一个当地的里长都是了不起的官了,连他们族长听到县令的名头都要战战兢兢,更不用说是这杭州大府里高管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出声道:“那魏家干嘛还不赶紧巴结上门啊,人家手里漏一点儿就够我们嚼用一辈子的了。”此人是婉娘家远房表哥,一家人在当地县里经营着一家小染房,到了魏家指手画脚,说这么做不对,那么不行,口口声声说如果是我早就怎么这么样,对明茂官眼下的管事未来的上门女婿神情更是瞧不起,语气不屑。
明茂官不冷不热地说:“要攀附同知家的商贾巨富多着呢,人家会看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不然,表哥上去试试。”
表哥还真想上前,但看了马车旁边的护卫冷若冰霜的眼神还是瑟缩地打了退堂鼓。
杜玉清眼角瞟见婉娘后边的同伴们一直好奇地打量她们,便笑着说:“我们回头再聊,你的同伴们应该都等急了。”她们商量好一起去看工场等事宜,挥手告别。
婉娘回到自己姐妹中间,一个姑娘问道:“表姐,这位小姐真是同知家的小姐?真是好漂亮,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皮肤怎么那么白,那么亮啊?
另一个不屑地说:“人家洗脸是用鸡蛋清来洗的,如果你每天也用鸡蛋清来洗脸,你也会这样又白又亮的。”
“真的?这不是太浪费了吗?如果我敢这样做,我娘还不打死我啊?”
“人家是官小姐哪能和你比,她们家里金山银山堆着,什么事都不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琢磨着让自己怎么漂亮了:要穿什么样的衣裳,梳什么样的发髻,涂什么胭脂了。唉,人家真是命好,我要是也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好了,想金钗有金钗,想银镯子有银镯子,那可真美啊。”
表哥蒋富儿不屑地说:“你们这么女人家成天就惦记着穿金戴银,没个出息。”他转头涎着脸问婉娘:“表妹,你怎么认识同知小姐的?你能不能介绍我认识?”
果然,明茂官要翻白眼了,这人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婉娘无奈地笑了笑说:“表哥,官场上有很多禁忌,我还真不好介绍你们认识。”
蒋富儿有些生气了,“这有什么呀!自家人之间何必遮遮掩掩,有什么好事自然应该大家共享。”心里却不由地哼了一声,还不是怕我抢了你们的风头吗?赶明儿我也去认识一个大官,到时让你们瞧瞧谁的能耐大。
以后几天杜玉清变得更是忙碌,每天除了必修课,还要抽出时间去观摩一下街上商铺的情况,尤其是考察现有成衣铺的经营情况。她手上收集了杭州府比较知名的绸缎庄的名单,一共有十几家,这些都必须要去看看的,还有七八家成衣铺子也必须去考察一番,看看成衣铺子为什么没有做起来的具体原因。此时,杜玉清深深感受到自己手上可用人才的不足了,杜家家风节俭,伺候的下人都比同样家世的人少,像杜玉清姐妹房里除了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近身服侍的才有两人,出门时和同样的官宦小姐动辄三四个人,五六个人,甚至还有婆子和跑腿的小厮不可同日而语。
但杜玉清喜欢这种简单,她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围在她身边照顾的人,而是能够在外边为她做事的人,能够成为她的眼睛,成为她的手脚的人。要经商必须了行情,频繁出入市面,她毕竟是一个官宦小姐身份不方便太常出门,另外有的事情并不需要她亲自出马,在具体事物之间她需要有一个缓冲,需要另一个角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