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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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秋实的心态到杜府后已经一日三变了。刚开始被衙役带到杜府时,他的心里忐忑不安。送他过来的是一个满脸横肉,面露凶相的姓张的衙役。秋实知道他,帮里的兄弟曾经远远地指给他看,告诫他说如果遇到这个张秋风有多远跑多远。还说,此人力大无比,又心狠手辣,听说他来巡街,街市上不要说盗贼泼皮,就是卖蔬菜卖果子卖杂货的摊贩也无不望风而逃,他本姓张,因为他搜刮人钱财半点不留手,大有秋风扫落叶之意,人送外号:张秋风,久而久之,本名反而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在他眼里是那么威严可怕,高高在上的衙役,今天倒对他客气的不得了,啰里啰嗦说了一堆叮嘱的话:“你小子因祸得福了,能够得到范公子的青眼,范公子是谁?京城里了不得的大官家的公子,你以后可得好好做人,将来说不定能鲤鱼跳龙门,有大造化呢。你可不能再偷东西了,知道了吗?如果给我知道你再偷东西,尤其是还在杜府里偷东西,不要说你的手指会被我砍断,就是你的双脚都保不住了,后半辈子你就只能在街上爬着乞讨了。”
石头打了一个寒颤,忙点头答应:“不敢了,您老人家放心。我不敢的。”
张秋风看他答应得乖巧,突然善心大发,路过一个成衣铺子时给他买了一套衣裳和一双鞋换上,还让他借用店里的水去洗干净脸,连发式都重新梳了。
看着焕然一新,整个换了一个人的石头,张秋风显然很满意。他点点头说:“收拾整齐了,还是一个可以见人的小子。”
石头堆起笑容,习惯地讨好说:“我会记得张爷对我的好,将来有机会定会报答张爷的恩情。”
张秋风难得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横肉向两边撑起来,两腮上的虬髯飞张:“呵呵呵,你小子倒是个伶俐的人儿。好,我记得你的话,希望你在杜府里好好做人,将来有出息了来报答我。”
看着石头一副乖巧的受教的态度,张秋风心情也好,不由得语重心长起来,“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小子一定要听进去啊。这杜老爷是谁?那是京城里来的了不起的大官,就是杜府里的常管家也是位响当当的汉子。今儿送你来的差事不知多少人打破头想抢,就想在这杜府露露脸,我可是给师爷塞了二钱银子才讨了来这差事。嘿嘿,你没看那刘棍的脸色都绿了,他以为他和县丞是亲戚,就什么好事都要落在他身上,也不看看他那铁公鸡一毛不拔的德性,谁愿意待见他……”
张秋风的话絮絮叨叨,一直说到了杜府,说得石头原来惊恐不安的心情奇怪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挨近了杜府门房,张秋风小心地整了整衣服,蹩着脚在杜府门口探头探脑,直到门房注意到了,才陪着笑脸对门房说:“门房大哥,自己是奉命前来,把这石头,呃,小兄弟来交给常管家的。”
门房倒也客气,和颜悦色地请他稍等,同时让人跑进去通报。
第八十一章 秋实入府()
张秋风就真的是恭敬地等着,没有跨进门槛半步,门房指了指边上的条凳请他坐,他也不坐,和门房搭讪地说着话,一会儿一会儿伸长脖子朝院里张望。石头不客气地坐在凳子上,他如今胆子也大了,虽然还没有进杜府,但看着张秋风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和以前的身份不同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见着衙役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躲藏起来,以后他也能够堂而皇之走在阳光下,成为让人正眼瞧的人物了。
一刻时后,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阔步走了出来。门房用恭敬的口吻介绍说:这就是常管家了。
张秋风赶忙上前唱了一个肥喏地说:“在下张才磊,乃余杭锦衣卫小旗刘虎的舅子,听姐夫说起常管家乃真汉子,仰慕已久,无奈不得机缘拜见,今天听闻杜家要安置这石头,特地讨了差事来拜见常管家。”
常胜客气拱了拱手,说:“原来是张兄弟,久仰久仰。”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如洪钟滚滚流动。
常胜要请张秋风里面坐,张秋风赶忙推辞,说:“常管家事务繁忙,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请常管家赏脸吃酒。”
常胜沉吟片刻,说道:“也好,明天府上要宴请京城来的贵客,确实脱不了身,改天请张兄弟吃酒。”
张秋风喜形于色,他说不打扰常管家,要请他吃酒原来都只是试探的话,没想到常胜既没客套推辞,也没有含糊地应答,而是诚恳地据实以告,这就不是敷衍而是诚意交往了,张秋风连忙说:“哪能让常大哥请客,常大哥您忙,过两天我安排好筵席再来请常大哥,再叫上几个弟兄,以后常大哥出门,其它的不好说,杭州府街面上办事就利索方便了。”
常胜拱了拱手说:“那先谢谢张兄弟了,我过两天就静候张兄弟的召唤了。”
张秋风大喜,高兴得都不知东南西北了,迭声说:“你放心,你放心。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一句话颠三倒四说了好多遍才乐颠颠地走了。
秋实看着高大的,让张秋风都敬畏的常管家自然更是敬若神明。奇怪的是常管家虽然长相威严,对他却和蔼,并不凶狠。把他领进院子,简单地问了几句,就让人带他去吃饭,还派了个老嬷嬷给他除虱,洗澡,杜府的人也都对他和气,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可怕,晚上睡在干净温暖的被窝里的时候,秋实都怀疑自己这是不是在梦里了。
可是第二天就发现这种吃饱穿暖的日子也有一点不好,就是不自由,凡是都要讲规矩,束手束脚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早上起来要洗脸漱口,吃饭之前要洗手,吃饭的时候嘴里不能发出巴扎巴扎的咀嚼声,坐着的时候不能翘脚……他在第一天早上就是因为趴着身子靠近桌上的碗吃饭被管事用戒尺敲打了一下背部,让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原来正确的姿势是要端起碗来吃饭,保持身体的正直。
他刚换上小厮的衣服,常官家的贴身小厮夏锦就来给他讲了听差时必须遵守的十条规矩,还特别加了一条常管家给他的一条新规定:除非常管家允许,他不能走出房门半步。秋实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先点头一一应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夏锦本来还想多叮嘱两句,看他答应的这么乖巧,这么痛快,就把话给咽回去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结果上午在常管家房里伺候的时候,他站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站不住了,腿脚开始痒痒,身体不由自主想往外走。他看常管家在专心写字记账,想着自己溜出去一会就回来,常管家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谁知他刚挨到门边,便被常管家给呵止了。
“干什么去?”
秋实急中生智说:“上茅房。”
“上茅房?”常管家扬起眉毛重复了一句,他的声音随即变得严厉起来。“夏锦给你说了吗?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房门一步。”
秋实看了看含笑注视着他的夏锦,不敢撒谎,回答道:“说了。”
常管家盯着他的脸,玩味地说:“这就说你是明知而故犯喽。夏锦,陪着他上茅房,回来拿沙袋绑住他。”
“是!”
出了房门,秋实讨好地对夏锦说:“夏锦哥,对不住,连累你了。”
夏锦斜睨地眼睛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挺会抖机灵的啊?原来在哪里混的呀?我告诉你,不管你原来在哪里混的,就是条龙,在这杜府也得给我盘着;是头虎,也得给我卧着。不然,有你好看的。”就扭头不去理他。
结果回来以后,秋实的腿上被绑上了两个沉重的沙袋,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的步子都迈不开了。
沙袋解下来的时候,秋实觉得浑身轻松,简直是身轻如燕地想飞起来。晚上杜府准备宴请贵客,下午常管家房间里人来往人,厨房请示菜单的,园丁安排花木的,交差的,支取钱的,秋实又呆不住了,想溜出去瞧瞧是怎样的情形,趁着常官家和管事说话,夏锦也不在房内,他就准备溜出门,刚转身抬起腿来,只听嗖地一声,他被一个飞过来的黑乎乎的东西一下砸到了右膝盖窝上,那是一个又重又硬的家伙,打在他的腿上疼的不得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了一步扑倒在地,双腿扑通跪在了地上。
秋实的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迸发出来。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满屋子的人都乐了。
一个人奉承地说:“到底是常管家功夫高,我们还没注意,常管家随手抓起这荷包就已经扔了出去。隔着这么老远还打的这么准。”
另一个人也笑着说:“就是,这得多好的眼力啊,又快又准,简直是神了。”
这时秋实才发现,原来砸中他的是一包沉甸甸的,装满了铜钱的荷包。
先前一个人调侃秋实说:“这小子还没过年就磕头啦,也没有赏钱啊。”
另一个人也凑趣说:“俗话说一个人运气好,是给天上掉下的馅饼打中。好家伙,这小子却是被钱给打中了,行了大运啊。”
众人笑得更欢了,连常管家都笑起来,他的笑声低沉厚重,振得窗户纸噗啦噗啦响。
第八十二章 调教秋实 上()
常管家说:“这小子是属猴的,耐不住寂寞,一再想往外跑。夏锦,拿绳绑着他。”结果一个下午他都被绳子绑着腰上,绳子的另一头拴住桌腿上,连上茅房都没有解下来,是夏锦牵着另一头跟着他去茅房,看到的人无不指指点点,掩嘴而笑。
秋实羞愧万分。这就像在街市偷东西被人当场抓住游街一样。
夏锦还唯恐人不知道,大声说道:这是新来的小子,叫秋实,属猴的,没有定***蹦跶,常管家说了,眼下三个月不许他出院门,老少爷们以后多看着点,谁发现了逮着了,有赏!
一天下来,秋实的腿沉重得挪不开步子,晚上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原来偷鸡摸狗,斗鸡走狗的恣意;想起昔日他和同伴们偷农家母鸡在野外烧烤的美妙感觉;想起他用偷偷截留下来的铜板去买油饼,吃在嘴里又香又脆的美味感觉……这一切不会再有了,今后他都要过这种束手束脚,没滋没味的日子,越想就越让他泄气。
才过了一天半吃饱穿暖的日子,秋实就忘记了原来饥一顿饱一顿的窘迫;忘记了被人追打时的狼狈;忘记了原来担惊受怕的惶惑不安。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全是原来那种可以满街跑,爱干嘛干嘛,随心所欲的自由,全是原来生活的好。人一旦温饱满足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其它的心理需要,尤其是曾经拥有的,被自己渲染放大的无限美好的,自由!
到了二更,夜深人静的时候,秋实悄悄地起了床,趁着人们熟睡的时候想翻墙出去,刚走到墙根就被两个同屋的小厮给逮到的。
一个嗤笑说:“哈!夏锦哥果然说的没错,这小子还真的是晚上想爬墙偷跑出去。”说着上前就来揪住他。秋实见势不妙奋力挣脱,另一个小厮上前来帮忙,秋实抡起拳头打过去,没想到这两个比他还小的孩子,打起人来丝毫不怯,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打得无力招架,给擒拿住了。
这两个小厮忒可恶,逮住他跟拿了一个大奖赏似的喜滋滋的,一个说:“看样子梁师傅交的功夫真好使呢。”另一个笑嘻嘻地说:“就是说嘛。嘿嘿,这下有奖赏了吧。我们也不要其它的,就请夏锦哥偷偷教我们几招就行。下次和蒋二他们比试时铁定赢他。你说好不好?”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就这样办。”
两人押着秋实去见找常管家。常管家正点着油灯看书,黑魆魆的屋子里,飘忽的灯火,映衬着常管家身材更显得高大魁梧,他一步步走到秋实面前,他那严厉冷峻的眼神让秋实心里一下瑟缩起来,从他身上秋实感觉到比以前大帮主还威严吓人的气势,他吓得哆嗦起来。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么样的惩罚。
没想到常胜眼睛冰冷,语气倒平静,他问秋实:“你想出去吗?你想出去,我马上就让他们开门送你出去,从此以后你爱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爱多自由有多自由。不过有一样,你的生死就和杜府再也不相干了。你想好了吗?”
此时秋实的脑子早已回到了现实,他嗫嚅地说:“我就是肚子饿了,想出去找点吃的,没有真的想逃跑。真的,我没有想跑,我会回来的。”
常胜嘿嘿冷笑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不安生,会是块硬骨头,原来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的银样蜡头枪。站好了,好好说话,被跟没有筋骨似的。你可想好了?人选择了一条路,就不可能还有走其它路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