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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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阿眉转头对施小姐和婉娘歉意地解释说:“我姐姐是脸盲,认人很差的。我有两位亲表哥只隔了两年没见,她居然把他们的名字都叫错了,大表哥叫成小表哥的名字,小表哥又叫成大表哥的名字,闹了个大笑话。”
施文倩不由地破涕为笑,婉娘也哈哈笑了,还凑趣说:“真的?幸亏你有福气生在官员家里,要是像我一样,每天在店里忙活,竟然把客人的名字都叫错了,那你就等着被人砸了饭碗,一辈子饿肚子吧。”
杜玉清也跟着讪笑,她这个先天不足的毛病已经闹了不少的笑话,也不差这一个,她也不强辩,干脆厚颜无耻地说:“那我就找个不要和很多人打交道的活干呗。”大家又笑。屋子里气氛活跃起来。
这时候丫鬟把茶点端了上来,婉娘一一帮他们给斟上热茶,大家都不说话了,空气里飘出了茶香。婉娘的丫鬟来请施文倩的丫鬟下去喝茶,丫鬟看了看施文倩,请示她的示下。施文倩点了点头,两个丫鬟到现在还是脸色煞白,还没有从惊骇中清醒过来。
施文倩双手捧着杯子把一整杯的热茶喝个干净,婉娘又为她斟上一杯,她又一口气喝完。冰凉的身体慢慢温暖起来,施文倩渐渐平静下来,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她缓缓地吐了口气说:“玉清妹妹,玉梅妹妹,还有这位婉娘姑娘,谢谢你们今天的相助,要不是你们,我今天都不知道如何脱身。”
一般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出门,身边都会跟随着一两位稳妥老练的嬷嬷。杜玉清是特例,她一个人带着丫鬟出行惯了,家里人也从来没有把这当回事,但如果是阿眉一个人出门,身边就一定会带上蔡嫂或者柳嬷嬷这样年长的女性陪伴,以免遇到不方便的事情,诸如轻薄男子的调戏或者冲撞。于是,杜玉清不解地问:“刚才何至于此?你出门没有妥帖的婆子跟在身边吗?或者让丫鬟报个你家名号就是了,何必和那样的人争执。你是细瓷,她是烂泥,怎么都是你吃亏。”
施文倩苦笑地说道:“正是如此。我原来身边有嬷嬷跟在身边,到了这街上的时候,她说要去前面见一个老乡,待会在马车这里等我。我想云霓阁也不过两步路了,也就答应了,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杜玉清皱了皱眉,作为理当陪伴自家小姐一路同行的嬷嬷却半路丢下小姐去做自己的事情,这在一般家庭都是胆大妄为的失职行为,施文倩怎么会不知轻重地答应了?可能其中另有缘故,杜玉清也没有想太多,听着施文倩继续说下去。
“我原来抱着与人为善的想法,想着她不过闹闹就算了,我们打发一点银子就好了,没想到她不愿善罢甘休,还要我们加倍出钱。两个丫头咽不下这口气就与那婆子吵开来,那婆子是个没脸皮的……什么话都说的出来,我…我…”说着说着,施文倩的声音哽咽起来,眼睛也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撩起衣袖,露出如雪皓腕,上面有一圈的红紫瘀痕,手印清晰可见。
阿眉有些气愤,恨声骂道:“那婆子真是太可恶了,欺人太甚!”杜玉清和婉娘虽然同情,但她们毕竟实际接触过社会,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没有了这么多的义愤填膺。尤其是婉娘自小在店里帮忙,经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其中的不公平和饱受欺凌比这何止强一两倍?她叹口气,对这些蜜罐里长大的娇弱的官小姐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起身去找药油,要给施文倩涂上以去除瘀痕,心里更是对杜玉清的不同于一般官小姐的作派起了惺惺惜惺惺之意。
第五十九章 与人为善()
施文倩继续说道:“今天幸亏遇到了你们,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收场。我当时脑子乱成一团,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许是想起当时的情景,她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布政使小姐,什么官家身份,到了关键时候,全派不上用场,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才行。”说罢,站起身来,给杜玉清郑重行了一个礼,说道:“玉清妹妹,我今儿才知道只想着息事宁人是不行的,还要有本事压住才行。今天得亏了妹妹的伸手帮助,我谢谢你了。如果妹妹不嫌弃,以后我就厚着脸皮认你做妹妹了,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常来常往。”她上次在诗会初次见到杜玉清,对她的印象是个端庄、有才学,但高傲、不易亲近的人,没想到她这次遇上麻烦,却是杜玉清挺身而出热心相助,并且表现得体贴入微,温馨周到,这让她感到雪中送炭般的温暖,在感激之下,心里自然想多亲近一些。
杜玉清赶忙站起身来回了礼说:“姐姐快别这么说,我也不过举手之劳。人说人与人相识是种缘分,我和姐姐合该有此因缘罢了。难得姐姐不嫌弃我的粗鄙,我以后就恬为妹妹了。”杜玉清听张婷芳说上次诗会施文倩后来要退回作为奖品的玉牌,便对她的印象十分良好。今天机缘巧合遇上,也十分高兴多交一个朋友。她是不擅长交际,并不代表她不愿意结交有共同语言的朋友。
施文倩听杜玉清没有丝毫挟恩相报之意,心里更是喜欢,拉着杜玉清就亲热地聊起来。说到欢喜处哈哈大笑,心里从没有的放松和畅快。
这时婉娘拿着来了药油,让施文倩撸起袖子,要给她推拿除瘀。杜玉清想到一件事情,抬手制止了婉娘,她对施文倩诚恳地说:“姐姐既然认了我做妹妹,妹妹有些话就直言不讳了,说的不对的地方,希望姐姐不要放在心里。”
施文倩诧异地看着杜玉清的正色,有些不安地说道:“当然,妹妹只管说吧。”
杜玉清笑着说:“刚才姐姐也说今天幸亏是遇上我们了,如果没有遇上呢?”
“如果没有遇上,如果没有遇上…”施文倩愣愣地,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大不了是个死吧。”
“呸!”杜玉清轻斥说:“这点小事就要死了,那姐姐你的命也太不值钱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以后要如何防微杜渐,不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哦,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啊。”施文倩一下放松起来,用欢快的语气说:“我刚才也想过了,下次出门我一定要多带些人,要不就和我娘说说,像妹妹一样找个会武功的丫鬟,看谁还敢欺负我。”施文倩刚才看到杜玉清两个丫鬟的自信大方,心里羡慕不已。打定主意回去要向母亲请求,要找一个会武功的丫鬟傍身。听说张婷芳身边就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嬷嬷,张婷芳自己也会武功,自己就算了,听人讲贵女最讲究的是娇怯无力,香肌无汗。虽然她感激张婷芳平时对她的照顾,但也觉得她不学无术,举止粗鲁,心里多少有些回避,今天和杜玉清交流后,越发感觉还是和杜玉清这样的文官小姐有共同语言,自己有才学识大体不说,身边还有一个采薇这样的丫鬟护身,这才是文官小姐真正的威风。
阿眉听了施文倩的话心里暗笑,人们都觉得姐姐端庄文静,其实谁知道姐姐背后的乾坤?姐姐不仅读书好,武功也高,她听采薇说:姐姐的武功不要说远高过她,甚至高过家中的几位哥哥。但姐姐出来交际时每每表现得端庄寡言,深得长辈们夸赞的同时,却和同龄人显得疏远和隔离。姐姐求的首先是自知而不是人知,求的是: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连姚先生都说姐姐有静气,看来这方面她应该多像姐姐学习,腹有诗书气自华,将来也能成为别人的依靠。
杜玉清笑道:“我想姐姐在家一定是个心慈体贴的吧?如果下次出门的时候,这个婆子说:我要去找老乡。那个嬷嬷说:我去那边买个东西就回来,身边还是只剩下这两个丫鬟,姐姐怎么办?”
施文倩这才明白了杜玉清的意思,她有些茫然,她在家里什么事情都是母亲做主,事事为她安排得稳妥周到。有时自己院子中有婆子被她发现在值日时吃酒或者克扣等违规的行为,要告到母亲那里,那婆子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发誓痛改前非,求她饶恕这一回,她心肠一软,便放过了。有时为了怕母亲责罚太过,她甚至还为这些下人隐瞒,久而久之,下人们当面都奉承说她是菩萨心肠,她也觉得自己心地善良,大人不记小人过,身边的丫鬟劝她也听不进去。但杜玉清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可要怎么办呢?
看着施文倩茫然的眼神,杜玉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刚才施文倩这声妹妹叫得太诚挚,她一时心软了。罢了,好人做到底,于是索性坦白地说开来:“我知道姐姐是菩萨心肠,有时为了怕麻烦许多事情都是自己担着。但与人为善也要有原则。那婆子既然今天想出来见老乡,就应该在府里就请了假自己出来,家里就可以另外给你安排一个稳妥的婆子陪着,你也就安全些。这婆子用公出的名义跟着你们出来,却半路丢下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这样的人就是不负责任的投机取巧,不好好惩罚,下次她还会再犯,其他人也会有样学样,你以后就麻烦了。其它还好,但牵涉到安全就是大事了。一两次,可能会没有事,可是万一呢?比如这次,可能补救都来不及。”
施文倩恍然大悟,联想到自己院里下人越发疏懒和怠慢的现象,有些着急了,“可是,我该怎么办?”
“一个是你着手整顿,该罚的罚,该奖的奖。如果你觉得拉不下面子处理这个婆子,可以交给令堂来处理,我刚才不让婉娘给你擦药油,就是想你给令堂看看你手上这瘀紫,令堂疼你爱你,自然会帮你处理,以后也会慢慢地教你如何管家了。”
杜玉清看了看施文倩,语重心长地说:“一味地对人好,不是真正的与人为善。在至善之前还要明明德,这才是大学之道。”
“是啊,施小姐,”婉娘附和道:“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就拿我们开店来说,一定要有规矩,有了规矩还要严格执行,不然一盘散沙,早就会关门大吉了。”
施文倩点点头,她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原来只是羡慕杜玉清身边有个威风凛凛的丫鬟,没想到杜玉清本身就是刚毅果断的厉害人,不禁有些惭愧,杜玉清比她还小两岁,看问题却比她深刻透彻,处处又为她考虑,于是要和杜玉清交好的心愿就更强烈了,她点点头说:“嗯,我回去马上就和我娘说。”
第六十章 书画情趣()
回到府中,杜玉清向母亲禀报了委托华服绸缎庄请绣娘师傅的事,杜三夫人有些犹豫,说:“我们既已经请了知府夫人帮忙,这样做不好吧,被她知道还觉得我们不信任她,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就不好办了。”
杜玉清说:“我们也不是就这样定下来,不过是多方挑选择优录用。明天先考量一下顾娘子的技艺,如何觉得好,就暂时留下她。如何以后林夫人介绍的人来了,好的我们自然留下,如果不如顾娘子,我们就找一个其它理由给打发了,然后给林夫人送上厚礼表示歉意,只要脸面上过得去,我想林夫人应该会理解的。这总比我们只是干等着耽误功夫吧。”
杜三夫人想了想,拜托林夫人此事已经月余,到现在还没一点音讯,的确太耽误时间,也就答应了。
回到房间,杜玉清的凳子还没有坐热,采苓便来禀报范斯远前来拜访,杜玉清有些困惑,每天上午他们都会在先生的书房碰上面,会有什么急事非要今天见面说不成?真是的!尽管她了解范斯远的性格猜测此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到底不好意思回绝,只得又换了衣服去会客的厅堂。
一进门,范斯远正背对着她在看着墙上的画,那是一幅不过两个平尺的没有署名的《小庭戏婴图》。画家在作品上署名是本朝才开始的习俗,在本朝之前,除非是宫廷画家的作品,或者著名画作被皇家,或名家收藏,画作上有提拔或者笔记上有记录,成为传承有序的名作。很多优秀作品因为没有署名都泯没于历史和社会之中。名实未必相符,但没有名气的画家及其作品要想出头就难上加难,除非遇到能够慧眼识珠的伯乐。
如这幅戏婴图,三四个稚童正在庭院里嬉戏玩耍,庭院有怪石翠竹,儿童稚拙可爱,画面简洁生动。一派和乐景象。虽然是无名氏的作品,却画法细腻,情趣盎然,加之娟布的色泽和高超的技艺,范斯远断定这应该是宋朝的老画。这是杜渊之的收藏,还是杜玉清的私物?如果是后者那可得对杜玉清的眼光要重新认识了。
听到脚步声,范斯远转过身来,未开口已经有三分得意的笑容,“今儿在书肆上看到一幅好东西,想着妹妹也许会喜欢,就买了来给妹妹赏玩。”说罢迫不及待地在桌子上展开了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