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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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斯远笑了,他说:“我就知道四哥昨晚回来一定会给你唠叨的。四哥为人谨慎小心,对朋友好,就是有时想顾忌太多了。“他向杜玉清描绘杜文胜昨天晚上的窘迫,然后说道:“经历了这么多,我还不知谁对我最在意,谁又是趋炎附势的人吗?”然后他竟然顺势抓住杜玉清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杜玉清柔声说道:“阿杏,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他的目光太灼热,他的语气太温柔,饶是杜玉清再有武功和气力也无法挣脱他轻轻的握手,心头竟涌上异样的甜蜜,“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这句话在杜玉清的心坎上反复敲击,让她咀嚼了许久,既感动又警醒。
范斯远见杜玉清已经羞得耳朵红成半透明色,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来,心里由衷欢喜:阿杏就是这样,她明明有能力却愿意信赖他依靠他,这让他心里充满了骄傲。她聪明反应灵敏,常常能在平凡的地方发现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喜欢和她交流观点,她总是能从独特的视角给他以启迪,那见解的深邃更是超越自己的那些同仁们。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专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曾经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发誓要与阿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已在灯火阑珊处,他如何能不快步向她奔去,然后紧紧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两方求助()
杜玉清见范斯远如此包容和理解自己,遂暗下决心:这是最后一次,这是自己抛头露面的最后一次,只要能让程大哥顺利脱身,从此以后她就把所有的荣光都让给他,而自己则退后,只成为他身后最坚强的后盾。
经过这次范斯远的剖白,两人的感情又增进了一些,只要他们在一起,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默契,似乎他们两人中间总萦绕着一种特别的氛围,即使两人不说话身体、眼睛也流淌着脉脉的情愫。杜玉清看人的目光也沉静了几分,比原来多了些自信与笃定,少了一些紧张和坚硬,好像她心里一直有块的大石放了下来,整个人一下放松了许多。
范斯远的神态则变得安详,他的话语少了许多,常常看着人笑而不语,云淡风轻人畜无害的,但熟悉他的人没有人真会觉得他无害,所以听说他被调入调查程炫君谋反的专案组里,随即将要去陕西、宁夏那些苦哈哈的地方,有人就松了口气,觉得他定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要不然怎么会被踢到那拉屎的地方?由此带来一个后遗症就是范斯远的眼前和耳根又清净了不少。
怎么把范斯远弄进专案组,让杜玉清和范斯远颇费了些思量,实际上他们俩在相处的时候并没有在情啊爱啊的言语上过多地缠绵,他们时间有限,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商量具体事情的处理上。他们的默契更多是在做事时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一个得偿所愿后会心的微笑。比如,在如何把范斯远弄进专案组的问题上,他们就是各抒己见然后子丑寅卯比较利弊后决定的。求李宾之?范斯远否决了,就他那个谨慎又谨慎的行事风格这件事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找义父杨应宁?杜玉清没有同意,即使他老人家肯帮忙找人,这个圈子也会绕的很大,会很耽误时间。她的目标是要找一个在京城淫浸多年,树大根深的人,这个人必须和他们立场一致,并且毋庸讳言可以开门见山说明来历。
于是杜玉清想到了一个人,最后她是在郭诚宇的陪同下去见了他父亲英国公,英国公对她很客气,对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的种种出人意料的行为他在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她来见他必然有什么大事,但听到他们想为程炫君翻案以便救出程羲和时还是大吃一惊,浑浊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光亮,急忙问道:“可有希望?”
杜玉清点点头,笃定地说:“找到些线索,所以想去陕西、宁夏那里找到些实证。此次前来是想请您帮忙两件事,一是将嘉善调进调查组,让他能去西北找到证据,一是一定要尽量拖住这个案子的审理,一直拖到我们回来。或者起码要拖过年后,这样按照程序结案最快也要到三月了,那我们就能在这个时间之前落实清楚。”她没有说找到了什么线索,有多大的把握,也没有说要去西北找什么证据,但英国公还是满嘴应承了。
“行,我知道了。”英国公毫不犹豫地答应,反应的迅疾一反他历来主张的君子应安步以当车,清静以自虞的从容风范。“你放心,我们一定做到。如果还需要我们做什么请尽管说。”郭城宇惊诧莫名,父亲这口吻哪里是对一个上门来求助的晚辈,简直是平辈之间的应诺嘛。不过,他没有想过多,他心里沉浸在羲和表弟终于有希望获救的喜悦中,多日奔波无果烦躁的内心涌上了喜悦。
郭城宇把杜玉清送到门口返回来见父亲,英国公正在屋子里踱步,郭城宇知道这是父亲思考问题的习惯,他好久没有看见过父亲有这么亢奋的神情了,不由地有些紧张地问道:“父亲,是不是有些为难啊?”
英国公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叹息道:“老三,我们都不如这个女子有胆识啊。”郭城宇明白父亲的意思,自从程炫君谋反案一出,程家上下都被抓进了大牢,他母亲郭夫人闻讯一下就晕了过去,作为程羲和嫡亲的又是看顾着他长大的姨母,她醒来后一个劲地哭泣,她哭泣自己苦命的妹妹,哭泣自己这可怜的外甥,中间还不住地咒骂程炫君这个祸根,妹妹和外甥没有在他身上享受到什么福气,却尽是被他的祸害连累了。但哭过骂过之后,她也很无奈,作为一等国公夫人,她知道轻重,这样的谋逆大案根本救人无望,她只是请丈夫帮忙,多走走关系,多使银子,力图不让羲和那孩子在狱中受苦。
英国公叹息地答应了,他也一直很欣赏喜欢程羲和这个品行端庄的外甥,为这个孩子不幸的命运扼腕叹息,但他也对几个孩子,尤其是与程羲和感情甚笃的郭诚宇下了禁令,不准他们轻举妄动,谋逆诶,弄不好便会连累他们全家。
“为难,怎么会为难?”英国公诘问道,“如果我们连这件事都办不好,以后我们就别想和杜家三小姐合作了。”
郭城宇放下心来,又觉得心里有些无力感,父亲的口气好像把这件事不是看成是对表弟的帮忙,而是对杜玉清的帮忙,看成是杜玉清对他们的考验。他经商以后发现了许多事情的本质,比如许多官员道貌岸然背后纯粹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精明的商人,甚至父亲也是如此。表弟经历过如此劫难,父亲虽然连连叹息,却从来没有往程炫君可能是无辜的想过,更没有想过为他翻案了。他曾经向父亲请求,请他出面向皇帝为表弟求情,被父亲好一顿训斥。可是杜玉清一来,他便马上改变了态度,好像他一贯立场坚定相信程炫君,就等杜玉清这句话似的。
“羲和这孩子跟杜家有什么渊源?怎么就得了他们的青睐翻天覆地也要救出他来?”英国公又道。
“因为杜渊之和范书阳在诏狱中得了羲和不少的看顾因而感恩吧。”郭诚宇说。
“嗯,羲和这孩子也是运气好,救人也算是救对了人。”郭诚宇理解父亲话里的意思,俗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父亲在感叹杜家、范家这样的官宦人家得了滴水之恩能涌泉相报的魄力。要知道江湖人为什么敢快意恩仇,大家为什么做事谨慎凡事讲规矩?那是因为他们付诸行动需要付出的成本和代价不同。所以船小好调头,大船求的却是稳定。江湖汉子一个人就敢拼命,而大家庭中的人却被从小被各种规矩约束着,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家庭便会一损俱损了。
英国公继续说道:“范家那小子头脑灵光,现在又有杜家这样强大的合作者,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将来表面上未必会风光无限,暗地里却一定会有很强的实力,起码明眼人都不敢得罪他们。老三,你已经和杜家有了交往,以后更要好自为之,说不定将来家里要靠你了。”
“是。”郭诚宇听懂了父亲的意思,范斯远和杜玉清他们这样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行事做派,加上他们的头脑和实际能力,明白人都愿意和他们合作,即使合作不成,也不敢轻易地去得罪他们,不然就会被他们狠狠地报复回去。英国公府到了他这一辈已经呈现了颓势,子弟大多没有什么志向,在吃喝玩乐中打发日子,这是大家的通病。父亲希望借着他和杜家关系的亲近能为家族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让子孙多一些依靠。郭诚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父亲也不想想,合作必须是实力相当的人才能成为合作者,没有一方能长期依靠另一方的道理,即使他们是兄弟和家人。起码对他来说,他如今愿意为这个家不遗余力是因为父亲仍然健在,万一有一天父亲不在了,他会怎么样还难说。至少他不会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供那些不事生产却瞧不起他的哥嫂和子侄们挥霍。
他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家终究会败落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一个小家可能会成为一个大家,而大家有一天必定会分崩离析,这是颠覆不破的真理。就如小树会成为大树,大树终究会老死一样,这是自然的法则,无人能抵抗。
杜玉清出了英国公府,又去了杨应宁府上,要找郑挺身边能帮忙的人,或是要从原来安化王朱寘鐇身边的人中找到证据都离不开义父的支持。
杨应宁皱了皱眉,他不明白杜玉清为什么这么执拗地相信程炫君的清白,杜玉清不敢说自己曾经去过狱中见过了程炫君,落实过那封信的真假,只能说程羲和的品性和他原来对父亲的照顾,以及他们对郑挺嫁祸程炫君的种种怀疑,杨应宁是位性情宽和又富有远见的人,不然他不会在平定安化王谋反后向皇帝上书建议:“只诛首恶、不究胁从”,还奏请朝廷免除宁夏一年的赋税,安定了当地的人心。听了杜玉清的话杨应宁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怀疑也是在合理范围内,于是沉吟了一会就为她介绍了几个忠信的老部下,还为她一一写了引荐信。
杜玉清高兴地谢过义父。有了义父的帮忙,他们在当地就有了可以信赖依靠的人,这使得他们的调查就不再完全是黑暗中的摸索,这让她找到证据,揭露真相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第三百八十八章 着手安排()
英国公动作很快,没有两天范斯远就被左都御史召见,范斯远上前拜见行礼时,左都御史和蔼地挥了挥手赐座,满是皱褶的脸上都快笑成朵花了,他笑咪咪地问范斯远来到督察院可适应?有没有遇上什么困难?亲切的如同长辈关爱自己钟意的晚辈,把周围他那些下属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位笑容可掬的大人还是那位令大臣们都为之谈虎色变的左都御史吗?
左都御史语重心长地勉励一番后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知道你曾经协办过刘瑾的案子,老夫才特地把你要来我们都察院任职,就是希望你能发挥所长为朝廷尽力。”
范斯远望着这个干瘦的老头,心里不由得非议了:不是说他是个严明公正的人吗?怎么竟会在自己这个晚辈面前睁眼说瞎话,讨便宜卖乖呢?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都察院,他随着张永押着安化王回京,一路上两人聊得颇为投契,范斯远见张永虽然是个太监,讲话尖声尖气,行事却颇为豪爽义气,而且对社稷朝廷很有大局观念,公心多于私心,于是越发敬重起对方来。张永则喜欢范斯远的机敏,遇到问题他这个少年总能从不同角度为他排忧解难,所以回到京城后就让范斯远在宫外帮他跑跑腿,负责与李宾之等人的联络等。
刘瑾案结束后,张永问范斯远想去哪里就职,他现在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安排个正在候职的进士实在太容易了。范斯远就说想去都察院。这次刘瑾案中牵涉到好多位御史都是刘瑾的党羽,因而都察院现在空位很多,张永虽然觉得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还是很快就为他安排好职位。而现在左都御史却要在他面前卖好,就是欺负他什么事都不懂,也说明张永的工作也做得很严密。于是范斯远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左都御史行礼,感谢他的错爱。反驳争辩有意义吗?对他以后的工作有帮助吗?小不忍则乱大谋,就让这老头自娱自乐好了。
左都御史微笑地颔首,对范斯远的识趣似乎十分满意,然后说道:“现在我们院里正在办的案子有好多,现在又突然冒出陕西总兵程炫君谋逆的案子,你知道陕西是重镇,总兵的谋逆非同小可。我们现在人手有限,所以想让你也加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