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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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都察院的卷宗里偷出来的。”杜玉清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程羲和忍不住微笑起来,他想起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们刚从杭州出发要押解杜渊之回京城时,杜玉清为了与他们同行嬉皮笑脸的要和他套近乎的种种无赖相,那时他以为她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是后来越来越深入的交流才逐渐改变了自己对她的看法,认识到他是个有为青年,被他不凡的见识所吸引,两人成为了知音,最后更是因为救人两人成为了心心相印的兄弟。如今想来自己当时真是笨得可以,他其实已经看到了许多她是女子的迹象,自己却一点儿也没有往那方面想。主要是清弟,不,是清妹表现得太大方太自然了,让人对她无法产生丝毫的怀疑。清弟,不,清妹,太别扭了,还是叫她清弟吧,反正不论她是男是女都改变不了她是个有胆识敢作敢为的人的事实,如今她为了替自己父子翻案竟然敢大胆地去都察院偷证据!程羲和心里又惊又喜。他原来一直是一个正人君子,觉得大丈夫就应该行得正,坐得直,事无不可对人言,厌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阴谋,眼下却丝毫没有觉得她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还暗自佩服她做事不拘小节思维开拓十分可爱。
程炫君听后更是没有觉得不对,反而非常欣赏杜玉清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这太对他的脾气了。他看了看自己的长子,他就是太老实了完全没有遗传自己的狠劲和霸气。他已经忘了,程羲和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没有长歪了就已经很不错了。
程炫君听着杜玉清有条不紊地陈述案件审理的情况,心里最后一丝的怀疑也彻底散去,没有比踏实具体的实际行动更说明一个人做事的诚意了,这孩子他是真心想帮自己父子啊。一时间这个自觉已经看透人情世故的骁悍雄杰人心里也有些感动。明儿虽然老实,但总算是交了一个有用的朋友,不禁对自己案件的翻案抱了一丝希望。也许,这条路比自己计划的那条路还更可靠些。
他凑近灯火扫了一眼那封信,断然说道:“这不是朱给我写的那封信,这上面没有他私人的印章。而且给我的那封信虽然语气热络,极尽笼络之能事,却没有写这么长,说的这么具体。”
对啊,印章!杜玉清恍然,他们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为了表示自己笼络的诚意,安化王应该会钤上自己的印章的。如果能找到安化王给其他人的信件一对比不就证明程大人的清白了吗?不,不行,杜玉清马上就在心里反驳道:不要说现在安化王的谋反已经被彻底平息,他本人也早已人头落地,谁还敢留着这具有谋逆嫌疑的凭证?即使万幸有人留着,又万幸被他们找到了,这点证据根本不足以证明程大人的清白。
但起码他们知道程大人是清白的,这就让他们心中有了底气,名正言顺去调查去为他翻案。要不然,她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程羲和一个人,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程羲和未必愿意让她救,即使硬性救出来,他也难独活,总归最后的结局都是不好。如今好了,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杜玉清不由对范斯远充满感激,太庆幸范斯远当时的机智,替换下这封作为重要证据的信笺,使得他们有机会一下看清了问题的实质。如今,又增加了一条线索,他们可以去找一下安化王的笔迹作为对比,从而否定这封信的真实可信度。
“那原来安化王给您的那封信您还留着吗?”杜玉清问。
“怎么可能会留到现在?”程炫君断然答道,接着又用不屑的口吻说道:“我当时看完立马就烧了。不说我家世代受朝廷恩惠万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单单就是朱这个坐井观天目光短浅的小人我也瞧不上。我从来不觉得他会成什么大事,更不用说会受他什么招揽和他一起做下这等会株连九族的谋逆大事,必定会失败的事情,干嘛我要去送死?”
这句话杜玉清信,就通过刚才简单的交谈,她已经观察出来程炫君是个头脑清醒,内心又十分骄傲的人。要想获得他的尊敬必定是要比他还强的人;要想获得他的信任,必定是要听他话的人。他这样的人是如曹操般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似的人物,很难屈居人后。
程羲和定定地看着杜玉清和父亲镇定自若地交谈,在他心里父亲是个很有威严感的人,至今他对父亲都十分敬畏。父亲的那些部下更是对他敬若神明,在他面前噤若寒蝉从来不敢大声说话,像杜玉清这样能够平静相处的,尤其还是晚辈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想道:清弟到底不同,什么事情到她跟前都能举重若轻,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啊。
杜玉清继续问程炫君道:“伯父,我看这封信写得具体而详实,和您当时的时间和行动都很吻合,这点非常关键,也是对您最不利的地方。当初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去青铜镇的?”
程炫君脸色一变,生气地叫嚷道:“还不郑挺那个老匹夫陷害我!他告诉我说安化王这里有些异动,我们应该过来看看,我就率领三千人过来巡视,没曾想却正中了他的圈套。”
杜玉清突然福由心至想到一个问题,于是追问道:“您是说郑挺让您去的?”
程炫君肯定道:“是啊!”
“现在又是他告发您是安化王同党?”
“对啊!”程炫君在杜玉清的反问下也发现不对头了,“我原来就想着郑挺这老匹夫是想要我这总兵的位置而来陷害我,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他和朱暗中勾结意图谋反,现在反而是倒打一耙想来栽赃我。”
“是啊,这样才能说得通,所有的证据才能前后都对的上。现在难就难在要如何才能证明真正有谋逆之罪的是他而不是伯父您呢。”杜玉清一时没有了主意。程羲和也陷入了沉思,他印象中的郑挺是个忠厚慈祥的长者,他前两年去看望父亲时,父亲对他疾言厉色地批评后郑挺还安慰他来着,要他理解父亲的苦衷,他自己也是父亲因此很理解。他说父亲对他寄予了很高的希望,所以爱之深责之切。当时程羲和挺受感动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忠厚慈祥的人意图谋反,还在背后捅了父亲一刀。
程炫君想了想说:“一是要证明这封信是写给郑挺的,而不是写给我。这个最好从朱原来身边的人那里想想办法。二是最好从郑挺身边找到几个人来证明真正想要谋反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他原来的思路都放在如何否定指控上,但现实是对他所有指控的证据都与实际情况对的上,他的否定就显得苍白无力。现在他反应过来,立刻调整了思路,也就找出了问题的关键点。“我给你几个人的名字,你需要调查时可以去找他们帮忙。如果需要跑腿可以让我的侍卫长高西城去,这些人他都认识。这是我的信物,他一见到就会明白了。”他从手上撸下一个朴素的铁戒指,他旋转戒面示意给杜玉清看,原来上面刻着个阴文的“程”字,这是他的私人印章,然后把它交给杜玉清。
杜玉清一怔,“高西城也来了京城?”
“是啊,”程炫君感叹道:“得亏他的忠心耿耿,一路上全靠他照料了。”
杜玉清突然问道:“伯父,您有没有想过您身边有郑挺的人?不然怎么会在您的书房里找到了这封信?”
程炫君了然地点点头,“当时朝廷派人来抓我,并在我的书房搜查时我就想到了,第二天听说我的一个侍卫自杀了,想必就是他了,枉为我一直厚待他。”
杜玉清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无法说出什么,只能把这疑虑放在心里。她告辞时把秋实叫过来让他们认了一下,说以后有什么事会让他来捎信,程家父子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让他转告。说罢冲着程羲和默默地看了一眼,就拱手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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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误会怀疑()
程炫君目送着杜玉清离开,他对这个做事稳妥的年轻人燃起了希望,一回头正看见长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杜玉清远去的背影,难得地表扬起儿子来。“明儿,你这朋友倒是可靠,他是哪家的孩子?”
“嗯,什么?”程羲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说:“噢,她祖父是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杜凌。“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没有说出杜玉清父亲的名字。
程炫君顿时不满起来,“明儿,你要振作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放心,只要我们能够顺利出狱,父亲定为你找到一个更好的媳妇。”
程羲和低下头来,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父亲一直是这样刚毅冷静,自己与他相比实在距离太大了。自从他们父子在狱中见面后,他就没有见过父亲有沮丧的时候,面对都察院的调查人员他据理力争,拍案怒斥,仿佛他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总兵大人,就是回到狱中的时候他也总是挺直腰杆坐在那里,恍若在他自己的书房思忖或闲坐,恍惚间让他想起另一个在诏狱中看见的人来,只是那个人不会冲着人怒骂训斥,见人总是微笑地招呼,温和而有耐心,一双眼睛却动若神明,连诏狱里最冷酷的司狱都不会去为难他。他从小崇拜着父亲,觉得男人就当像父亲那样坚毅伟岸顶天立地,即使父亲把他放逐到外地让他孤身一人在外边学艺,他都觉得父亲是不得已,是爱他越深要求越严格,心里从来没有半点抱怨,如今听父亲这样说却觉得格外刺耳惊心。
谋反的消息还未完全传开,他消息灵通的岳父就找借口让他夫人回了娘家,然后就关着她不放她回来,同时让人拿来了和离书要程羲和签字画押。当时都察院的人已经上门准备抓人了,谋反是大罪,落实之后便是满门抄斩,尽管他相信父亲的无辜,但有的时候现实是残酷的,他就想着她能因此脱身再好不过,所以尽管心里悲愤还是毫不犹豫就在和离书上签字了。没想到第二天传来了林氏自缢的消息,他立刻明白这是她以死明志,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对他的不离不弃。这让他悲痛的同时心里充满了内疚。
林氏是个贤惠的女人,虽然没有漂亮的外表,也没有多少见识,却是个非常合格的妻子,她温柔敦厚,一切以他为尊,一切以他为重。凡是丈夫的事她必然都是自己亲手操持,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缝衣洗衣,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甚至为了他,处心积虑想调和他与继母的关系。程羲和对她的感情尽管不是刻骨铭心的爱,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女人,他的妻子。
可是就是对这样一个忠贞的儿媳妇父亲却只用一个大丈夫何患无妻轻轻就抹去她的痕迹,父亲是不是太冷酷无情了,为了成就他自己,难道其他人都只是他随时可以丢弃的包袱?就像刘邦在逃跑时为了减轻负担加快马车速度亲手把自己的儿子给丢到车下一样?那在父亲的眼里,亲情是什么,自己这个儿子又是什么?程羲和产生了怀疑。
“原来他是杜刚尧家的小人,”程炫君显然已经从儿子的心不在焉中转回到自己的思绪中,他这个向来自我,很容易忽略与自己无关的细节。“我年轻时还和杜刚尧胡闹过一阵子:斗鸡走马,打架群殴。可惜这个人刚则刚矣,却被他老爹一直管着没有多大出息,亏得他这么好的武艺却憋屈在这京城里。“
程羲和心里不由地闪过一句话:憋屈也比强横强!也许就是您太强横才遭致了今天整个家的杀身之祸。他倏然一惊,自己怎么会这样想?难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然对父亲有这样的不敬之意?
程炫君还犹自做着评判。”好像现在他也想开了,不然不会放他长子出去,那杜文斌我也见过,虽然勇猛却不是个心思周密的,最多只是一个将才。今天这个杜五倒是个有胆有识的,将来必定会更有出息些。明儿,看看人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魄力,都敢去都察院偷证据,大半夜的到监狱探人,你得好好向人学学!我当初千方百计为你谋这个锦衣卫的职位就是想你出人头地,没想到一年多了你没有半点进步。你呀,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你须知慈不掌兵,义不聚财的道理,心慈手软终究成不什么大事,你真让我失望。”
这句话像盆凉水一眼把程羲和彻底浇醒了,他终于知道他一直误会了父亲。父亲是骁勇顽强,是豁达不拘小节,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为自己谋划上,所以他根本不理解杜玉清的内在动机。她平时是再规矩不过的人,她所有出格的行为都逃不过“忠孝节义”四个字。她男扮女装护送父亲回京,是因为“孝”;她为了救自己铤而走险是为了“义”。如果真的照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