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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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三夫人只好点头。出门时,让采苓问过门口的小和尚,小和尚为难地说:“眼下山后的梅花都落尽了。听说山上的云栖寺那里还有些,要不你们上那里看看去?不过云栖寺可是有些远呢,山路又高又陡,从这上去还有一千八百层台阶,不知你们是否能够上的去呢。”
杜玉清想了想,返身禀明了母亲,带着采薇、采苓,同阿志和春生朝后山走去。
出了云林寺的后门,就看到一条陡高的山径蜿蜒而上,隐没在茂密的山林中。
这一千八百层陡峭的台阶对一般人来说攀爬起来确实有些困难,开始时蹦蹦跳跳的阿志走到三分之一时脚步就慢了下来,直嚷着要歇息一会儿。对于多年锻炼的杜玉清和采薇、春生他们来说,这点运动就不算什么了。最吃力的就是采苓了,杜玉清他们走到山顶回头看时,采苓还在几个弯下面的转角处仰头看着他们,面色绯红,喘着粗气。采薇不由得意地大声朝她呼喊起来,采苓撑着腰,一脸无奈的苦相,让杜玉清和阿志他们都笑了起来。
采薇到底义气,她又通通通跑了下去,连拖带拽地把采苓给拉了上来。
杜玉清他们坐在岩石上,一边歇息,一边等着采苓她们。山上空气寒冷清冽,吹在杜玉清绯红微热的脸上感觉特别清凉适意。
他们在高大树木的掩映丛中发现了云栖寺。云栖寺规模不大,红墙青瓦,简洁朴素。要不是从门口探头可以看到正殿上的重檐歇山顶,估计还会有人认为这是隐逸在山林里的居士人家。
走进山门,寺庙辕门上刻着一副对联,阿志很高兴,这联上的字他都认得。他随口吟道:“茶,敬茶,敬香茶;坐,请坐,请上坐。”
“大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来源于一个典故。传说一次苏轼有一次山里游玩,走进了一座庙宇。主事老和尚见他衣着简朴,便冷淡地指了指椅子说::‘坐!’然后,对侍奉的小和尚喊道:‘茶!’苏试坐下和老和尚闲聊起来。老和尚发现来客很有才华,感觉非是一般书生,于是把他引至大殿,客气地说::‘请坐!’又对小和尚说:‘敬茶!’两人又谈一会儿。老和尚越发感到来客知识渊博,聪慧过人,不禁问起他的姓名来。这才知道此人竟是名扬四海的苏东坡。于是,连忙站起作揖,把他又让进客厅,恭恭敬敬地说:‘请上坐!’又对小和尚说:‘敬香茶!’苏轼告别时,老和尚恳求他写字留念。苏轼笑了笑,挥笔就题了这么一副对联:‘坐,请坐,请上坐;茶,敬茶,敬香茶。’”
阿志听了笑了起来,拍手说道:“这老和尚太势力,该骂!”
杜玉清想了一下,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她说道:“师父们把这对联题写在这里一定是别有深意。”
“那会是什么深意呢?”阿志仰头问道。
杜玉清摇了摇头,她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阿志肉乎乎的脸上浮现失望的表情,不过孩子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他就被前面的东西吸引住了视线,蹬蹬蹬地往前跑去。
从前面望过去,整个正殿朴素大方,凝重而不失精巧。歇山顶夹角宽大,廊柱疏朗,飞檐曲线如波延展,只在四角略微翘起,显得沉稳肃穆;歇山顶的垂脊和戗脊上层次分明的直线和斜线的结构排列,又使得它棱角分明、精巧细致;整个建筑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显得那么安宁洁净。
好美的建筑!杜玉清心里赞叹道,她的心弦被什么东西给拨动起来,砰砰砰极速地跳动。
说是大殿,却不过四五丈见方。里面出奇的干净整洁,正中只供奉着一尊菩萨雕像,其余再无它物。木头地板也洁净得发亮。此时阒然无声,空无一人,却有着让人肃然起敬的敬畏之感。
杜玉清从边门脱鞋入内,转身把鞋子朝外摆好。阿志他们一一照做。如果是以前,采薇必然会叽叽喳喳地嚷起来,破坏这种宁静。也许是环境的压迫,也许是上次杜玉清发火后对她变得冷淡的态度,和相反对采苓的器重,采薇最近都变得安静起来,似乎有了些反省,对杜玉清有了敬畏,再也不敢造次了。
杜玉清自然不会去注意采薇的心思,她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虔诚的敬仰之情中。正殿佛像用木头雕成,五尺多高,结跏跌坐,宝相庄严慈祥。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最初耀眼的金漆已经脱去,露出木胎朴素的本色,使得菩萨更显得雍容平和,杜玉清跪地磕头,虔诚礼拜。
她跪拜的是宇宙的天道,是逝者如斯夫的无情和有情;她跪拜的是人类的不屈奋斗,是一代一代历经岁月沧桑后沉淀下来的智慧。
第二十九章 梅林领悟()
礼拜完毕出了正殿,往后走去,杜玉清还有些舍不得,频频回头,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挂着她。但是什么呢,她又说不清楚。她感觉有条链子把她的心和这里连接在了一起。
阿志有些不耐烦了,“快来嘛。快来嘛。”拉着她一直要往山后跑去。出了寺庙的后门,看见两位穿着灰色僧袍,戴着竹斗笠的师父正在清扫地面。他们神情专注认真,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阿弥陀佛!”春生上前躬身唱诺,向其中一个师父问道:“师父打扰了。请问,我们想去看梅花,该怎么走?”
师父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少岁的样子,斗笠下那张脸漂亮得惊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他笑容温和地回了一个礼,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您往这条路过去,翻过山岭,不远就可以看到了。”他的声音平和安详,透着让人心灵安静的力量。
“多谢师父!”杜玉清躬身施礼,声音不自觉地也特别的温柔委婉。
“多谢师父!”阿志撅起小屁股有样学样,憨厚认真的神态让师父们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眉清目秀的师父对杜玉清一行的恭敬有礼充满了好感。于是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我师父莲池大师也在梅林里喝茶,有缘的话倒是可以向师父讨杯茶喝。”杜玉清又微笑地谢了。
今天的阿志仿佛飞出笼中的鸟儿一路撒欢,特别兴奋。这会他欢快地在山间树丛中的蜿蜒小路上一路奔跑,前面时不时地传来他惊奇的呼叫,像只鸟儿般雀跃鸣叫不停。“哇哦,我看到梅花了!大姐,快来!好多梅花喔。”
杜玉清快步上前,两脚三步越过了山岭,登上山顶。眼前豁然一亮,在两山之间的山坳里绵延的是一片红霞似的梅林,她也忍不住脱口发出一声,哇的赞叹,眼前的图景实在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中,梅林绯红似火,如烟似雾,云蒸霞蔚。
杜玉清刚才在被云栖寺被感染得宁静的心情瞬间又被感染地萌动起来,心中弥漫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之情,这喜悦是对美的画面的感动;是对灿烂生命的感动;是对自然奇迹的感动……面对这一切的感动杜玉清的眼睛湿润了,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不由地闭上眼睛,伸开双臂,深深地呼吸,她张开的是自己的心灵;张开的是自己每一个细胞,去拥抱、去感受、去接纳和融入这生命的奇迹,这冬去春来自然的气息。
好一会儿,杜玉清激荡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张开眼睛,眼里看到的东西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了,真实存在还是那里存在,但在存在之外,它们还有另外的含义。它们是个体,它们又是世界。
她走入梅花丛中,树干苍劲古朴,虬枝刚健。梅花妍丽,形态各异,或遗世独立,傲然绽放;或花团锦簇,妩媚娇艳;或俊逸洒脱,疏影横斜…真是无一不美,无一不可爱。漫步徜徉其间,有隐隐幽香拂面,这幽香好似调皮的精灵,你凑近了,它却躲藏不显;你泄气走远了,它又追随而来,萦萦缠绕。“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这真是对梅花绝妙的描绘。
在花丛中流连间,杜玉清突然想起姚先生前几天批评她梅花画的不够逼真时说过的话,他说:前人诗句中:“宁可抱香枝上老,不学桃李舞春天”有其背后的道理,你要好好体察。杜玉清折下一枝梅花仔细观察,又用手指捻了捻花瓣,终于明白了原因。原来梅花花瓣靠近花萼的地方比较油厚,上面覆盖着薄薄的蜡质,正是这一点点的厚重导致了梅花凋谢时是坠落而下,而不是若桃花、梨花轻薄,可以在春天的风雨中如雪般轻盈,片片飞扬,最后才婉转飘落。
原来姚先生强调说要“知书达理”,这个“书”是先贤的经典之书;这个“理”是天地大理,是格物之精微之理啊。
杜玉清不由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和世界融为一体。
观察、感受!
觉知,修炼!
起势,杜玉清徐徐打开身体,缓慢地挥拳而出。她的动作均匀、柔和,没有任何的力量,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如白鹤舞蹈般优雅。
这一刻,杜玉清就是这俊逸秀雅的梅花,既有那铁骨冰心,又有清远幽香;这一刻她的灵魂在翩翩起舞,同这美丽的世界融合在一起;这一刻她就是梅花,梅花就是她了。
杜玉清闭上眼睛,在自我世界里忘我流连,武功是她对天道的理解;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献祭。
不知什么时候,杜玉清睁开眼睛,四周静悄悄的,身体有说不出的轻松畅快,那种美妙的感觉给她的印象是在梦中腾云驾雾。她知道这可能就是天人达到融合时的通透,这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贯通和领悟,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样犹如神助般的机遇,不过没有关系,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感觉,知道自己能够达到这个状态!现在是万中有了一,将来就会万有二,她会锲而不舍地修炼,终有一天,她会充分积累,修成大道!
觉知!
修炼!
杜玉清再次起势,闻风起舞。
又不知过了什么时候,杜玉清也不知道自己练了多少遍。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冰凉凉的。在远处守护的采薇采苓赶紧拿出手巾给她搽汗,没有办法换里衣,就用两块干布贴身垫着,隔开湿衣服,以免着凉。
杜玉清问:“什么时候了?”
采苓笑着说:“小姐练得忘记了时辰,老爷太太们都已经上山了,老爷说不要打扰你练拳,他们在前面的寺里喝茶。”
杜玉清点点头,转身准备回到寺里和父亲他们会合。准备从山坳往上走时,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刚才来的路,一条是陡峭向上的小路,杜玉清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要走这条陡峭的小路。“走这条路吧,从这里走也许会快些。”她心里想着说。
小路在杂草丛生中崎岖而上,狭窄而陡峭。走在第一个的杜玉清低头攀爬,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一个老和尚正坐在前面的路当中。其实老和尚身处是两块突出的大岩石交接的平台,他一转身就可以让出过道来。而他却偏偏坐在路当中,因为路窄,要过去只有从老和尚身边跨过去。
老和尚盘腿而坐,身上是一袭灰色的旧袍子。他垂首低眉,眼睛微闭。阳光照在他身上,从杜玉清他们方向逆光仰望,他全身就像镀了一圈光晕,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听见他们的动静,老和尚微微张开眼睛,示意他们可以从他身上跨过去。
要杜玉清从老和尚身上,哪怕是从肩膀斜跨过去,那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大不敬的事情。可上又上不去,请老和尚帮忙挪下身体,腾出位置呢?万一人家是在修道的关键时候,不便移动呢?杜玉清犹豫了一下,双手合十向老和尚躬身告打扰之罪,准备原路返还。
这时老和尚却挣开了眼睛,微笑地说:“女檀越远来不易,请坐下喝杯茶吧。”说罢转身而坐,让杜玉清他们上来。
杜玉清这才看到老和尚面前是块平整光滑的大石头,它被用来充当茶桌。茶桌上摆着一个黑色的钵子,一个竹筒穿凿而成的舀水勺,一只拙朴的茶盏。黑色钵子里面盛满了水,里面泡着几片叶子,茶水在太阳照射下发出泠泠沉郁的幽光。他的右边有口泉眼,汩汩地冒着晶莹的水泡。
杜玉清让采薇回寺里给父亲他们报个信。自己施礼告罪,在老和尚对面的草垫上盘腿坐下。
老和尚从身边的竹篮里又拿出一只拙朴的茶盏来摆在她面前,然后用竹勺从钵子中舀出一勺水来,一一倒进茶盏中。竹勺历经岁月,原来的翠绿青皮已经变成了油亮的褐色。
茶盏口大足小,形如斗笠,黑褐色,造型敦厚,胎骨厚实,给人以拙朴之感,可能是茶盏已经使用很久的时间,外表早已拂去光气,古朴得如同瓦陶,李面还有一层土垢一样的东西。茶盏的外表没有完全被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