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幽明水云闲-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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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下面开始讲针法。我们从最基本的平针绣开始。”顾娘子正坐在绣架前,开始演示平针的绣法,如果是过去,姑娘们肯定会议论纷纷了,平针绣,谁不会啊?可是经过了前面顾娘子的讲解,刺绣的世界宛如一幅美妙的画徐徐在她面前展开,她们不得不心怀敬畏,屏住呼吸,静心驻足欣赏。
只见顾娘子一双细长白皙的手隔着绣布上下接应穿针引线,动作优雅的如同手指的舞蹈。她一边给她们演示着平针绣的针法一边讲解要领。讲解的时候她时不时地会抬头注视姑娘们的表情,观察她们的反应,同时手上的活技也没有停止下来,迅速地上下翻飞,不仅左右手准确地衔接,还针针平整地刺在上一针的连接点上,仿佛她还有一只看不见的天眼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姑娘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娘子的动作,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美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不知不觉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大家意犹未尽。可顾娘子却没有拖泥带水,收拾好包袱就离开了教室。杜玉清把她请进自己在这里的书房,顾娘子抿了抿刚端上来的热茶,杜玉清赶紧上前为她揉揉肩膀,锤锤胳膊。刚才的上课显然让她累坏了。杜玉清有些重的手劲让顾娘子觉得很舒服,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您觉得她们如何?”杜玉清趁机问。
“还行吧,”顾娘子不苟言笑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她睁开眼睛拧眉看了看杜玉清,“我没想到你的心倒挺大的。”
杜玉清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经过半年多的相处,顾娘子从开始只是授课其它没有多余的一句话,每天到点来,到点就走的冷若冰霜的师傅,到现在成为杜玉清已经能够倚重信任的先生,她们之间经历了多次的试探、较量和确认,顾娘子不得不说是一位技艺高超且面冷内热的好师傅。于是涎着脸说:“还不是凭仗着有先生的支持嘛。对这些可怜的姑娘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您还是多费些心思。”
顾娘子白了她一眼,“你就使劲差使我老太婆吧。”
“嘿嘿,师傅,您再努力个二十年再说这句话吧。”杜玉清难得在别人面前会这样贫嘴,“您看有没有顺眼的?如果能带出几个徒弟做帮手,今后您也能轻松一些不是?”
顾娘子示意杜玉清再帮她捏捏肩膀,然后闭上眼睛好好享受,这个阿杏的手劲大,现在自己习惯了她的劲力,害得她回去时已经不适应她家的丈夫的拿捏了。顾娘子心里惋惜阿杏的心思不在刺绣上,要不然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技艺都传给她,她不仅能承上启下,甚至能够开一代先河,阿眉当然也很好,但比较起阿杏的开阔和灵动,她的安静有时候是一种局限,只能守成,不能开拓。
“你看人的眼光倒还不错,那樊娥娘我看还有些可造之材,虽然在刺绣技艺上的发展已经太迟了,但管起人是一把好手。其他人得再看看。”
当然,杜玉清心里说,樊娥娘能在那样的环境委屈求全而不失本心,的确有一个强大的内心。自从杜玉清救了樊娥娘后,樊娥娘言语行为上对她不可不谓恭敬和感激,但在她眼神的深处杜玉清还是看到了一丝戒备和不安,杜玉清也没有在意,谅谁在那样的环境下死里逃生都会分外警觉。
樊娥娘在杜玉清吩咐之下被叫进房间,别看樊娥娘在杜玉清面前能够镇定自若,但在顾娘子面前却战战兢兢恭敬异常。顾娘子放下茶杯挺直脊背,眼睛直视樊娥娘,也是威严感十足。顾娘子最新想出一种繁复的月华裙式样,问樊娥娘做的如何了。
所谓“月华裙”就是采用多片裙幅拼接成的襦裙,每幅裙片颜色略有差异且褶裥细密,微风吹来色如月华,遂被人称为“月华裙”。因为裙幅皱褶越漂亮,自然是裙幅越多越漂亮,但因为工艺复杂繁琐,现在市面上见到最多是十幅的裙片,再多裙福下去,就会变得累赘堆砌,反而不美了。而顾娘子设计的“月华裙”采用的是十二幅的裙片,不仅没有堆砌累赘之感,反而因为利用了巧妙的折叠和省位之法,在华贵的同时更显得曼妙婀娜。现在还未完成,都已经让多年的老师傅们都赞叹它的美来。更让樊娥娘带着的一帮姑娘们充满了骄傲。
樊娥娘犹豫了一下,问杜玉清:“如果‘云裳’的衣服都是这样讲究法,费时费工,万一我们做出来没有人买,岂不是亏大了。”
杜玉清和顾娘子互相看了一眼,相视而笑,杜玉清说:“你能脱离生产的角度而站在整个商铺的高度来考虑成衣的生产,我很高兴。”顾娘子也赞许地点点头说:“大小姐和我已经商量过了,这十二幅的月华裙只是一件样衣,一个是给你们锻炼技艺的,一个是为了摆在商铺中作为样板的,表示我们技艺之高的,是非卖品。有人想买,自然要量体裁衣交了定金后才做,价格也高,会是普通价格的三至五倍。平常摆在铺面售卖的月华裙以六片和八片为主,式样简洁一些价格自然也实惠一些。以后我们大抵都是如此的路子,做出一件繁复讲究的样衣,主卖的成衣的却是简洁风格,但工艺一定是同样精湛的,经得起客人比较的。接下来凤尾裙、百褶裙很快就会陆续出来。”
樊娥娘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小姐和顾先生他们打的是树立高端形象、瞄准中上端市场的主意,如果真的能成这样的成衣就不愁曲高和寡,生意不兴隆了。她感到了既觉得兴奋又有重担在肩的压力。
第二百一十四章 惊闻噩耗()
杜玉清和顾娘子在樊娥娘的陪同下又去看了看生产的工坊,她们为月华裙选了几种有光泽的绸料,它们能在皱褶之间体现出明暗对比,这样人穿在身上在行走之间就能够闪烁出波纹一样的光泽,但面对一匹银灰色绸缎是否要采用时,杜玉清和顾娘子发生了分歧,单从色泽上看这匹布料其实非常理想,放在手上有一种隐隐的幽光,如月光般悠然,如珍珠般雅致,但杜玉清觉得有一点不好,这布料在摩挲之间会发出如秋风下干草般窸窸窣窣的声音,太张扬,太不低调优雅了。
顾娘子取笑她,“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似的想的都是君子怀玉衣锦尚褧吗?真正强大的人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但绝大部分人还是很在意别人对他们的印象,并且愿意引人注目的,所以这种低调的炫耀,在张扬与隐秘之间的奢华应该很受欢迎的。”
好吧,杜玉清承认顾娘子说的有道理,只得让步。
樊娥娘没有想到在她眼里的貌似有些专断的杜玉清还能这样从善如流,不由自主地重新审视自己和她相处时的问题。
工人们看到顾娘子过来,纷纷向她请教一些实际遇到的问题,顾娘子没有和颜悦色,倒也有问必答,一下群起激昂,大家围着顾娘子讨教起各种问题来。隔壁的做“凤羽”的工人也眼热了,他们的新管事张婶是个泼辣的人,蹬蹬地跑过来,请顾娘子也去他们那里看看,没得厚此薄彼的。顾娘子说:待会就去,本来就由此打算。张婶立刻打蛇随棍上,要求授课时他们也能参加。顾娘子挥挥手说:“这个我决定不了,还是问你们的大xiǎo jiě。”
张婶立刻眼巴巴地看向杜玉清。杜玉清沉吟片刻笑了笑说:“想读书识字都可以参加,但想跟着顾师傅学习技艺,必须选忠诚老实的人,毕竟没人可以保障他们都能跟这些姑娘似的忠心耿耿。”
张婶张了张嘴想说我们也忠心的,但又闭上了。也是,他们都是靠手艺吃饭的人,虽然“凤羽”给的工钱高,但她不能保证自己底下的这些人学了精湛的技艺后另谋高就,反戈相击的。
“云裳”这里的姑娘们听了都热泪盈眶,杜xiǎo jiě不仅把他们从暗无天日的生活中解救出来,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如今又是请人教她们读书识字,又是请郭先生提高她们的技艺,眼下还给了他们独享的信任,这是多大的光荣啊,以后他们会以最大忠诚来回报这种信任。
“不过,”杜玉清转折,“我也会一碗水端平喽,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先给你们凤羽三个名额参加顾先生的课程,以后视情况而定,这个让张婶你自己去选,要那种愿意上进且忠诚可靠的人。这些人不仅能够学习技艺上的东西,以后也会是我们提拔管事的优先考虑对象。”
张婶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杜玉清,这东家丢了一个多大的面子给她啊,这样以后她就不愁管不住下面这些人,而且还能选出几个得力的帮手来。张婶忙不迭地向杜玉清道谢,一再保证他们会好好珍惜东家给的机会,东家就请好吧,翻来覆去就差诅咒发誓。让在场的人忍俊不禁。张婶乐颠颠地回去后,在这里都能听得她兴奋得有些变形的声音。
大家又是一阵笑,无意间,杜玉清和樊娥娘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杜玉清觉得她的笑容轻松坦荡,让她很欣慰。可是等她一转头,看见采薇在门口冲着她身边的采苓招手,后面还跟着一个面色仓皇的人,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预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今天杜玉清到庄上来身边只带采苓,这采薇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那个面色仓皇的人是林莹玲的丫鬟芙蓉。杜玉清让采苓带她们去了书房。
芙蓉一进房间见到杜玉清扑通就跪在地上,涕泪滂沱,“杜xiǎo jiě,我家xiǎo jiě没了。”
“没有,什么没了?”杜玉清没有反应过来。
“我家xiǎo jiě早上投了湖,没了。”芙蓉泣不成声。
杜玉清的脑袋嘭地一声炸开,耳朵嗡嗡直响。怎么可能?!前两天她们分手时林莹玲还好好的,她拉着杜玉清的手说:她一定好好振作起来,重新生活。今天怎么就投了湖没了呢?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她听错了。
“怎么没的,你详细说说。”杜玉清言语冷静地说,她的腿脚发软浑身无力,只能借着椅背坐了下来。
芙蓉抽泣着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林夫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对市面上流传的自己庶女林莹玲勾搭自己未来姐夫的流言蜚语毫不在意,暗地里却早已盘算好处置林莹玲的法子,既不让林莹玲破坏到自己亲姑娘的婚事又为家族拉来了一个强大的联盟还狠狠地教训了一下林莹玲。昨天晚上,林夫人身边的嬷嬷到林莹玲房间,得意洋洋地宣布:夫人已经把她许给南京操江提督家的小儿子。聘礼已经收下,明天就出发,到南京的庄子上再正式抬轿出门。
林莹玲冷笑:“我原来奇怪夫人怎么一直这么安静,原来在这里给我设的陷阱。谁不知道操江提督家的小儿子是个傻子,在市面上都开出了一万两聘礼的筹码,也没有好人家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他。夫人愿意结这个亲,想必除了这个银子之外,另外捞了不少好处吧?”
嬷嬷大吃一惊,除了这一万两银子之外,夫人确实为自家捞了不少好处。这南京操江提督是个实权,永乐十九年明成祖迁都北京,改原来的首都南京为留都,还保留了全套的中央政府机构和编制,南京所设立之六部称为“南六部”,只是大都是虚职并无实际权力,有实权的只有南京兵部尚书、守备太监和这个操江提督。这小儿子又是嫡子,自夫人老蚌怀珠后,夫人梦见连连的吉兆,而自打他降生之后操江提督官运亨通,自然更是相信这个儿子是有福之人,十分疼爱这个儿子,什么都要给他最好的。杭州知府愿意把自家闺女嫁进来,操江提督高兴之余答应了林夫人许多的条件。
林莹玲说:“让夫人把聘礼都给搬到我的院子里来,我要自己看着,省得又被人贪墨了。”
嬷嬷想要张口辩解,林莹玲不耐烦地说:“别给我说这些有用没用的,我就要这些聘礼!不然我嫁进提督府就不好过,我不好过也不会让夫人好过,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嬷嬷把这些话回报林夫人,林夫人冷笑一声,“她也不过这点本事。给她,都给她,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蹦跶。”
聘礼被抬进林莹玲的房里,下人们出门后嬷嬷借口怕聘礼被人偷盗把院门都给紧紧锁上了,还派人在门口守着。
林莹玲把自己两个贴身丫鬟芙蓉和芍药都叫到跟前,脸色青白地说:为今之计她只有逃跑了。问两个丫鬟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芙蓉自然点头应是,芍药犹豫了一下,脸色青白地说:她们要逃跑房间里不能没有人掩护,她是家生子,爹娘都是这府里的管事,即使天亮了以后被发现,大不了被打一顿,不会要她的命的。
林莹玲很感动,便从聘礼中拿出二百两分发给两个丫鬟,交代她们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杜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