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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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纱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讥讽道:“我劝姨奶奶消停一点,且安静些吧。横竖再过几日就出去了。”
肖夫人一听这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涌上一丝不祥的感觉,立时止住哭泣,疑惑地逼问道:“小蹄子,还没睡醒不成,满嘴里昏言胡语。如今这府里乱作一团,正没个主事的人,我几时说要出府去了。”
碧纱咬着帕子,抿嘴冷笑道:“哎呦姨奶奶倒真是病糊涂了。难道不知道侯爷已经发下话来要休了姨奶奶,回娘家还是去尼姑庵落发都请您自便呢。”
肖夫人怒道:“放屁老爷才进了大理寺,你们就欺负起我们孤儿寡母来了。哎呦,我可真活不成了。”边说边捶胸顿足赖在地上哭闹不休,谁也拉不起来。
在一旁冷眼旁观,久久不曾开口的雨霏此刻见她闹得实在不像话,自觉精神短了没工夫和她耗下去,便出声直入主题:“姨娘这是做什么?撒泼放刁也不怕底下人笑话。有什么话儿就痛痛快快地说,本宫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在这儿看你出丑。”
肖夫人眉心一动,喜上心头,接下来说的话着实让众人吓了一跳。。。。。。
131:同穴窅冥何所望(一)
131:同穴窅冥何所望(一)
肖夫人在暗香阁院外哭闹,又是烧纸钱又是抬出几大箱子匪夷所思的物什,这还不算,她接下来说的话儿教众人都唬了一大跳,只觉着腿脚酸软,心中一阵阵发寒。
肖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刻毒的精光,声音里透着诡异的阴森,仿若地底厉鬼的哀嚎,遂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想替仁儿向郡主娘娘求娶杜若姑娘。”
雨霏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抑制不住地笑道:“姨娘方才还说别个,这会子怕是自个儿都睡迷糊了吧。看在大爷刚刚亡故的份上,本宫不与你计较,赶紧回去将养着吧。”
又训斥肖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还愣着做什么,主子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快去请个高明的郎中过来。姨娘若再疯魔地乱跑胡闹,我只拿你们是问。”
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对肖夫人说道:“我有一句话劝姨娘,常言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姨娘且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安静静修身养性,只怕这日子还长些。要不然,恐怕。。。”,也不再说下去,只摇了摇头,便自甩手往屋里走去。
肖夫人听她这般夹枪带棒的嘲讽,脸顿时涨得青紫,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抢上前去拦在雨霏面前,眼中充血,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没病也没疯,若不是郡主阻拦,那蹄子早就是仁儿的人了。仁儿也不会落得个面目全非的凄凉下场。”
雨霏冷笑道:“姨娘既然没疯没傻就应该还记得,当初本宫是怎么说的。何况如今大爷已经去了,姨娘切莫再胡搅蛮缠。
肖夫人不甘示弱道:“郡主先别拒绝地那么快嘛,上回是说把杜若给仁儿做房里人,这次我可是带了几大箱子聘礼名正言顺地来下定呢。侯府大*奶的名分难道还配不上一个丫头的。”
雨霏听得越发疑惑了,只当她是痰迷了心窍,一时迷了本性的胡言乱语。到底江嬷嬷见多识广,又细细儿瞧了一眼那箱子纸糊的各样衣衫首饰,这才犹犹豫豫地问道:“姨奶奶说的莫不是阴阳婚1?”
肖夫人脸上一喜,忙答道:“正是呢。到底是有了年纪积古的老人,看事儿都比别人明白。”
雨霏怒火中烧,脸上虽不露声色,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愤恨不平,因怒斥道:“放肆姨娘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竟信这些乡野小民的邪魔歪道。”因吩咐左右道:“还不快将肖氏和这些东西都给本宫远远儿扔出去,免得弄脏了本宫的院子。”
肖夫人一面挣扎,一面强辩道:“贵族富户之家这种事儿也属平常,别人都行,难道独咱们家就使不得?”
雨霏冷笑道:“别个府里怎样,本宫管不着。可这杜若是本宫的丫头,莫说此刻大爷已经去了,就算是大爷还在。本宫也断断不能将杜若给他。姨娘要打什么主意且找别人去。光是你身边的这些个丫头也就尽够了,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肖夫人身边的丫鬟听了这话,一个个身子颤抖,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雨霏忽觉有些不对,忙急急地向碧纱问道:“杜若呢,怎么从方才没见她?”
碧纱摇了摇头,晃着脑袋四下乱瞅,还是一旁的翠微回道:“杜若姐姐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屋里的福儿叫走了,说是打几个络子,老太太急等着用呢。”
雨霏心下一沉,暗道不好,忙在翠微耳边低声吩咐道:“这事儿不对,你赶紧去春晖堂叫杜若回来,就说我的话,只管躲在自个儿屋里千万别出来,万事都有我呢。”
一语未了,便听得有人道:“老太太来了。”
肖夫人一见安老太君就像得了救星一般,忙冲过去拉扯着她的衣摆,扬起胭脂横流哭得脏兮兮的脸,满嘴乱嚎道:“老太太,昨个仁儿托梦给我了。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地底下受苦,连个说梯己话的人都没有。想着自个儿一辈子无妻无子好生凄凉,求着我给他定一门亲事,也免得到了阴间还是一个孤魂野鬼。”
安老太君一听这话,心中凄楚,不由得滴下泪来,一时竟哽咽难言。直拉着肖夫人的手涕泪横流。好半晌方才哭出声来,道:“我的乖孙儿啊,你怎么也不来瞧瞧可怜的祖母。好没良心。”又抽抽搭搭地问道:“仁儿可还跟你说了什么?他心里可有何意的人儿?”
肖夫人乃泣道:“有到是有,只怕郡主娘娘舍不得。就是前些日子,仁儿向您提起的杜若姑娘。”
安老太君点了点头道:“我倒是老背晦了。如今善丫头出家,瑞哥儿又,唉。。。不提也罢。谁知仁儿这一房竟绝了后。”声音竟是越来越轻,到后来心里越发难受,竟说不下去了。
肖夫人忙趁热打铁道:“正是呢,若是瑜哥儿养在身边,也有个摔盆引灵继后香灯的。偏生他得了郡主娘娘的眼,教我也难说了。我是人微言轻的,求老太太和郡主娘娘说说,就看在瑜哥儿的面子上,将杜若许了仁儿吧。我一定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好生疼爱。”
安老太君闻言,低头思付了半晌,方才道:“多大的事儿,也值得你这般要死要活吵闹不休的。你且先回去养着,我自有一番道理。”说罢,抬步绕过那些纸钱灰烬径直进了正间。
雨霏只得跟了进去,命人奉过茶,便冷冷道:“老太君不必再说。本宫主意已定。咱们侯府也是书香仕宦之族,翰墨诗书之家怎能似那乡野小家小户一般糊涂愚鲁。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教别人笑话。更何况今上乃仁厚爱民之君,断不会对此等荒谬之事坐视不理的。”
安老太君还没开口,一旁搀扶着她的王崇业便插话道:“郡主此言差异。想这冥婚的习俗自古有之。《诗经。王风》中就有云:榖则异室,死则同穴。三国时期,曹孟德就曾为早年夭折的爱儿曹冲聘甄氏亡女为妻,与之合葬。远的不说,就是当年鼎鼐伯的大儿子定了姜氏女,才刚刚过定便一病不起身登极乐,那姜氏女不是照样被迎娶过门。圣上还钦赐贞节牌匾给伯爵府,一时传为美谈。”
雨霏心中一阵冰凉,拿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换来阖府的尊荣光彩,这种事居然还能被人津津乐道引以为傲。不由得又多看了王崇业一眼,心里暗道:“看来这位侯府的二老爷可着实不简单呢。”因冷笑道:“二叔说的这些都是原先两家定过亲的,可杜若却从未许过人家。”
安老太君一听王崇业所言,却满意的连连点头,到底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讲什么都能说到人的心坎上,便语重心长道:“茔地里若是出现孤坟,那是要影响家宅安宁和子孙昌盛的。郡主就算是为了远儿,也要细细思量其中的厉害。老身知道郡主是怕委屈了杜若那丫头。细想一想,这也是为了那丫头好不是。说到底她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奴婢,纵使郡主为她再费心,也不过是嫁给稍稍殷实点的小户人家罢了,哪有嫁入侯府做主子奶奶体面风光。”
见雨霏还要说话,便一摆手皱着眉头道:“仁儿虽然去了,杜若那丫头若嫁过来,老身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她若能守着,过个一年半载的,老身做主从族里抱一个过继到仁儿名下,让她将来也好有个依靠。若有了别的心思,老身也不拦着,等除了服,我收她做干闺女,亲自给她张罗,也不必动用公中的,我自有梯己拿出,保管教她风风光光地出门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雨霏被安老太君和王崇业左右夹击,堵得无话可说。心下暗想:此事老太君只怕早就知情,这才将杜若一早儿叫去好辖制自己。如今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就算执意不从,只怕那边也会强行让杜若与王念仁的灵位拜堂成亲,那时就再无转还的余地了。如今之计,只有先假意应允下来,再徐徐图之,或许能有个转机。
因和缓了脸色,赔笑道:“如此甚好,孙媳年纪轻哪里知道什么轻重。难为老太君想得周全。只是这到底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儿,虽说咱们瞧着是千好万好的,也要她心甘情愿才是,免得将来不安于室,闹出什么风波来。那丫头这会子也不知跑到哪里疯去了,等她回来,孙媳亲自问过,再带去给老太君谢恩,如何?”
安老太君见她这般恭顺,便又喜欢起来,因告诉雨霏道:“不用如此麻烦,我已经问过那丫头了,她喜得跟什么似的,满嘴答应着。那孩子也是个知礼识趣的,原要过来给你磕头,只是日子太急了,有好些东西要预备的,我就留她在春晖堂多住几日,也好帮着张罗张罗。”
雨霏心下一沉,勉强笑道:“怎好打扰老太君,这种小事还是交由孙媳吧。我有一些素日的梯己首饰倒还要她过来细细儿挑去做嫁妆呢。”
安老太君拉着雨霏的手,笑道:“你如今有了身子,哪里还能操劳这些。说什么打扰,我是真心喜欢那孩子。”
雨霏闻言,料得安老太君是执意要将杜若作为人质逼她就范了,也只得虚与委蛇地敷衍道:“如此说来,倒是那丫头的福分了。有老太君在身边谆谆教导,她也能学些眉眼高低,为人处事。”
安老太君笑道:“教导不教导的,我那儿冷清,只想着多个人知冷知热地说说梯己话儿。”
说罢,又和雨霏寒暄了几句没要紧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扶着丫头去了。身后,雨霏却瘫坐在黄花梨番莲纹交椅上,眼前发黑,心乱如麻。。。。。。
1阴阳婚与阴婚即冥婚不同,阴阳婚是指活人和死人成婚。而阴婚即冥婚是指死人与死人尸骨合葬成婚。
132:同穴窅冥何所望(二)
132:同穴窅冥何所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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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太君前来讲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道理,为的就是要雨霏答应杜若之事。雨霏自知杜若如今在安老太君手里,投鼠忌器,也只得满口含笑答应了。想着先虚与委蛇再徐徐图之。一时安老太君心满意足地回去了,雨霏这才歇下伪装,以手支腮,歪在椅中茫然无语,若有所思。
江嬷嬷和身边一干丫鬟明知其故,也不便多言,都在一旁静静地侍候着,竟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江嬷嬷方使人捧上一碗燕窝粥来,因款款劝道:“郡主早上未曾用膳就被那些人韶叨纠缠着,这会子先用些粥食垫吧垫吧。”
雨霏瞧着那珐琅彩莲荷纹碗中香气四溢软滑粘糯的吃食,一时却没了食欲,胸口一阵憋闷,作呕不迭,一旁的小丫头忙捧上白釉刻花花卉纹唾盂来。雨霏搜肠刮肚地干呕了半日,方才从丫头手中接过帕子,慢慢擦去嘴角的残渍,直喘着细气儿摆手道:“不用了,我这会子什么也吃不下。”
江嬷嬷忙嗐声道:“嗳呦,我的郡主娘娘,您就算不顾忌自个儿身子,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小主子,万一饿出个好歹来,岂不正中了那起子恶人的意。”
雨霏闻言,一时灰心,轻轻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得滴下泪来,哽咽道:“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自打托生到了我的肚子里,就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没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如今怕是连最疼爱你的姨妈都见不着了。”
江嬷嬷闻言,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碧纱和翠微便带着底下的丫头婆子们低头躬身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