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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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一感到奇怪:“牛大人,为何不到一天就再次前来?”
“没法子,皇上圣旨催办,谁敢有误。”牛太守语气冷峻。
“大人就说小人未归,这不是最好的理由?”
“我这话好说,可是衙门上下百十号人,知道谁给你捅出去。”牛太守眼睛看着天。
聂一明白他的意思:“大人,你看这上上下下打点,得多少银子?”
“要想堵住嘴,一个人二十两不算多吧?”
聂一想说,这个狗官胃口也太大了:“那么这百十号人,至少也得两千两银子了。”
“这个数就没有本太守的了,好了,我无所谓,只要下边的人不密报到长安就行了。”
聂一将两千两银子交给了牛太守,可这也仅仅清静了两天,第三天,他又登门了。如是而三,没完没了,不过半月,牛太守已从聂一处讹走两万两白银。这日牛太守带着五千两银子走后,聂一对管家说:“你将我的家财打点包装好,做好搬迁的准备。”
“怎么,不在这里住了?”管家有些难以置信,“这万顷良田,这祖传的基业,这几百间房产,岂是可以搬走的?”
“有什么办法呢?狗官牛太守的气实在是受够了。他无止无休地敲诈,是不会罢手的。”
管家想想也对,便按主人的吩咐,全庄上下动员起来,打包装箱,忙得一塌糊涂。一夜未眠,次日上午刚刚有了点儿头绪,不料牛太守又不期而至。
“怎么,想跑?这还了得,幸亏本太守有先见之明早来一步,要让你脱身逃走,该怎么向万岁交待?”牛太守看着满院子整装待发的大车小辆,惊讶中发出声声冷笑。
聂一已没有以往那种卑躬屈膝的态度:“牛大人,听我良言相劝,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对朝廷就说我从未回到家中,你我相安无事,岂不两全其美。”
“你是朝廷钦犯,我岂能放你逃走,”牛太守招呼随行兵士,“来呀,将聂一与我拿下。”
聂一拔出佩剑:“牛大人,你可不要逼我太甚。”
“怎么,你还敢造反不成,动手!”牛太守再次发出命令。
聂一早已忍无可忍,对庄丁们喊一声:“抄家伙,上!”
牛太守这才有些胆虚,但他口中依然不服软:“你们还敢造反不成?这要全家抄斩祸灭九族的。”
家丁们问主人:“庄主,怎么个打法?”
聂一已是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与我杀个干净!”
聂家庄的家丁人人习武,又人多势众,不过一刻钟,就将牛太守及随从十数人砍杀殆尽。之后,聂一放火烧了庄园,带着全庄几百口人投奔匈奴浑邪王去了。消息传到长安,王恢自知难以撇清,在狱中一头撞死在牢墙上。这一变故,使得汉武帝扼腕叹息数日,以至寝食不宁。但他愈发坚定了一个信念,匈奴的边患,哪怕倾尽国力,也必须根除。
第四部分 假冒浑邪王第53节 诈降东匈奴
数十支松明火把和数十盏狼油灯将浑邪王的宝帐照得亮如白昼。手持双刃弯刀的御帐护军在两厢列队而立,真个是如狼似虎杀气腾腾。高坐在虎皮台上的浑邪王一手掐着羊腿,面前的银杯中马奶酒袅出缕缕热气。看着跪在台下的聂一,他像是在欣赏一盘美餐,从容地琢磨着该从哪里下口。宝帐外,聂一全家一百多口也都上了绑绳,等待他们的将是身首异处。
“说,”浑邪王咬下一块羊肉,在嘴里咀嚼着,有些含混不清地问,“临死前这碗上路酒,你是喝马奶酒、黄酒,还是白酒。”
聂一双目炯炯直视浑邪王,但却一言不发。
“你为何不言语?”浑邪王动气将面前的马奶酒端起,一下子泼在了聂一身上,白色的奶液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下来。
聂一还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达鲁在一旁忍不住说:“聂一,大王这是对你格外开恩,让你自己挑选上路酒,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聂一终于开口了:“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全家一百多口,死在大王刀下心甘情愿。”
浑邪王大为意外:“你还愿意本王杀你全家?”
“这总比死在汉国让人心中坦然。”
“这却为何?”浑邪王很感兴趣。
“你想,我几次三番为汉国出力,非但没得到一丝好处,反倒成了钦犯。相比之下,大王还加封了我都尉官职,谁好谁坏还不是明明白白吗!”
“这么说,你对本王是毫无怨言了?”
“倒不是,”聂一晃晃头,“其实不说也罢。”
“别,有什么话你不妨讲出来。”
“大王您想,我若真是与王恢合谋诈降,还敢带家小来避难吗?”聂一发出反问,“我会自投罗网吗?”
“你没有同王恢合谋,为何在烽火亭前不辞而别,分明是你心虚。”
“大王,当时我若不走,能说得清吗?我说什么你们会相信吗?”聂一将一个湿淋淋的布包放在地上,“这就足以表明我的心迹。”
浑邪王睁大眼睛张望:“这是何物?”
聂一打开,现出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浑邪王将脸扭开:“这是何人首级?”
“汉国雁门太守的狗头。”聂一又补充一句,“不光他一人,还有他手下十数个兵丁,也成了我的刀下之鬼。”
“这么说,你杀了十多个人?”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我和汉国的仇恨,我对大王的忠心?”
达鲁原本对自己未能识破诈降计而忧心,现在总算可以解脱一半了,他当然希望聂一所说属实:“大王,卑职以为聂一之说不虚,他是满怀信任投奔大王来的,我们不能让心向我朝的汉人寒心哪。”
浑邪王眼珠转了几下:“好,本王就信了你,聂一无罪,全家赦免,聂一仍领都尉之职。”
“臣叩谢王恩。”聂一磕了三个响头。
“聂都尉,既是做了本王臣子,就要出力报效。”浑邪王当时发话,“给你一个差事。”
“大王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去雁门刺探一下军情,看汉军有何动向。”浑邪王又说,“不要耽搁,明日一早便动身。”
聂一无话可说:“遵命。”
待聂一出帐后,浑邪王又问达鲁:“你说说看,聂一此行是否有诈?”
“臣想不会吧,他一家大小百十口的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本王总是心有余悸。这次派他回雁门,就是试他的真伪,你化装在他身后跟踪,看他有否异常。”
“臣遵命。”
寒风凛冽,雁门的十月已冷得伸不出手来。校场上的大旗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咚咚咚”的战鼓声中,一匹白龙马恰似离弦之箭向前飞奔,马上的李广,一忽儿在鞍上拿个大顶,一忽儿又作个金鸡独立,就如同钉在马背上一样,连个忽闪都不打,围观的军士们看得起劲鼓掌欢呼。李广练得性起,又使了个镫里藏身,接下来是个八步赶铲,这马技真是娴熟得炉火纯青。
“好!”校场外有人大声喝彩。
李广转眼望去,但见火龙驹上端坐一人。猛然间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又急忙拭目细看,惊得他登时汗流浃背。催马过去,跳下后扑通跪倒:“臣李广不知圣上驾临,未曾迎接,死罪死罪。”
马上的汉武帝微微一笑:“朕是微服私访径来,你又不知,何罪之有,快平身吧。”
“万岁为何私访至此?”李广倒是从内心里担心,“这边关不比内地,匈奴时常骚扰,惊了圣驾,那还了得。”
“雁门关有你这飞将军李广,朕又何虑之有呢?”武帝赞许地笑出声,“看适才你的演练,真不愧‘飞将军’的雅号啊。”
“万岁过奖,臣自愧弗如。”李广在前引路,“请龙驾到关内休息。”
武帝谈兴正浓,一路上边走边说:“李广,这匈奴是朕心腹之患。而匈奴所持者,是其铁骑马军,故我军欲制胜,非有强大的马军不可。朕要各郡操练马军,不知是否阳奉阴违,才决定到雁门、云中、上谷一带巡视。今见李将军认真操练,令朕不胜欢欣。”
“万岁旨意,谁敢有违。”李广表明心迹,“请陛下释念,我雁门一郡,不出半载,定有两万精骑可堪调遣。”
说话间,二人登上了城楼。极目远眺,连绵的群山逶迤起伏,横亘在北方的天际,一条官道像黄色的飘带向远处伸展。近观足下,车马行人络驿不绝地出关进关。武帝不觉有感而发:“这雁门谁言荒凉,依朕看来,倒是一处繁华所在呀!”
李广没有言声,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下面的行人。
武帝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是两名穿着艳丽的少女跚跚而来,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李将军也是美人悦目啊。”
李广摆摆手:“万岁,您看”
“看什么,不就是两个美人吗,朕的宫中三千粉黛,美女如云,可算得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万岁误会了,”李广用手向下面一指,“您看,那不是杀了太守逃到匈奴的聂一吗!”
武帝同聂一只见过一面:“你看清了?”
“笃定无疑。”
“他冒险回来是何用意呢?”
“委实叫人猜想不透。”
“且不管他所为何来,他这是自投罗网,把他擒住再说。”
“遵旨。”李广对武帝说,“请圣上且到城楼中避避风寒,臣去将聂一捉来回话。”
“且住。”
“怎么,万岁还有何旨意?”
“你看,聂一身后远远跟着一人,虽说是汉家农人打扮,可朕看出他是匈奴人,似乎是在跟踪聂一。”
“万岁何以认出?”
“此人曾和匈奴的假浑邪王到长安迎亲,在金殿上朕见过他,清楚地记得他是匈奴都护将军达鲁。”
“臣将他一起擒来。”
“不,只捉聂一不理达鲁。”武帝心中已有了想法。
“遵旨。”李广下了城门楼,迎面站在了城门里。
已经乔装改扮的聂一险些与李广撞了个满怀。他一时怔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聂庄主,别来无恙啊!”李广微笑着打哈哈。
“你,你,李将军。”
“聂庄主在长安不辞而别,撇下王恢将军于不顾,你可害惨他了。”
“他,他怎么样?”
“他已在狱中自杀身亡。”
“啊?”
“你杀害了雁门太守叛逃到匈奴,这次冒险回来,有何贵干哪?”
“我,我……”聂一一时语塞。
“庄主,上次在长安万岁召见你未能如愿,皇上对你可是情有独钟,而今万岁千里迢迢来到雁门,还是要和你见上一面。”
“啊,万岁果真来此?”
“随我走吧,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第四部分 假冒浑邪王第54节 微服简从的皇帝
李广将聂一引到城楼之内,只见武帝端坐在正中,虽说是微服简从而来,仍不失皇家威仪。聂一慌忙跪倒,浑身战栗叩头不止。
武帝发话令聂一大出意外:“聂壮士,平身吧。”
聂一以为听错了,头也不抬:“万岁,草民罪该万死。”
“朕赦你无罪。”武帝的举动令李广也觉意外,“只要你如实回朕的问话。”
“草民不敢有片言只语蒙蔽圣聪。”
“你且起身回话。”武帝问道,“你已逃往匈奴,此番涉险回到雁门,想必是另有所图。”
聂一心中还有余悸:“万岁,草民曾手刃牛太守,您就真的不治罪了?”
“壮士无须多虑,你和王恢将军诈降本已成功,功亏一篑不该怪你。牛太守为官不正,借机敲诈,逼得你铤而走险,事出有因,朕也不怪你。”
聂一听得涕泪交流:“万岁英明,草民便死而无憾。”
“如果相信朕,且将实情讲来。”
“万岁如此相待,草民敢不表明心迹。那浑邪王将草民封为御前都尉,要臣回雁门探听我朝动向,看来他是犯我天朝之心不死。”聂一发誓道,“罪民回到河南后,即设法逃出回到雁门,再为万岁效力。”
“不,朕不要你返回。”
“罪民决不再做叛逃之蠢事。”
“你没有弄懂朕的意思,朕要你返回匈奴内部,做一个眼线,为朕为天朝效力,这是你难得的建功立业的良机。”
“万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