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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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娘娘不是说她已得到上谕”
“圣旨没下前,谁说的都没用,进卿慎言!”顾宪成脸色一肃,瞪了叶向高一眼。只要牵扯到郑贵妃的事,顾宪成都是慎之又慎,被薄责的叶向高脸上一红,低头认错。
“学生一时心急失言,老师莫怪。”
毕竟是自已一手培养看中的人,对于叶向高顾宪成一直是另眼相看的。拍了拍他的手,意示安慰。
“咱们那位圣上,这辈子最恨别人逼迫。张居正的下场你没有看到么?”顾宪成冷笑一声,“申时行举阁相胁,以为可以拿捏皇上逼其屈服。可是他也不想想,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一个失了圣心的首辅还能呆得下去么?”
一语有如醍醐灌顶,叶向高眉花眼笑,“申时行在内阁中大权独揽,我们不管做什么终究被他压制掣肘,老师想找个帮手太难了。”叶向高也不是简单人,几句话就小黑了沈一贯一把。
“沈一贯为人圆滑老练,对我们也只是虚以委蛇而已,日后你入阁后对他要多加提防。”顾宪成脸上笑容隐去,从开始到现在第一次换上一副严重的神色。
叶向高神色肃穆,似乎被顾宪成点醒了什么,可又有一点抓不着摸不到的感觉,“老师,你的意思是”
顾宪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伸了个懒腰,“进卿,这个时候,一静不如一动!申时行要闹就由着他们闹,太子的事你放心,就眼下这个情况来看,谁闹也白搭。简在帝心,立国本这个事玄着呢。”
“不过拜他们所赐,我们眼前也有了一件事也能忙活忙活”顾宪成含笑看向叶向高。
心有灵犀一点通,叶向高眼神一亮:“申时行?”
“不错!”顾宪成毫不吝啬对叶向高的欣赏,“申时行这次犯颜直上,已经失了圣心。他独霸朝纲十几年,是时候该休息了。”
叶向高和顾宪成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异口同声说出两个字,“言官!”
自文华殿回来的黄锦一脸黑色跪在地上,随着哐啷一声,黄锦闭上眼睛哆嗦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这是万历皇上砸的第五个物件了,足可见圣心现在恼怒到了什么程度。
“传旨!”望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万历终于屈服了!没了内阁,万历这几天过什么是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已知道,他快累死了都!为了自已的幸福生活,万历皇上终于不得已的屈服了。
“众卿议立太子一事,攸关大明江山社稷,事关国本,不得不容朕深思。朕诚待天下,等皇长子归宫之日,朕自然会有交待。”
与前番几次随口推搪不同,这次的是正儿八经下了圣旨,万历总算是有了态度。都说皇帝金口玉牙,那是戏文里说着玩的,皇帝也是人,也会玩赖,可是圣旨就不能闹着玩了,白纸黑字的圣旨说出来就得做得到,否则一个没信用的皇帝是自已在作死。
这道圣旨就好象和平路线图,时间地点结果都定下来了。对于这个结果,申时行为首的内阁中人除了沈一贯外都极是满意,这是一步可喜的成果。皇长子回宫在即,到时皇上想拖也拖不出个花样来。
对于立太子这件大事,他们没指望一步登天,一步一个脚印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四人中除了王锡爵真的回家侍疾去了以外,那三位自然是该干嘛干嘛,一切照旧运转。
如同京城那翻来倒去的天气一样,从一本论辅臣科臣疏开始,貌似平静的朝廷已经注定不会再平静下去,写这个奏折的是一个言官,南京礼部主事汤显祖。
静静望着黄锦送来的这个折子,看着上边红笔朱批,申时行养了一辈子的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的脸终于变色了,那一个个红色淋漓的大字,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肉跳。
多年从政,有着无比丰富的斗争经验申时行意识到,看来火终究烧到自已身上了申时行疲惫闭上了眼,嘴角一丝苦笑显露了他的心境。
第53章 太平()
一向是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从不坐着的郑国泰,全然没了往日的悠闲,带着一身肥肉不停的来回踱步,脸上神色明显的急燥不宁。
“大人,顾先生出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一旁让他转得头晕的福建佥事李琯凑上前来。
“你问我,我问你老娘去么?”按理说福建佥事大小也是个正四品,与郑国泰的五城兵马官同品同级,可李琯在郑国泰面前老实的如同老鼠见了猫,被他一吼马上住了嘴,不敢再吱一声。
安静是安静了,可是郑国泰心头上的烦燥没有丝毫减弱。让他烦的主要原因就是顾宪成!申时行三朝老臣,论声望、论资历朝廷中无人能望其项背,想当初张居正那么霸道不容人的主,申时行在他手下都能混得游刃有余,就凭你顾宪成,能够扳倒这么尊大神?
虽然他们郑氏现在朝中已经有了一定势力,可是远远没到可以和申时行硬抗的地步。郑国泰不是怕顾宪成出事,他死不死和老郑家没关系,可如果因为他而连累到自已那可就大事不妙。
“顾大人回来了!”声落人现,门口有小厮挑开帘子,顾宪成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抬头看到郑国泰和李绾,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大顾,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一旁的李绾连连点头,以示他和郑国泰的心情一样。顾宪成并不理会他们二人,脱了身上斗篷,小厮捧过热水,净面净手之后,这才招呼二人坐下。
“那折子递上去,怎么说?”郑国泰一脸阴郁的看着顾宪成,直接就开门见山讨结果。顾宪成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物交给郑国泰,拿起手边的茶,一气饮下半盏。
你让郑国泰看个小画册小黄书什么的还行,你让他看折子,不如要了他的命。随手递给一旁眼巴巴的李绾,不耐烦的道:“你们这些文绉绉酸溜溜的东西谁看得懂,李绾,还是你看吧。”
李绾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份抄录的折子,顿时一愣。顾宪成意味深长一笑,“立德,看完再说。”李绾点了点头,就着身边的烛光就看了起来。
“妙、妙、妙”李绾看完一遍又看一遍,随后手舞足蹈,不住口的称妙。郑国泰看不惯他这疯颠样子,冷笑一声,“李大人这么喜欢猫,一会老子让人送上十只八只到你府上,天天让你喵个够如何?”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李绾和顾宪成相视苦笑,对这只草包真的是无可奈何。
顾宪成自然不会理他,只管低头喝茶。可是李绾不敢怠慢,陪笑道:“郑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折子弹劾申时行专权跋扈,压制言官,误朝乱政几条大罪,果然不愧才名远扬的汤显祖,啧啧,科臣疏?苛臣疏!这一份奏章文辞尖锐,下笔如刀,足以揭皮见骨,痛快淋漓。”
李绾嘴下这个写折子汤显祖不是简单人物,今年四十岁的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名满天下。曾两度考中进士,却都因得罪了张居正被使绊子落榜,一直到十年之后才中了进士。可能应了那句话,才高者必傲物,连张居正都没放在眼里的汤大人,对于眼下持政的申时行自然也不大感冒。
申时行倒是爱才,可是架不住热脸老贴他的冷屁股,所以汤先生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申时行人厚道,也没怎么太难为他,就让他在南京的礼部混了个差事。也就是在那时候,汤显祖认识了同样在南京坐冷板凳的叶向高。
这次弹劾申时行,叶向高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这个汤显祖。事实证明,叶向高的没有看走眼,汤显祖这一个开头炮打得极为成功和漂亮。
郑国泰一听是弹劾申时行的马上来了精神,一迭连声问道:“大顾,你快点说,圣上对这份折子是怎么批的?老沈那个家伙怎么说?”
鉴于郑国泰两只大眼珠子都快崩出眼眶了,顾宪成不再卖关子,“皇上已经下旨,汤显祖即日起发配广东徐闻做典史。”一句话云淡风轻,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什么?”本来看顾宪成春风得意的样子,郑国泰和李绾都有一种错觉,没准这个折子真的能扳倒申时行不成?
可让他俩大跌眼镜后居然还是这个结果!要知道在明朝,广东徐闻那一块还是个没开化的野蛮之地,时不时还要闹个倭寇什么的,能发到那里的基本和判死刑差不多了。
申时行安然无恙,汤显祖发配广东,这说明申时行在皇上的心中圣眷还是极隆。依申时行的本事,一旦让他查出谁把老汤当枪使,那后果不堪设想。
沮丧之极的郑国泰伧徨倒在椅子上,抖着一身肥肉浑身无力,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一片虚汗。别看申时行这个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能屹立朝廷几十年不倒,对于敢黑自已的人,其手段之狠厉老辣,绝对出乎一般人的想象。
“打蛇不死,必被蛇咬。大顾,不是我说你,这次你和小叶做的却是莽撞了!”
顾宪成丝毫不理会这个草包加怂包的埋怨,“守成,我问你,你可知以前弹劾申时行的言官大臣,圣上都是怎么处理的?”
慌了神的郑国泰那里还有心思想这些,再说对这些他压根就没留心过,倒是旁边李绾似有所悟。
“自从李植、江东之、羊可立三人弹劾申时行被发配之后,只要是牵扯到申时行,所有弹劾的无论是言官还是大臣都没有好下场,圣上对于申时行圣眷之隆,可以称得上群臣之冠。”
“自万历十年起入主内阁以来,虽屡有弹劾申时行者,陛下未尝不知道,闹得轻的,装聋作哑,闹得厉害了,或死或流!这次汤显祖被发配,乃是意料中事,重点是这份折子圣上着人送到了申时行的府上!”
“先生的意思是,皇上意在警告申时行?”李绾第一个省悟过来,又惊又喜。随即郑国泰的眼中也放出光来。“大顾,真的是这样?”
“立德所言,虽不中亦不远,申汝墨所做所为已应了那句老话,天作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他圣心已失,大祸不远矣。”
这个断言委实有点惊人,李绾与郑国泰面面相觑,良久不发一言,最后还是李绾低声道:“先生,我们眼前要做什么?”
眼睛望着墙角那个正在冒着热气的小茶炉,顾宪成意味万千,“立德,你看那茶已渐开,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多加一把柴”
茫然望望那个喷着水汽的壶嘴,再看看顾宪成嘴角那一丝喻意深长的笑容,李绾心里蓦然一片冰凉,“先生,我懂了”
就在这个时候,郑府管家林福急匆匆的撩帘进来,先给几位大人问了安,然后伏到郑国泰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郑国泰正心烦,顿时皱起眉头问顾宪成,“前些日子,罗大厷因为他家里那点破事已经来烦过一次,这个时候,这个家伙又来干嘛?”
而此刻顾宪成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几日前接到老爷子的密鸽传信,信中措辞严厉,警告自已扳倒一个申时行并不足喜,提醒他要将眼光放的长远一些,现在埂在他面前的敌人不是申时行,也不是王锡爵,而是那个皇长子朱常络!
老爷子的命令他不敢不尊,只是那个才刚七岁的朱常络真的就比申时行、王锡爵朝中大佬还难以对付?顾宪成有点不相信,可是他更不敢不相信的是老爷子的预见,至少到现在,老爷子的指示从没失过手。
顾宪成对这个即将归来的皇长子忽然起了浓厚的兴趣,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就在汤显祖收拾东西踏上广东徐闻的那一天,福建佥事李绾的折子再次将炮口对准了申时行,比起汤显祖,李绾这次用词更狠,弹劾申时行十大罪状。万历也没客气,前有车后有辙,直接将李绾罢职回家,折子依旧转送申府。
申时行沉默不语,在第二天递了避嫌本章,不再上朝理政。万历破天荒的也没有驳回,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波诡云谲,气氛诡异。
这时远在千里之外江西大庚的朱常洛,完全没有发现历史已经改变了原来的轨道,将这些本来在万历十九年发生的事,居然提前了三年,而他心心念念要保住的申时行,如今已身处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境地。
朱常洛和叶赫现在来的这个地方很奇怪,一间小黑屋,门上头有一个黑黑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太平庄。
太平庄内很太平,因为没有人敢来。让看门小吏打开门,一阵阴森寒气扑面而来,几具末封钉的棺木整齐的现在眼前。
叶赫横了他一眼,挪揄道:“你打算要和其中那一位谈谈话啊?”
朱常洛紧了紧身上衣服,嘿嘿一笑,而身后的陆县令已经又是作呕又是打嗝,朱常洛本来就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