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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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申时行到王锡爵,包括殿下文武百官,一同躬身施礼:“见过太子殿下。”
出现得近乎突然的朱常洛,脸上挂着疏淡有致的笑,对着行礼的百官轻轻一举手以示见过,转头注目李三才,声音裁雪截冰:“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真相到底是什么,就请李大人说说罢。”
似乎可以预见自已这个得意弟子下场将是如何了,正在动心眼的时候,忽然小腿一痛,愕然抬头时,却看到申时行目光炯炯,正狠狠的瞪着他,王锡爵无奈的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太子口气明柔实刚,锋茫隐含,这让心慌意乱中的李三才心里越发没底,强笑道:“殿下圣明,微臣一心为国,并无虚言,关于叶向高一事,需要一人前来指证。”说罢不死心的又转身向身后一众官员望去忽然眼睛落到一个人身上,不由得大喜过望,不敢置信擦了下眼,瞬间信心值爆棚,先前胆怯一扫而光。
东起龙头井,西止德胜门内那条大街,又名定阜大街,因为是开国元勋定国公徐达的建府之地而闻名京城。徐达一生刚毅武勇,持重有谋,治军严整,功高不矜,名列大明开国功臣第一。尽管时到今日徐氏已不复当年风光,许是受了先烈遗荫,这条街百年以来一直人烟密集,繁盛无比。
一个年轻人从一驾马车上直身而下,望着眼前一座大宅门,脸上神情似有无限感概。
第233章 人才()
一个年轻人从一驾马车上直身而下,抬眼望着眼前一座大宅门,脸上神情似有无限感概。
身边车把势老王拄着长杆马鞭,带着一脸全家死光后的表情,鄙视的看着眼前这个年青人。
这一路长途奔袭下来,他算知道这个家伙有多不地道了。从嘉兴坐车来的时候,上手就丢了一锭二两的银元宝,横着眼说了一声赏你的。老王自入行以来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方的金主,以为自已人品发达,终于爆发一回遇上了这么一个钱多人傻的主,自然是喜得眉花眼笑。
要说老王在车行这么多年,大小也算是个少见世面的人,要看眼前这位一身半新半旧,似乎并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但奇怪的是眼角眉梢洋溢着一种古怪之极的自信,先被他二两银子砸了个晕头转向,后被他身上那种莫名气势所逼,老王表示不敢狗眼看人低。
谁知这一路走下来,车把势老王的脸由笑到不笑,再到变苦,最后直接如丧考妣,一直到现在木无表情。
原因很简单,这一路上吃吃喝喝,所有费用全是老王一人掏的。问这位大爷拿钱,换来他的眼睛一瞪:“少爷不是给过你二两银子么?就用那个会钞好了,少爷是干大事的人,你好好伺候着,等到了京城,少不了有你的好处!”
原来以为遇上了金山,却不料是个银样蜡枪头装象的家伙,头几次的时候,老王也就忍了,等走到半路的时候终于回过味来,愤怒的老王就不干了,想要掉头回车,却被这位大爷拦下胖揍一顿,打完还是那句话:“少爷我是干大事的人,你一介车夫,居然敢狗眼看人低?好好送少爷进京就罢,若是不听话,皮不揭了你的!”
所谓神鬼怕恶人,怪就怪自已走的急,出门前没拜关老爷,含着两泡泪的老王只得认了倒霉,二人就这么一路上别别扭扭,总算到了京城。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两扇大门,拍拍门口那两个气派非常的大石狮,青年笑嘻嘻一笑,眉飞色舞,冲老王喊道:“老王,到啦!”
老王连眉眼都懒得抬,死声死气道:“小人知道公子您是做大事的人,这一路上车费饭费,一共十二两,刨去先前您给的二两,还差十两,咱这就回家去啦。”
见他伸着手讨帐,那青年哈哈一笑,避银子而言它,伸手拍拍他的肩:“不错,你总算知道少爷是做大事的人啦!”
老王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沉默的低下头,认真的在心里告诉自已: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字头上一把刀然后默默的把他全家二十四代祖宗一一问候了个遍。
那青年不再理会怨念深重的老王,伸手掸了下皱巴巴的衣衫,几步上前,见油得黑亮的大门上两只黄铜门环锃光发亮,门楣上一块额匾,上边写着‘莫府’两个大字,眼底有光一闪而过,嘴角处不自觉的添了几丝笑容,毫不迟疑的举手击了几下。
很快由里边传来一个人声:“大清早是那位贵客临门,请稍等。”
一阵细碎脚步声过之后,门扇两开,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探身出来,打量了这个不速之客一眼,发现并不认识,一愣之后随即陪笑道:“这位大爷,大清早来我们莫府可是有什么事么?”
看着这宅子气势非常,初时老王还以为自已走眼了,难不成这位大爷真的是府中少爷?可惜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后边一直瞪着眼看着的老王瞬间就坐地上了,搞半天还是个不认识呐看来这一次自已真的要血本无归。
“有劳了,请问莫江城可在府中?”
见这位青年对自家大爷张嘴就直呼名道姓,管家莫忠有些不太高兴,但他随着莫江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双眼不敢说火眼金睛,但看人一眼,决对能看得出个五六分的准确。细细打量了下,感觉眼前这个青年举止浪荡轻浮,颇有几分华而不实,可是让他奇怪的是,这个青年眼底眉梢那种不知所谓的自信,让他着实不敢小觑。
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尽管笑意减了几分,但总算还是笑脸:“公子少待,待我回去亶报一声,只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对于莫忠的询问,那青年不知从那摸出一把折扇,唰的一下打开,迎风摇了几下,说不尽的骚包风范:“告诉他,嘉兴好友沈惟敬来访!”
书房里的莫江城,正自独坐对窗黯然出神。
一枝玉兰横斜掠过窗前,几天前上边花朵还如堆雪琼玉一般,可惜时节一到,被风一扑,便是一阵玉落缤纷,香雪如海。
凝视这一地雪花,鼻间幽香阵阵,一阵恍惚后眼前现出那一抹清雪身影,顿时觉得心里有些痛。鹤翔山那一轮清月早就进入他的心,生了根发了芽,等到发觉的时候,早已是枝桠连天,再想除去已是不可能的事。
想起苏映雪,莫江城的眼神由痴迷变得黯然,以他的手段早就打听到她此刻被皇后娘娘留在坤宁宫,一腔心事的莫江城只恨不能一见,想到明日就可以进宫,不由得眼底一片火热,他已经决定明日进宫后,一定要向太子提提娶苏映雪的事。
正在情思飞扬的时候,就连莫忠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直到莫忠有些惊诧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才恍然苏醒,不好意的笑了一笑道:“忠叔,有什么事让你一大清早就来了?”
莫忠在莫府几十年,半仆半长的情份让他对这位大爷有种莫名的关心,对于这位从小他看着长大的少爷的那点心思他还是知道几分的,叹了口气,眼底全是慈爱:“大爷天天念着她,老天爷若是长着眼,必定会成人之美,终有一日让大爷得偿所愿。”
饶是叱咤商海,久经阵仗的莫江城,脸上也不免有些发烧,“多谢忠叔,希望如此。”
叹了口气的莫忠不再废话:“大爷,门外来了一个青年人,说是您的好友,名叫沈惟敬,要求见您。”
“沈惟敬?沈惟敬?”莫江城低低的沉吟了几声,忽然抬头大喜道:“快,忠叔,带他进来,这可是个人才!”
太和殿上气氛一片沉重,由太子朱常洛的突然出现,带给了群臣们不小的压力。
此刻的朱常洛已经坐在金龙宝座下那把金交椅上,王安送上一碗茶,朱常洛接过喝了一口,“李大人,说说罢。”
察觉出眼前这位少年太子,即使是在微笑着,眼神也是暗藏锋锐,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的李三才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看了一眼脸色比他还难看的叶向高,李三才一咬牙,此时情势已是箭在弦上,马入夹道,上前一步行礼:“殿下,各位大人,可知嘉靖三十八年九月发生过什么事?”
朱常洛垂着眼皮,神情专注的看着手中雨点过天晴的茶盅,脸上神情淡淡的,对于李三才的话完全的不置可否,不得不说李三才位高权重,自然少不了拥戴的人,殿下已有人接上了口,正是刑部山东司郎中胡士相:“嘉靖三十八年,不是福建被倭寇沦陷的日子么?”
一旁呆呆站着的叶向高,脸色白的吓人,神情看着镇定,实际上却是一触即溃前的最后伪装。
李三才瞟了他一眼,嘿嘿一声冷笑:“正是,胡大人说的没错,那年正是福建沦陷的日子,而咱们这位叶大人也正是出生于那一年。”
听到这里,王锡爵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李三才,你还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三才一愣,王锡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申时行一把拉住。
朱常洛扬眉抬头,伸手阻止:“王阁老不必发怒,且让李大人将话说完。”
李三才心一横:“下官听说,叶大人的母亲在倭寇进城之时,并没有逃得出去,具体是落入敌手还是怎么样,这个就不必下官多口了。”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叶向高再能忍也无法忍了,几步上前,昂然厉喝:“李三才,你污我辱我也就罢了,怎么敢辱及先母,今天若是不给个清红黑白,叶某绝不与你干休。”
“我既然敢说,自然就有证据,叶厕仔”李三才阴悱悱一笑:“听说叶大人于厕中出生,令堂为了纪念这伟大一刻,给你起了这个名字,不知是不是真的啊,叶大人?”
他笑声没完,叶向高脸已经涨红如血,一声不吭的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头磕到地上砰然有声,抬起头道:“求殿下为臣做主,请治李三才信口雌黄之罪,微臣也没有脸在朝廷立足,即刻请辞回乡。”
申时行横了王锡犯爵一眼,却发现此时这个刚直一辈子的老搭挡的一张老脸早就变了颜色,瞪着李三才的眼神全是满满的厌恶。
朝中诸官在短暂的平静之后,瞬间如同开了的一锅粥,议论声此起彼伏。
在当今明人眼中,尤其是在士林中人眼中,一个人的名声可比什么都来得珍贵的多。在明朝掉了官不要紧,只要有名声在,终究还是有起复的那一天,这也是无数大臣和御史言官一涌而上,骂天骂地骂皇上,不畏廷杖,不怕流放的原因所在,挨一顿棍子,换一个直言谰上的名声,搞不好从此青史留名,值得很!
这也是所谓被压制者,未必真的就是被压制,所谓的压制者,也未必是真的能压制的道理,这句话听起来很拗口,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只要有名声,一切都有机会。
名声如此珍贵,自然就比命更金贵。可是眼下李三才所做,可谓是居心至狠至毒!不论他说的这些事是不是属实,意图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毁掉的不止是叶向高一个人辛苦几十年积累的官声,而且更将其母牵连在内,这一点不得不说,确实是相当的不厚道。
一些忠厚的大臣们想通这个道理后,无不对李三才侧目而视,就连先前争辅之时站在他一边许多大臣都皱开了眉头,觉得李三才如此做法,损阴丧德,不是大家气象,确实太过份了些。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刚才叶向高被点成五辅入阁之时,诸臣明面上没有说,心里却无不嫉恨,巴不得他立时倒霉才好,可是此刻,人人都觉得他可怜的很,对于李三才阴损之极的做法,诸多非议之声此起彼伏。
众人的反应朱常洛一一看在眼里,忽然想起明史对李三才的一段评语:三才才大而好用机权,善笼络朝士,抚淮十三年,结交遍天下。性不能持廉,以故为众所毁。
真的是这样么?朱常洛惋惜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犹在磕头的叶向高,见他额头一片青紫,一行鲜血从额间沿着脸四散奔流,甚是恐怖。
一挥手,站在殿角的魏朝机灵的跑了过去,将已经完全崩溃的叶向高扶起,此刻的叶向高好象三魂七魄俱都离体离去,虚弱的连站都站不稳。
第234章 厕仔()
“微臣不敢隐瞒,方才李大人所说,不但不是出自下官之口,而且依下官知道的内情和李大人所说大有出入,请殿下圣裁。”
太和殿上的李三才一脸见了鬼一样表情,极度震惊的指着出班跪倒伏地且断然否认的太仆寺卿吴龙,这一瞬间感觉自已如同置身千仞绝壁之上,周围都是轰隆作响的疾风狂雷,只要一个不小心,眨眼间就会被风卷下深渊跌成碎片如梦初醒一般狠狠的甩了下头,强行使自已从近似梦魇的不可置信中挣脱出来,脸上难以掩饰的恐慌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