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7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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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狸至此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土司老爷,夫人……夫人身边有几个眉目清秀的小厮侍候,以前……以前婢子也只道他们是寻常奴仆,并未多想。
今日夫人醉了酒,召一小厮侍寝,不巧被婢子看到,婢子才知道……婢子也不知道此事该怎么办了。婢子是夫人的贴身丫环,本该一切唯主母之命是从,可即便是主母,那也是土司老爷您的女人,她做出这等事来,婢子实在惶恐,思来想去,只得……只得向天王禀报……”
杨应龙的脸色已经发黑了,他狞视着多狸,喝道:“你敢胡言乱语,诬告主母?你家主母,此刻不是住在龙爪屯么?在宋世臣的眼皮子底,她敢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
多狸战战兢兢地道:“宋……宋大人现在龙爪屯。也就是因为住在龙爪屯上,不比大悲寺中奴婢进出不便,这才得窥隐秘,否则……否则奴婢还想不到那几个小厮竟与夫人行苟且之事。”
杨应龙听到这里,只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那贱婢此刻在哪里?”
多狸紧张地道:“奴婢发现夫人不轨行为,恐惧之,立即上山向天王禀报来了。此刻,此刻夫人与那小厮,想必正在……正在……”
“啊~~~”
杨应龙胸臆之间一股暴戾之气,几乎要撕裂了他的身躯,他大吼一声,猛地把多狸提了起来,风车一般往空中一抡,不等她呼救,便狠狠一拳击中了她的胸口。
多狸“哇”地一声惨呼,喷出一口鲜血,一个身子被打飞出去,狠狠撞在窗棂上,将窗棂撞的粉碎。那窗棂之外就是峭壁千仞,多狸撞碎窗棂,身子飞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整个身子就跌了万丈深渊。
窗棂一碎,窗外狂风扑入,的人都是身子一寒,心中一凛,衣袂随着狂风猎猎地发起抖来。
杨应龙猛地扯美玉的“束额”,仿佛一头困兽般咻咻地喘息着,满头长发迎风飞扬,仿佛天魔降世。杨应龙瞪起血红的双眸向远处的龙爪屯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大步走了出去。
“土司……”田雌凤娇呼一声,强抑心头狂喜,快步追了上去。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掌印夫人偷人,这可是一桩大丑事,天王所至。他们这些部属当然应该追随,可这事儿……他们能跟上去吗?
杨兆龙和杨大岐是杨应龙的二弟和堂弟,这两人却不必忌讳那许多。马上追了上去。杨朝栋和杨可栋却傻了眼,他们两人一个是二夫人所生。一个是田雌凤所出,张氏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却是正牌大娘。这种事,他们晚辈岂好参与?
赵文远左右看看,身为家政,眼前这烂摊子虽不好收拾,却也得硬起头皮,起身收拾:“咳!叶土司。天王已为足安置了住处先往客舍歇息吧,回头天王可能还有事情与足商议!”
赵文远唤过一名管事,领着叶小天一行人离开,看看阁中只剩自己人了,又苦笑一声,道:“大阿牧,各位大人,就此散了吧reads;。这里的事,交给在了。”
如此场面。着实尴尬,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纷纷散去。只有大阿牧陈萧淡淡地道:“我在侧厢等候天王。”
大阿牧身份特殊,如果说掌印夫人相当于内相,他就相当于内阁首辅,是外相。赵文远答应一声,忙请陈萧去侧厢坐了,吩咐人上了茶,又赶回天王阁,吩咐人撤去酒席,修补窗棂。
叶小天一行人马的安置所在是一个单独的院落。环境很安静,客舍很幽雅。但出了房门就见雄峻高峰。走出院门就见深谷临渊,险峻雄奇。与寻常客舍大不相同。
叶小天这次带来的人虽然不只是田彬霏田天佑等几个播州内奸,但本属于卧牛岭的人却多为从属侍卫,并没有人物陪同。在外人看来,这是叶小天正在打压旧人,抬举新人,没理由带许多旧人出访。
而叶小天却是借了这个由头,把他真正信得过的实力人物,都留在了卧牛岭。他正在玩火,真正可信的掌权的部,他必须得留在卧牛岭,这样一旦出了意外,才能有人出来收拾局面,他是不舍得带这些人出访的。
是以,此刻站在廊,陪伴在叶小天左右的,就只剩田彬霏和田天佑田文博了。叶小天负手而立,眺望如黛远山,喃喃自语道:“掌印夫人与人私通,堂堂的天王夫人……太也不可思议了些。田先生以为这会是真的么?”
田彬霏淡淡地道:“如果是真的,那么播州必有翻天覆地之变化。”
这两人的点完全一个高度上。这个叶小天是什么人?不成大器的叶小安假扮的罢了,此等市井人物,兴趣只在八卦猎奇,在乎的是堂堂杨天王是不是真的戴了绿帽子。
而田彬霏所在意的事就截然不同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掌印夫人一旦出事,对播州政权将要产生的重大影响。
即便是在中原王朝,即便是在外戚力量极为薄弱皇后不得干政的朝代,易后也会对政权产生重大影响,何况是贵州的土官政治,这种地方的“第一夫人”是可以直接干政的,是“内相”。
虽说张氏夫人一向不受杨应龙宠爱,张氏夫人也不大干政,连自己的亲信侍卫都有转而投靠三夫人田雌凤的,但这主要是对播州权力中心海龙屯产生的影响大,对于外围势力来说影响小。
而一旦张氏夫人受到罢黜,那对整个播州政权的影响就不可估量了,不提张氏夫人的亲信势力,但凡更亲近张氏的力量,都会受到排挤打压,就算杨应龙本人不去做这样的事,做为杨氏势力组成部分的田氏也会去做。
叶小天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冷。他紧了紧衣裳,转身走进了房门。
海龙屯高处,临渊一侧,李天雄背对一方大石,好不容易生着了火,可那纸钱儿马上就被旋风卷上了半空,撕得粉碎,他怔立片刻,轻轻叹息一声,终于放弃奠祭的举动,悄然离去。
风,愈加地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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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风波乱()
海龙屯,山下草茵茵,山上雪皑皑。对播州的土司们来说,此刻的心情也恰如这山下与山下的景致区别,冰火两重天。
掌印夫人张氏去世已经多日了,一些消息才渐渐泄露出来,而因为掌印夫人被杀引起的骚乱依旧涟漪般久久不休。
谭启蒙,海龙屯上的一个账房,与另一个账房徐苏卿素来交好。这不,他就到徐苏卿的住处找人聊天来了。
今儿下午难得的没有风,天空湛蓝,如同平静的海面。阳光洒在院落里,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两张藤椅上,中间一张藤几,上边摆着茶水、干果。
谭启蒙道:“听说了么,天王提剑登上龙爪屯,把掌印夫人和她身边的人全都杀了。”
徐苏卿虚心求教:“天王是真喝多了,都不问问夫人是否冤枉?”
“哼!”
谭启蒙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以一副洞明其事的口吻对老友道:“你呀,别光会拨拉算盘珠子,那能有多大出息?耳朵,竖起来!眼睛,亮起来!站错队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啊!”
谭启蒙屈指轻叩着藤几,教训了老友几句,才道:“张氏夫人出身哪里啊?”
“龙虎山!”
“你我二人都是总屯的大账房,大笔钱粮的收支都为的什么,你知道吧?咱们天王有什么打算,你明白吧?”
“哎,这要再不明白,我不成了白痴?”
“那就是了,你说,如果有朝一日咱们天王举起义旗,问鼎天下,龙虎山张氏会不会响应?”
“怎么可能?那可是国教,而且地盘在朝廷治下呢,敢响应咱们?朝廷弹指间就能把它灭喽。再说啦,龙虎山张家和山东孔家一样。那都是不管皇朝如何变化,都要加官晋爵,万世传承的,他们得多蠢才肯助人造反?一旦有所立场。他们也就失去了老祖宗给他们创下的超然身份,龙虎山张家怎么可能一个女儿葬送这一切?”
“这就是了!”
谭启蒙含笑看了老友一眼,点拨道:“天王若是反了,掌印夫人的家族却在那儿拖后腿,这样的掌印夫人。要来何用?更何况天王与掌印夫人本来就相看两生厌,弄不好掌印夫人再替朝廷通风报信儿什么的,管她冤不冤枉,先宰了她,还有这名正方顺的借口,岂非一举两得?欲行大事,先除隐患呐!”
徐苏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谭兄,高明啊!”
“呵呵……”谭启蒙捋着鼠须,作世外高人状,淡淡含笑不语。
……
田天佑是杨应龙的亲信。事发当日随着叶小天去了客舍,未曾亲见龙爪屯血案真相,事后便找到了赵文远:“文远兄,听说何恩、宋世臣、张时照等人都逃了?”
赵文远对这好友倒不隐瞒,道:“不错,亲近掌印夫人的一派,逃的逃,降的降,天下大乱呐。”
田天佑蹙眉道:“张时照那班人,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吧?”
赵文远道:“这可不好说。不过……天王已经下令封堵大小道路,整个播州许进不许出,谅他们也逃不出去。”
田天佑摇头道:“路,只是因为易走。才成了路。逃命的时候,高山、沟壑、河流,一切平时不易走、不想走的地方都能变成生路,天王人马虽众,也不可能把整个播州都围了,他们想逃。未必逃不出去。”
赵文远叹了口气,道:“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啦。哎,掌印夫人也真是的,真要是寂寞难耐,与婢女丫环们假凤虚凰一番,用些角先生一类的器具稍慰**不就行了,怎么敢找男人,她可是天王的女人啊!”
“噤声!”
田天佑赶紧掩住他的嘴巴,左右看看,紧张地道:“你不要命了,怎么啥都敢说。就算掌印夫人该死,也轮不到你我调侃。天王正在气头儿上,传出去让天王知道,怕不一剑砍了你。”
赵文远瞪了他一眼,拉下他的手,不耐烦地道:“怕什么,这是我家!上上下下不是我的家人就是我的家奴。出卖我?就算不落得那位多狸姑娘一样的下场,叛主之奴也休想有什么出头之日。”
田天佑叹了口气,眺望远处山河,道:“依你所言,如果张时照他们真的逃出播州,恐怕于天王大大地不利。天王的图谋,他们虽未参与其事,可也难免会发现些蛛丝马迹,到时候奏与朝廷……”
赵文远振奋地道:“你我所等,不就是今天吗?天王若成就大事,你我最起码也能成为一方封疆大吏吧?到时候,我可这儿待着呢,我要去江浙,那等富庶繁华所在!”
田天佑的双眼也放出光来:“嘿嘿,我的野心倒没有那么大,到时候,只要把叶小天的地盘铜、石两府都赐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瞧你这出息!”
赵文远不屑地撇撇嘴:“我占江浙,你占湖广,到时你我两家联姻。便是天王座下最具实力的臣子,与国同休,繁荣万代,那才叫志向!”
……
田彬霏推着四轮椅,与田雌凤缓缓行走在廊庑下,驶至阳光明媚处停下了。
灿烂的阳光映照在田雌凤锦绣的衣裳上,那锦袄上嫩绿的树叶、鲜艳的牡丹呈现出层次分明的立体感,仿佛活过来一般。妖娆动人的身子,就似那花下的水流,曲线。
田彬霏看着田雌凤被阳光斜照的嫩脸儿,白玉般剔透,如此无暇、如此美丽,国色天香的一个美人儿,谁能想得到她的心思竟是那般的恶毒。田彬霏淡淡地道:“掌印夫人之死,是夫人之计吧?”
田雌凤嫣然一笑,灿若花开:“如果天王不想杀她,纵然我用计,就能杀得了她么?如果有人向天王密报,说我田雌凤偷人,天王一定会向我问个明白,而不是提剑就杀。”
“是么?夫人确定?如果天王破门而入,亲眼见到醉倒的夫人与醉倒的小厮赤身**同卧一榻,相拥而眠。不是一剑穿心,把你们刺串在一起,而是先唤醒夫人问个明白?”
田雌凤有些懊恼,一双凤目微微含嗔地瞪了田彬霏一眼:“貌似你是在替张氏打抱不平呢?”
田彬霏叹息道:“只是有所感慨罢了。”
田雌凤妩然一笑。抬眼看向伏龙般蔓延到远方的山峦,悠然道:“少了张家掣肘,再趁机剪除那些不听话的土司、头人,天王很快就该行动了。天王一旦事成,你我重振田氏的计划就成功了!”
田雌凤欣然转向田彬霏:“到时候。你就是田氏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