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6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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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当初发现田雌凤时,王宁就吩咐长风道人多下点功夫,取信于田雌凤。洪百川、王宁这一路锦衣秘谍潜伏于贵州,侦伺地方动静,最主要的防范目标就是杨应龙,杨应龙的三夫人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他们当然想利用长风道人,和她建立更密切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以有心算无意。长风道人便成了田雌凤的师傅,如今田雌凤住进了七星观,王宁明里暗里自然会监视着她,如今长风道人也感觉到了不妥。两人一拍即合,王宁便开始展开调查。
田雌凤把叶小安藏在她所居住的院落静室内,防范虽然严密,却也只是针对外人,她是真的相信长风道人是个修行有成、年逾数百岁的世外高人。根本没想到他是一个神棍,防范的重点自然不是针对观中道士。
王宁一身功夫十分高明,他让长风道人出面,吸引住田雌凤的注意,在长风道人玄之又玄的讲道声中,悄悄潜进了那座明显受到特殊“照顾”的静室,乍然看见叶小安,把王宁唬了一跳。
叶小安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王宁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尤其是外界盛传叶小天的胞兄叶小安已死。他更是没有把他看到的这个人和叶小安联系起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叶小天被田雌凤控制了。
叶小安见到王宁也很惊讶,王宁已经知道叶小天和鹰派已经有合作,这种情况下要想取信于他,也不能再隐藏身份,便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合盘托出,叶小安听他说明身份不禁大喜若狂。
叶小安怯懦、软弱、智商不高,容易被人左右,从小循规蹈矩一老本实的生活经历,使得他面对严世维刻意的引诱时。很容易沉迷于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
但是,他的本性并没有磨灭,手足之情不是那么容易淡薄的。而且恰是由于他的软弱,从小时候被小伙伴欺负要靠兄弟叶小天给他撑腰。及至长大成人有了麻烦要靠叶小天帮他解决,他对叶小天的依赖心很重,越来越重。
其实叶小天一直是他的终极庇护,是他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他受严世维挑唆,忿忿不平于一群外人受到叶小天的重用,那种心理近似于失宠、失去依赖后产生的嫉妒心。
他的智商不高。可他明白,他的一切来自于叶小天。当严世维暴露出他的真面目,叶小安就知道自己被人家算计了。从小到大,他被太多人以太多方式算计了,小到被人坑走一块灶糖,大到被人把父亲穷一生积蓄给他置下的油面作坊骗走……
一旦他知道又被人给骗了,还怎么会相信严世维、田雌凤、田彬霏一类的人说辞?田彬霏的话其实很有诱惑力,但那是说给聪明人听的,越聪明的人越容易被他的话所左右,权衡分析一番后乖乖就范,但叶小安……他的思维太简单了。
当他明白自己上了当,被人算计了,任你再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他根本就不走心,他简单的思维里是这样一个程式:他欺负我老实,他在坑我,他不是好人,我得找我兄弟帮我。
从小到大,叶小天给他揩了太多次的,叶小安没有丝毫的觉悟,接受的心安理得,谁叫他们是兄弟呢。也恰因此,他怎么可能害了他的兄弟?可他被关在这里,形同囚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候,救星从天而降,王宁来了。那是朝廷的人啊,在他这样的顺民心中,朝廷就是正义的化身、法律的天平、老百姓的保护神、贫苦大众的大救星……
若是换个聪明人,很可能还要猜疑一番:你是锦衣卫?锦衣卫怎么就这么巧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严世维派来试探我的吧?如此一来,少不得还要有一番试探、了解。
但叶小安不会,他一听说对方是朝廷的人,马上就把对方当成了正义的化身。人家身份真假问题,他根本没有虑及。叶小安如见亲人一般,立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
王宁听了叶小安的话,头皮冷嗖嗖的。
叶小安不仅仅是掌握着蛊教,只要他愿意,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山中抽调兵力那么简单,更的是,其实高居云巅之上的那些人早就注意到贵州风云暗动,早晚必有一场大战,叶小天则是这场乱局中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变数。
安老爷子乃至鹰党、朝廷,各有各的打算,但他们都想利用这个变数来影响未来的局势,所以叶小天才能混得风生水起,这其中当然有他自己的努力,他若似叶小安一般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天王老子来给他保驾护航也没用,可他有这个能力,此外各大势力明里暗里的扶持与纵容,就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否则的话,他凭什么打破贵州上千年来的政治格局,创造一条全新的上位途径?一百多年前,有位女土司拒绝停夫再嫁,直至生个儿子来接承她的权利,这种家务事都有几十位土司联军弹压,逼其就范。叶小天和于珺婷搞掉铜仁张氏,会没人出面阻止他破坏规则?只要一位大人物跳出来阻止,叶小天也完不成一统铜仁的计划,更不要说挥军石阡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杨应龙居然比他们还早地就盯上了叶小天,并且制订了这么一招阴险至极的计策,一旦让他成功,而其他各方势力还不知道自己苦心栽培起来的这股力量已经被他掌握,后果不堪设想。
王宁能潜进静室,却没办法带着叶小安从静室里逃出去,他好言安慰一番,叫叶小安不动声色,装傻充愣,他保证一定把消息告诉叶小安的兄弟叶小天,又悄然离开了。
叶小安倒不用装傻充愣,他那是本色演出,对他来说,这毫无难度。朝廷都出面了,他兄弟马上就知道了,于是叶小安吃得香、睡得着,心安理得地等着他兄弟来解决麻烦,救他脱困了,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就像从小到大一样,谁让他们是兄弟呢。
叶小天听了洪百川送来的消息,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大哥没死,他想大笑三声,但是想起杨应龙此计的阴毒,他又不禁暗暗心惊。如果不是因为锦衣卫早就注意到了杨应龙,如果不是他大哥天良犹在,如果他毫不知情地被人算计了,此事的后果可想而知。
可洪百川知道的情形也就是这么多,对方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以什么方式动手,他一无所知。这些事,田彬霏等人是不会告诉叶小安的,他们一直在做的只是说服叶小安叶小安死心踏地的为其所用。
叶小天现在只知道叶小安被带离了七星观,对方显然是准备动手了。如何防范,如何救出大哥,这是很棘手的问题。
一夜计议,他们也没有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叶小天和洪百川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昨夜所住的地方,就是对方为他精心准备的第一个陷阱,而此时,他们正走向第二个陷阱。
他们对杨应龙偷天换日计划的核心关键点已经掌握,但如何破解却还无计可施。第二张大网在马场江上悄然张开了,这一次他是否能避得过去,谁也不知道。
叶小安正等着叶小天的拯救,可谁来拯救小天呢?天知道!
码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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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黑牯口()
马场河码头的江面很宽,水面趋于平缓,仿佛一面大镜,反映着天上的流云和对面高高的山峦。码头上比较冷清,相对于其他季节,此刻寥寥无几的船只停泊在那儿,有种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
远处,有激越、高亢、悠远、缠绵的山歌声飘来,歌于山之巅,飘于水之头,别具意蕴。歌是盐工们唱的,他们此刻正在对岸那陡峭的崖壁栈道上行走着,身上背着盐篓或者挑着扁担。
深山里有盐井,盐的质量很好。就地熬煮,煮出的盐巴要由盐工一篓篓的背出山来,才能销往各处。峭壁上的那条古栈道即是为此而铺设,一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万丈深渊,古道的山石路早已被盐夫们的双脚磨得非常光滑。
“早出晚归多辛苦,为养家口来挣钱,背盐路上多崎岖,稍不注意把命搭”。听着盐歌,苍凉之气扑面而来。
叶小天和洪百川的人马在码头停住了,自有人上前去寻找码头上的人,叫他帮忙找船。收了些散碎银子,正闲的五脊六兽的码头大哥立刻屁颠屁颠地忙碌起来。
很快,他就回到了叶小天和洪百川面前,点头哈腰地道:“大老爷、大公子,码头正停着三艘大船,不过里边有一艘是要往水西销盐的,不往东走,另两艘往东的,一艘只是暂时停靠,另一艘要在这儿停搁三五天,小的跟他们说好了,捎带您这一行人到铜仁府,一百五十两银子,您看……”
叶小天微一思索,和洪百川互相递了个眼神儿,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有许多马匹,一艘船太拥挤了些,这三艘我都包了。”
那码头大哥微微一呆,笑道:“公子。恐怕小的话您刚刚没听明白,另外两艘船……”
叶小天打断他的话道:“我听明白了,一艘要往西去,一艘过两天才走嘛!三艘船。我都包了!叶某是讲道理的人,不会亏待了他们,这一往一返,每艘船我给五百两银子。”
码头大哥苦起脸道:“公子,人家西行的那条船是要去水西贩盐的。恐怕不愿意往东折腾几天,至于另外一艘要过几天才走的,是一位富商的私船,恐怕人家也乎赚这么点钱,小的……”
“叶某是讲道理的人,但是如果讲道理行不通,我会不讲道理!”
叶小天一摆手,侍卫立即气势汹汹地涌上前去,一面走,腰间的刀已然徐徐出鞘。码头上的船工、力工愕然望来。眼见明晃晃一片刀枪涌到面前,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走避。
叶小天的侍卫冲上船去,片刻功夫,一袋袋已经装船的盐巴就被丢了出来,另一艘富贾的私船上面倒是没什么东西,但是有守船的一个管家,也被如狼似虎的卧牛岭战士给拎下了船。
那管家吓得脸色苍白,逃出老远,才站住脚跟。回身嚎叫:“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这群强盗,黄鹤楼知道不?我们这条船可是黄鹤楼黄老爷的船!崔三良知道不?崔三良可是十三洼的大头人!我们黄老爷和崔老爷是什么关系知道不?他们可是连桥!”
“呼!”
一杆长矛划过长空,准确地落在他的脚下,锋利的矛尖贯进坚硬的地面一尺多深。矛杆在他眼前抖成了扇面儿,“嗡嗡”的急颤声让他的心也引起了共鸣。
远处,一个彪悍的大汉咆哮道:“再敢聒噪,老子下一矛直接穿了你,知道不?”
黄府管家呆了片刻,“妈呀”一声怪叫。撒腿就跑。叶小天对这一幕丝毫没有注意,等那船上清理的差不多了,叶小天向洪百川一肃手:“伯父!”
叶小天也是昨夜才知道洪百川的锦衣秘谍身份,着实令他惊讶了一番,不过两者没有利害冲突,反而是密切合作的伙伴,再加上大亨这层关系,他倒也很快就处之泰然了。
旁边那码头大哥自从叶小天直接命人清船,就知道这人不好惹,早就闭紧了嘴巴屁也不敢放一个,这时听叶小天说话,才知道这不是一对父子。
叶小天和洪百川向前走去,那码头大哥有心追上去,却被两口雪亮的钢刀一逼,怯怯地站住脚步,向那两个凶神恶煞陪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洪百川道:“贤侄担心那艘东去的船有陷阱?”
叶小天道:“他们把我大哥带离了七星观,显然是要动手了。利用的必然是我返回卧牛岭‘奔丧’的这个机会,那么,他们时间都可能下手了,不能不防。”
洪百川点点头,目光落在那艘明显奢华一些的座船上,这般船显然就是那般准备过几天东去的黄鹤楼黄老爷的私船了。洪百川笑了笑,道:“这三艘船,两船货船,过于简陋,只有这艘……,你不会选坐这艘吧。”
叶小天道:“坐也无妨,除非他们已知消息泄露,否则不会留此后手。如果有陷阱,十有**就是正要向东的那艘船。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洪百川道:“所以,你要坐本该向西的那艘盐船?”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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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要万无一失,就得天衣无缝!所以,我们不可抱有丝毫幻想,一种意外都必须考虑在内,整个码头,大船小船,但凡能漂在江面上的,都必须确保掌握在我们手中。”
“这……恐怕有些为难。田公子,虽说冬季江上船只来往较少,可也不是绝对没有,我们要控制……”
“这是你的事,不想让不该出现的船出现在马场江码头,那就控制上下游,找个理由劫住一切驶往马场江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