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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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打了。”于七看得清楚,明军骑兵以五十人一列,连续冲锋了五回,战场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数个敌骑侥幸逃出了攻击范围,在冲击正面的敌人已经荡然无存。
“如果是我——”于七旋即又苦笑摇头,他对自己的骑术和武艺也很自信,但却不敢保证能在这连绵的突击下能抗过几次,两次?三次?
“第一列如果损失过半的话,第二列则至多只有三成,第三列嘛——连一成都不到。”作为观摩军官团之首的金良臣约略计算着,对身旁的李永功说道:“冲锋的距离如果能再长一些,队列再密集一些,应该效果更好吧!”
“拉长冲锋距离恐怕不易。”李永功沉吟了一下,说道:“队列密集度嘛,倒是能再进步。如果万岁所说的高过膝盖的马靴不能尽快配备的话,用护膝也能解决不少问题。”
欧洲人花了一个多世纪时间总结经验,才把骑兵线列冲锋的距离从一百步延长到一千八百步,又从单一的密集线列衍生出横队、纵队、大步、快步、散阵飞驰等多种战术变形,并使之文字操典化。现在的明军虽没有多种战术变形,但能把冲锋的距离延伸到三百步,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要知道,冲锋距离的延伸是越往后越难,难度是呈几何级数上升的。
至于覆盖膝盖的马靴,或者说是护膝,则是避免损伤膝盖,使骑兵能放心地采取“膝盖碰膝盖”的阵型。显然,在目前的物资供应条件下,李永功提议的护膝更加实际,装备的速度也能更快。
于七舔了舔嘴唇,勉强压下了心中那种纵马飞奔、驰骋杀敌的念头,转头严厉而又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混在观摩团中的于九、于十。这两个兄弟的草莽习气让于七不放心,便给送到了济州岛当骑兵。当然,这两个人的骑术和武艺颇有基础,合乎骠骑兵招募的标准。
于九咧了咧嘴,捅了捅还目瞪口呆看着战场的于十,兄弟两个望向于七,不约而同地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托于七的光,两个人的骑术和武艺也算不错,便被提拔为军官,并且混进了观摩团。如果说以前两人对骑兵强调的纪律、整体等观念还有微词的话,亲眼目睹了这战场上的胜利后,两人应该明白骑兵中整体高于个人的真正含意了。
战场上,高得捷挥舞着马槊,带着几个武艺高超的骑兵,还在追杀几个已经失魂落魄的清军骑兵。这看得于七等人既羡慕,又手痒,抓耳挠腮,不得安生。
“呵呵,老高好久没这么过瘾了。”金良臣呵呵一笑,说道:“剩下的兵也要尽快出来见见世面,明年哪,这辽东的战事就要大打了。”
李永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镇朔军的骑兵应该比咱们强,也比咱们多,如果明年还不能大用的话,恐怕——”
金良臣微微颌首,表示明白。两大骑兵,一在西北,一在东北,这是参谋总部的计划。但东北的紧迫性、性应该是超过西北的,如果高得捷、金良臣等人训练的骑兵不堪战的话,那从镇朔军调兵,势必会影响到他们的晋升和名声。
“或者——”李永功停顿了一下,又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果今年无法光复京师的话,明年就会调咱们去参战?”
光复京师的荣誉谁不想得,李永功倒是幻想着能在这历史性的一役中建立功勋,但金良臣却不是这样认为。
“我军在辽东展开攻势,便是有逼退鞑虏之意。鞑虏若在北地消耗殆尽,这辽东也不用打了。”金良臣连连摇头,并详加解释道:“鞑虏难道看不到这一点?非要与我大军在京师决战,以致难返辽东?或者残兵败将逃窜出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李永功想了想,笑道:“金兄想必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鞑虏在中原花花世界享了福,不得万不得已岂会再退回苦寒之地?嗯,为求一逞,我料鞑虏多半会拼死一战。”
“这就要看鞑虏是否明智了。”金良臣嘿然冷笑,说道:“舍不得中原,又有何力守辽东?即便能暂时守住直隶,亦不过空耗粮秣物资,使得人心更失。凭现在朝廷的能力,万岁的英明,便是坐等,鞑虏也是自败之局。”
李永功点了点头,伸手一指,笑道:“那家伙,正耀武扬威呢!”
远处,高得捷率领着十几名骑士昂然返回,枪头、刀尖上挑着滴血的首级,向着高处的人群发出呼喝雀跃之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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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非战之困难()
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事情也不一样,由此而得出的结论也就相差甚远。相对于于七、高得捷等人在辽东的顺利,以及他们的乐观,晋王李定国这一路由西北进军的部队,所见到的景象却令他们忧心忡忡,更多的顾虑则是在光复北方之后朝廷的能力。
随处可见干裂的土地,干旱还在持续,虽然已经不是很严重,但很多地方不是荒芜的问题,而是缺乏水利设施,以致缺水缺到寸草不生。而且很多土地抛荒的时间不短了,李定国看上去觉得至少数年无人耕种。
成群结队的流民向南而行,战乱又起,撤退的清兵不仅拉伕抢掠,还烧房烧屋。没有了家当,没有了最后一点糊口的粮食,百姓们只能向南逃,期望着王师的拯救。
镇朔军和讨朔军攻破汉中后,陕西,直逼西安。西安清军在户县与明军激战一场,被击败后立即弃城而走,由陕北退往山西。如果西安清军据城死守的话,未必不能坚持些时日,但京师面对山东的败局已经无暇分兵守卫,急于调兵回防,所以,占领陕西的行动,明军并未遇到有力的抵抗。
按照总参谋部的计划,西路军将攻取陕西、山西,彻底孤立直隶,孤立京师。按照现在清廷急于调兵回防的心理,西路军很有把握实现这个战略目的。但现实的情况却使西路军的行动变得缓慢下来,这让李定国等将领都十分发愁。
困难是摆在面前的,由于所过地方不仅难以得到物资补给,反倒要拔出军粮来赈济大批的流民。而从后方转运则要耗时耗力,难以在时间上完成总参谋部的要求。
况且镇朔军中骑兵众多,消耗更是巨大。如果冒险北上,就只能寄希望于缴获的物资粮草,显然这有些一厢情愿了。
“物资已经改由汉水船运。然后在安康转为陆路。”昌国公高文贵皱着眉头,陪着晋王李定国在漫步巡视,“这已经是最快捷的运输路线了。但数量还是不够,不够我军直入山西,从西面进逼京师。”
“甘陕的情况显然要比朝廷预料的更困难。”晋王李定国轻轻抚摸着腰带,不无忧虑地说道:“吾已经上奏朝廷。陈述困难万岁加拔粮草物资,或者有另行安置流民之策。只是这围攻京师的计划,怕是要因为咱们而改动了。”
“鞑虏此计甚是毒辣,坚壁清野啊。使我军难以推进。”高文贵有些忿忿地跺了下脚,“也是看准了万岁仁厚,我军又称王师,必不会置流民于不顾吧?”
李定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确实如此啊!如果万岁按原计划明年北伐的话,物资会充裕很多。嗯,估计万岁也没想到北方会凋弊如此,鞑虏会行如此毒计吧?”
“光凭东路大军。攻取京师恐怕不易吧?”高文贵思索着说道:“缺乏骑兵机动保护,便要稳步进军,处处留兵驻守。以保证粮道畅通。这样一来,兵力优势就难以维持。而且冬季将近,作战于我军不甚有利啊!”
“其实——”李定国犹豫了一下,低沉地说道:“如果今年光复京师,恐怕粮草物资的压力会更大。万岁宅心仁厚,定会竭尽全力赈济难民。如此。倒不如把包袱先留给鞑虏,以免有损英名。”
高文贵苦笑着连连摇头。并不是不同意李定的说法,而是觉得皇上定不会如此。
李定国的意思很简单。眼不见心不烦,接收不到难民,也就不用耗费粮草赈济。如果急于将鞑虏驱逐出北地,被破坏得满目疮痍的北地和无数的难民势必成为朝廷的沉重负担,后勤的压力可能会使明军难以展开战略行动。这样的话,鞑虏有可能在辽东得到喘息和休养,而现在攻掠辽东的明军很可能难以得到有力的支援。
但朱永兴的脾气禀性李定国和高文贵都比较了解,估计是不大可能接受这种自欺欺人的冷酷之举。而李定国的话语中,也有些许抱怨朱永兴发动北伐的时间早了些。如果按照原定计划,明年北伐的的话,将不可面临如此大的困难。
“没有我军的骑兵参战的话,攻克京师怕是有些困难吧?”李定国对不能按期进兵,以致延误整个战略行动感到不安,骑兵是宝贵的,战马是宝贵的,长趋急行不是不行,但马匹的倒毙将是令人极为心痛的事情。
“嗯,济州岛的骑兵比咱们晚了近一年,即便是不走弯路,怕是也要到明年开春才能够大用。”高文贵猜测着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咱们这支强军不能在克复京师一役中展露光彩,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镇朔军的骑兵屡经战斗,特别是在户县,终于与八旗展开了骑战厮杀。不出预料,骑兵墙击败了八旗的传统骑兵。虽然明军在人数上占优势,西安的清军八旗也未尽全力,但新战法显现出的威力令李定国等人欣慰激动,自信心大增。而且,从目前来看,镇朔军的骑兵成立最早,人数最多,训练最久,应该是明军中的第一精锐。好钢用在刀刃上,将领们当然希望在光复京师这样历史性的战役中显露风采。
李定国没有说话,举目望着远处粥棚旁黑压压的人群,大人叫、孩子哭的声音顺风传来,他无奈而又郁闷地长长叹息一声。
……………
“是朕心急了吗?”朱永兴待内阁众臣看过晋王李定国的奏折,似得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停顿半晌,声音突然又激昂起来,“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此谁之罪哉?祖宗之地,大明赤子,难道只是辩词力有未逮,便要自塞耳目,视而不见吗?”
崇祯可以面对甘陕“经年大旱,百姓易子而食”的奏折只说句“朕知道了”,然后该征的税一文不少;他可以不发一粒粮食的赈济,而要求自己的子民舍生取义,饿死也要为国分忧出力。但朱永兴做不到,他也必须想出办法,并把群臣的这种观念彻底掐灭。
果然,朱永兴的话基本上便是定了调子。仗要打,难民也要赈济,啥都不能耽误。本来群臣中已经有不少人产生了缓一缓的想法,也就是暂时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在明年春天前不去占领那些被破坏得很严重的失地。要知道,如果赈济难民,就不仅仅只是粮食问题,还有御寒的衣服、薪炭,这可是极大的财政支出。
虽然事先也有这方面的估计,但事实上却将大大超出朝廷的供应能力。对此,群臣也有些无奈,谁让皇上宅心仁厚呢,谁让咱是王师呢!
“启奏万岁。”吴三桂硬着头皮上前奏道:“微臣以为,在保障军用物资供应的基础上,尽力赈济难民自是朝廷之责,然若实在缺口太大,也非人之罪也。”
朱永兴微微颌首,示意吴三桂退下。他的意思很明显,全力保障军队,然后嘛,便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啦!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却不是朱永兴所要的最佳答案。
户部尚书易成上前为朱永兴分忧,说道:“现下海贸愈发兴盛,微臣以为可提高海税,甚至可恢复万历朝时的丈抽法。只是这税钱易得,这物资难集。比如这棉花,即便向向海外求购,恐也难以凑齐。”
“丈抽法,易卿详细说之。”朱永兴不太清楚具体的数字,便开口询问道。
万历皇帝的海税收费标准被称为丈抽法:船阔一丈六尺者,每尺抽银五两,以后每加阔一尺,加征银五钱。在这个标准下,一丈六尺船就是八十两银,一丈七尺船是九十三两五钱,一丈八尺是一百零八两银子……最大的两丈六尺船则是十两一尺,每船该抽银二百六十两银子整。
听得易成详细说明,朱永兴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万历哈,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如此重税固然能使国家财政增收,海贸也有点赚头,但对于商家来说,近一半的利润可就没了。这样疯狂的抽税肯定会让不少人豁出命去走私,这种走私集团虽然也会冒极大的危险,但老老实实的商人利润率实在太低,再加上海贸可能面对的海难等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