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丽莎的微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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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抱歉,丽莎小姐,我父亲的病使您没能参观完他的书房。”
“请不要这样说。”我回答道。“洛伦佐大人没能完全恢复健康真是令人难过。”
在昏黄的灯光下,朱利亚诺的表情显得非常庄重。“父亲总是热情招待他的客人们,但他这几个月病得非常厉害,我们都担心他快要死了。甚至现在他还是非常虚弱;医生说他不能再接待客人了,但他还是希望再看看他的这些朋友们。他特别想见列奥纳多。虽然他没有告诉我,但我想他见你的原因是为了以后婚嫁方面的安排。”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我说道。提起这位从芬奇来的艺术家——尤其他是特意赶来的——激发着我的希望。“但你父亲的身体状况好像非常不好。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他的心脏不好。”朱利亚诺很难过地耸了耸肩。“至少医生们是这么说的。他的痛风一直很厉害,有时甚至床上的亚麻布蹭到他的皮肤,他都会痛得大声叫嚷。最近,他受到差不多十几种不同的折磨,但他的大夫们一种也没能帮他解决。他身体虚弱,不能进食,失眠而且疼痛……”他摇了摇头,停了下来。“我非常担心他的身体,他今年才刚刚四十三岁,看起来却像是位老人。我小的时候,他可是非常强壮的,和我们一同跑啊,玩啊,好像他也是孩子一样。他经常会把我抱到他的马上,让我和他一起骑马……”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就没再说话,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听到这些我也很难过。”我刚刚失去了母亲,所以深深理解这个男孩所担忧的事情。“但他现在比以前好些了,不是吗?”
“是的……”他点了点头,依然目视着前方。
“他会好起来的。你应该有信心才对。”
他又恢复了精神。“请原谅我,小姐!您是我们的客人,我却在这里向您发牢骚。我不应该因为这些事情而使您烦恼……”
“我也希望知道这件事情,洛伦佐大人对我这么好;虽然他非常疲倦,却仍旧带我参观他的收藏品。”
朱利亚诺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父亲。他喜欢收集各种美好的东西,但如果他不能把这些东西与人分享的话,那么他是不会感到快乐的。我听说在生意和政治上,他会很残酷,但在生活中,我只在他身上看到好的地方。”他顿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你喜欢这次的参观吗?”
“非常棒。”
“我知道我的父亲会想和你一起欣赏完这些艺术品。我是否可以请父亲再次邀请您来呢?或许我们可以去卡斯特罗的别墅;那里有很多迷人的绘画,还有美丽的花园。”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太好了。”虽然我心里非常高兴,但我的回答却有些犹豫。我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允许我再来梅第奇家。我也有些担心他是否会让一个艺术家,即便是一位像列奥纳多这样出名的艺术家,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
听到了我的回答,朱利亚诺笑了起来。”这可太好了,丽莎小姐!父亲现在身体不太好,或许他可以允许我做您的向导。”
我忽然意识到他正陪伴着我,这让我有些不安。显然洛伦佐邀请我到这里来,并不是要让我成为他儿媳的候选人——朱利亚诺离适婚年龄还有好几年呢。而且即使他结婚的话,他的新娘也一定会来自意大利的贵族家庭。而绝不会是一个羊毛商人家的女儿。
我找不到合适的回答。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刚好来到宅子门口。那里没有仆人;我隐约想起警卫们站在另一边,暴露在寒冷之中。朱利亚诺停住了。
“我先去看一下您父亲是否已经在那里。我马上就回来,再把您送到您父亲身边。”
他飞快地上前亲了我的面颊,又飞快地跑开了。
对于他的离开我感到很开心,庆幸刚才的一幕没有被人看见。我的脸又红又热,一定羞得满脸通红。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刚才的小伙子是个和善可爱的人,并且英俊潇洒,显然这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无法自制,对他的吻感到一阵眩晕。我提醒自己和列奥纳多达芬奇的一见钟情。我最好是希望同他结婚。虽然他是女仆所生的私生子,但列奥纳多的父亲——佛罗伦萨著名的公证人,也是来自一个不错的家庭,在声誉和财富方面都与我们家不相上下。
朱利亚诺回来的时候,困窘的我依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把我领进寒冷的夜色中,穿过那些腰间佩剑的警卫,把我送上马车,再没有对刚才那一吻有任何的表示。甚至等我在父亲旁边坐下来,他告别的话语也非常简单:“晚安,小姐。晚安,安东尼奥先生。上帝与你们同在。”
“也与您同在。”我回答说。
我们的马车驶上拉赫加大街,父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祈祷和沉思都不能缓解他的痛苦,或减轻把自己唯一的孩子带去见了吉罗拉莫的敌人而感到的不安。他没有看我的眼睛,却和我说起话来。
“怎么样?”他简单地问道,“他们做了什么,在女人们面前展现你的美丽了吗?”
“那里没有女人,只有男人。”
“男人?”他转过头,看着我。
“都是洛伦佐的朋友。”父亲有点不满,我没再多说,但我的好奇心却没有让我停下。”有很多艺术家,列奥纳多达芬奇也在那里。”我想不告诉父亲洛伦佐要求给我画肖像的事会比较好;我可以把这些事情留给那些更会说话的人来说。我顿了顿,突然有些羞怯。“他有没有结婚?”
“列奥纳多?”我父亲心烦意乱,在路灯的照射下皱着眉。“没,他是出了名的同性恋。几年前,他开始招徒弟;很多人都离开了他,只有他的徒弟——年轻的萨莱和他一起生活了很多年,那肯定是他的情人。”父亲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这很奇怪,通常他都很反感这种男人。
终于,他努力平静下来,问了我几个正常的问题:还有谁在那里?洛伦佐有没有什么暗示,比如他认为哪个男人会比较适合我?在那里我都做了什么?
我很简单地回答了他,话越来越少;他显然没有察觉到他刚才对列奥纳多的评价已经刺痛了我。然后他也不再说话了,好像在回忆一些不开心的往事。马车穿过黑暗寒冷的城市,一路上我们再没有说些什么。我尽量把大衣裹得紧些,过了荒凉的圣三一桥,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第24章
我开始每天晚饭的时候都希望见到父亲,希望洛伦佐和他说了些什么。列奥纳多偏爱男性的消息,还是让我有些难过。希望父亲是错的,或许他只是不想让我嫁给一个艺术家而故意编造了谎言。通常这种以艺术为职业的男人不会是一个可靠的丈夫。但这位艺术家的眼中却流露出了吸引我的目光。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来自列奥纳多的信。信不长,是瞒着父亲悄悄送到我手上的。在我撕开火漆的时候,有两页纸掉了出来,滑落到地上。
从米兰为丽莎小姐送上的问候:
洛伦佐先生要求我为您画一幅肖像画。我再也想不出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您的美丽会流传千古。等我完成鲁多维科伯爵的工作,就会回到佛罗伦萨,并且一直在那里生活下去。
随信附带了一些我画的速写,供您观看。一张是稍许细致一些的草图,根据那天晚上的漫画加工了一下。另一张是从我自己的速写本里复制的,那是梅第奇家族内部的人特别感兴趣的一张画。
我渴望继续我的绘画工作,并希望尽早与您相见。
您的好朋友
——列奥纳多
我拣起掉在地上的纸,认真看着它们。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列奥纳多会在朱利亚诺德梅第奇死后,被要求来完成他的雕塑。因为,他对我特征的记忆和描绘简直精确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虽然对于背景庭院的描绘非常简单,但他用银尖笔在雪白纸上画出的我却异常生动逼真。他细腻地描绘了我的脸庞、脖子、肩膀,似乎比我镜子里面的样子更为真实、庄重、深刻。我在他笔下的造型并不是当时他要求我的样子,而是之前,我站在朱利亚诺的半身像前,斜着看向画家时的样子。他对我的面庞用笔颇多,大约占了整张纸的四分之三,描绘细腻,光影恰倒好处;我的头发和肩膀用几个简约的线条表现出来。头部后面是一个模糊的东西,可能是一个发网,也可能是一个光晕。我的眼睛、突出的下巴和面颊都是用白色的石墨仔细刻画了。
我的嘴角微微上翘;不像是在笑,但又好像有一丝笑意。这是当我看到朱利亚诺眼中的善良时真情流露的结果;当时的我看起来也许像个天使。
我一直看到有些眼花,才把目光转向另一张纸。
这是一幅快速、简单的速写作品,上面的形象勾起了我的回忆;这个景象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是和我母亲一起看过这幅画像,就在议会大楼的某面墙上。
画的是一个挂在绞刑架上的人,他面朝下,手被捆在身后。在这幅画的背面是画家作的标注:贝纳多巴隆塞利的死刑。
这幅画的内容令人厌恶,实在不适合寄给一个年轻的女孩;我不明白为什么列奥纳多会这样做。巴隆塞利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封信更加深了我的疑惑。我希望能够尽早与您见面……这句话是不是一种爱情的暗示?但他的落款却用了一个很不寻常的称呼,您的好朋友。朋友,再没有别的什么了。但同时,这封信也使我感到有些紧张:洛伦佐的委任,看来是真的了,而不是什么故意要讨好人的说辞。
于是,我每个夜晚都会等待我的父亲,希望他能够谈到关于肖像的事情,或者,更重要的事情,去卡斯特罗参观的邀请。
但我等到的都是失望。父亲什么也没有说起过。而且每当我鼓足勇气去和他说起洛伦佐是否提出,由谁来做我未来丈夫时,他总是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
一天晚上,在又一次失望的晚餐后,我回到房间,扎鲁玛提着灯来找我,并且顺手把房门带上。
“别问我是怎么拿到的;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她说着,从她的紧身胸衣中掏出了一封用蜡封好的信。我接过来,想着这一定是来自洛伦佐的。信的内容让我大为吃惊。借助着扎鲁玛的灯光,我读着:
我尊敬的丽莎小姐:
请原谅上次您来到我家的时候,我对您的失礼;并且也请原谅我今天给您写这封信的冒昧。我知道我是太大胆了,但是想要再一次见到您的愿望使我有着无尽的勇气。
父亲现在病得很严重。尽管如此,他仍派我抽出时间陪同您,并且由我父亲和你父亲各选一个人陪同我们,去卡斯特罗的别墅看一看。今天,我的哥哥皮埃罗已经给安东尼奥先生写了邀请函。
我热切盼望着能再见到您。期盼您的到来。
您谦卑的仆人
朱利亚诺德梅第奇
第25章
后来的几天里,我尽量不去想关于列奥纳多达芬奇的事情——虽然,私下我对于贝纳多巴隆塞利的这张画非常困惑。我可真是够傻的,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回忆朱利亚诺吻我面颊的事上。我梦到了波提切利的《维纳斯诞生》和《春》。我只是听说过它们;现在我想象着它们在卡斯特罗的墙壁上会是什么样子。而且我也想着,如果我的画像也和他们放在一起的话,那又会是什么样子?我真想能够再次沉浸在艺术品的美丽当中,就像上次我在洛伦佐优雅的指引下欣赏到的一样。晚上,我躺在床上,自从母亲去世以来,我的思想中第一次不再只有我自己的世界,它走出了我父亲的房子,走出了所有的痛苦。
最近,父亲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晚上回来得也越来越晚了;我逐渐习惯了不等他吃晚饭,直接回房间,直到早上再与他说话。他经常和乔凡尼比科一起回来,喝酒聊天。
但现在,我决定等他回来吃晚饭。我对饥饿的胃置之不理,在餐桌边等上几个小时直到他回来。我也不问他任何问题;仅仅是坐下来吃饭,希望某天晚上他能够最终提及一下洛伦佐的邀请。就这样,四天过去了,我终于按捺不住。
我让厨房把晚饭准备好,然后坐在桌边等待。我坐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可能更久,直到蜡烛快燃尽了,而且我的饥饿感也变得无法忍受的时候,我让厨子把我的饭端上来。
终于,我父亲进来了——谢天谢地,没有比科公爵。在烛光的映照下,他的面容十分憔悴;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就没有整理过他的胡子,他上嘴唇的胡子都已经盖到下嘴唇上。而且头发也很久没有梳理过了,乱蓬蓬的。
他看见我非常的失落,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请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