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丽莎的微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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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以为他要死了,他摔破了脑袋,流了很多的血,把我的围裙都染红了。当他好些了,能够走路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出去玩。但没有走太远他就摔倒了,全身抽搐,就像你母亲这个样子。他有一段时间不能说话,一直睡着。而后他又会好起来,直到下一次发作。”
“就像母亲一样……”我顿了顿。“那么痉挛有没有……他们有没有……它……?”
“这种痉挛有没有杀死他吗?没有。但是我不知道我们分开以后,他变成什么样子了。”扎鲁玛审视着我,试着判断我是否领会她话中的含义。“我兄弟在他伤了头部之前从来没有抽搐过。这种痉挛是在他受伤以后才有的。也就是说,痉挛就是来自于他的伤。”
“所以……你是说母亲的头也受过伤吗?”
扎鲁玛的目光转向了别的方向——或许她仅仅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希望能够安慰我而已——但是,她点了点头。“我觉得是这样的。现在……你会认为上帝会把一个小孩从树上推下来,就是为了惩罚他的罪恶?或者你认为上帝会这样的怯懦,任由魔鬼附在一个孩子的身上,看着他从树上摔下来?”
“不,当然不会。”
“必定有人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了解我的兄弟,我也了解你的母亲;而且,我也知道上帝永远不会如此残酷,更不会让魔鬼栖息到这样善良的人身上。”
扎鲁玛说完,我对于整件事情的担忧便消失了。
我相信,无论伊凡婕利娅或者神父说了什么,我的母亲是不会被魔鬼附身的。她每天都会去参加弥撒;她一直坚持不懈地祷告,从不间断;她还供奉着一个神龛,上面雕刻着象征复苏和佛罗伦萨的百合花。她对于穷人非常慷慨,而且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任何粗鲁的话。在我的心中,她就像圣人一样圣洁。这些想法使我的心情大为舒缓。
但还有一件事情困扰着我。
在这里曾经发生过谋杀,还有一个连着一个的阴谋。
我清楚地记得两年前那个占星家告诉我的话:我被谎言包围着,命中注定了要去了结由其他人开始的血腥。
这种情况不断地重复着。
“母亲大声喊出一些奇怪的话。”我说道。“你的弟弟也会这样吗?”
扎鲁玛优雅的外表流露出迟疑的神色;最终,她终于吐露了实情。“没有。她只是说出了一些事情,很多年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还没有得这种病。她……她知道并了解那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而且,很多她说过的事情都变成了现实。我觉得上帝触摸了她,给了她这种天赋。”
谋杀,阴谋。这次,我不想相信扎鲁玛所说的,我倾向于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她太迷信了。“谢谢你。”我对她说,“我会记住你所说的话。”
她笑了笑,俯下身子搂住我的肩。“不要守夜了,现在该我了。去吃点东西吧。”
我的目光转移到母亲身上,不知如何是好。我依然觉得要对今早发生的事情负责。
“去吧。”扎鲁玛以一种不可抗拒的语气说道。“今晚我来陪她。”
我起身离开她们,但是并没有去找厨子,而是下了楼。我想去祈祷一下。我信步走进后院的花园。就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独立建筑,那是我们的小礼堂。这天夜里非常冷,天空布满了云,没有月亮,但我手中拿着一盏灯,以防踩到裙子和石头而被绊倒。
我打开小礼堂厚重的木门溜了进去。里面漆黑阴暗,只有几只摇曳的烛火散射出点点的微光,照在我们家供奉的那些圣贤小画像上:向佛罗伦萨致敬的穿羊皮的施洗者约翰;百合处女——圣母百花大教堂,那是我母亲的最爱,大教堂就是根据这个名字命名的;还有为年幼耶稣接生的圣安东尼,我父亲的名字便来源于此。
大多数佛罗伦萨家庭中的私人小礼拜堂都是用大型壁画进行装饰的,画中的人物大多是圣徒和圣母。而我们家的礼拜堂并没有这样的装饰,仅仅挂上了这三位圣者的画像。我家最宏大的装饰悬挂在圣坛之上:一个大型的木质雕像,十字架上的基督。他那痛苦悲惨的表情,就像是大教堂洗礼池那个上了年纪的痛苦的抹大拉。
我一走进来,就听到了一声微微的呻吟。我把灯举起来,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我看到父亲跪在圣坛的扶手边,正虔诚地祈祷着,头紧紧地顶在他的手上。
我在他旁边跪下,他转过脸来看看我。就着灯光,我可以看到他昏黄的眼中含着泪水。
“女儿,原谅我吧。”他说道。
“不。”我回答道,“是你应该原谅我。我打了你,一个孩子对他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是非常可怕的。”
“但我也打过你,没有原因。你只是想保护你的母亲,虽然这也是我的初衷,但我却发现自己做了相反的事情。我的岁数越来越大了,本该更加理智。”他抬起头看着受难耶稣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应该学会控制自己……”
我希望能够安慰他走出自责的情绪。我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地说:“那么,我是继承了你的坏脾气了。”
他叹了口气,用他的拇指轻抚着我的脸颊。“可怜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跪在那里,紧紧相拥。就在这时,那个被遗忘的大金币从我的腰带里掉了下来,砸到大理石地面上,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平躺在地上。
这使我非常尴尬。父亲怀着好奇把它捡了起来,打量着这枚金币。然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头微微向后靠,就好像被人打了耳光似的。在停顿了很长一会之后,他说道:
“你看,”他的声音低沉而又轻柔。“这就是愤怒的结果。可怕的暴行。”
“是的,”我回应到,想要尽快结束这个对话,恢复到刚才那种温暖的感觉中去。“母亲告诉了我发生在大教堂中的谋杀。真是太可怕了。”
“的确如此。谋杀没有借口,不管理由是否正当。这种暴力是非常可恶的,是在上帝面前发生的最肮脏的事情。”那枚金币还在他手上拿着,在微弱的光亮下闪烁着。“她和你谈起过这背后的事情吗?”
我想了想,但并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我起初以为他指的是这枚金币。“背面?”
“洛伦佐。对他被谋杀的弟弟的爱,使他在此后的日子中变得非常疯狂。”他闭上了眼睛,回忆着。“五天中死了八十个人。他们中有些是有罪的,但大多数都是因为他们不幸和这些人是亲戚。他们被无情地拷打,被肢解,血淋淋的尸体被挂在议会大楼的窗外。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可怜的亚科波的尸体的吧……”他战栗着,惊骇得说不出更多话来。
“这一切都是徒然无功的,哪怕是一条河的血也无法使朱利亚诺复活。”他张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孩子,在你身上有复仇的品性。记住我的话吧,复仇得不到好处,只有向上帝祈祷才会带给你好处。”他把这枚冰冷的硬币放在我手中。“每次你看到它的时候,希望你能想起我今天说过的话。”
我低下了眼神,温顺地接受了这个惩罚,同时我的手立刻握住了我的宝贝。“我会的。”
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他终于起身了;我跟着他走了出去。
“您吃过饭了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找厨子吧。”
在出去的路上,父亲提起我的灯,叹息道:“上帝会帮助我们,女儿。上帝会保佑我们再也不会屈服于我们的愤怒。”
“阿门。”我说道。
第12章
那天晚上扎鲁玛去休息之前,我找到她,并把她拉到我的小屋子里。背手把门关上,我跳上小床,两只胳膊抱住膝盖。
狂野的卷发从她的辫子中逃逸出来,在手中蜡烛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怪诞、摇曳的微光使她的脸发光,非常适合我想听到的可怕故事。
“告诉我关于亚科波大人的事情吧,”我哀求着。“父亲跟我说他们亵渎了他的尸体。我知道他们处死了他,但我想知道得更详细些。”
扎鲁玛不同意。通常,她都会非常愿意把这样的事情说给大家听的,但这件事明显困扰着她。“对小孩子来说,这个故事太恐怖了。”
“所有的大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就去问妈妈。”
“不,”她说,语气非常地急促,差点吹灭了蜡烛的火焰。“你怎么敢用这种事打扰她。”她皱着眉头,把蜡烛放在床头柜上。“你想知道什么?”
“他们对亚科波大人的尸体做了什么……还有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并没有行刺朱利亚诺……那么他们为什么杀害他呢?”
她坐到我的床沿上,叹着气。“对于这些问题,答案可不止一个。老亚科波德帕奇是帕奇家族的族长。他是一位知识渊博的人,每个人都尊重他。他曾经是一个骑士,你知道,这也是人们称呼他为大人的原因。他并没有发起策划谋杀梅第奇兄弟的密谋,我觉得当他发现有没有他的参与,其他人都不会停止的时候,他也就被说服了。”
“你的母亲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谋杀朱利亚诺的时候,敲响了大教堂旁边钟楼里的钟?”
“是的。”
“这就是他们给亚科波大人的信号,让他骑马到议会大楼去,召集人们一起来反对梅第奇家族。他雇佣了将近一百名佩鲁贾士兵来帮助他扫荡议会大楼;他以为市民会帮助他。但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执政官们从议会大楼的窗户里向他和士兵们砸石头;人们抓住他,高声叫嚷着:球!球!。”
“因此,在他被抓住以后,他们把他吊在议会大楼的窗户外——就像弗朗西斯科德帕奇和萨尔维亚蒂一样。因为他的贵族头衔和人们对他的尊敬,他是第一个被允许对他的罪行忏悔的人,并且得到了最终的圣礼。后来,他被葬在圣十字街的家族墓地里。”
“但是一个流言却兴起了,说在他死前,亚科波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圣十字街的修士们变得恐惧起来。他们把他的尸体挖了出来,重新埋在城墙外面一块很不神圣的土地中。在他死了三个星期以后,一些小混混把他的尸体挖了出来。”
“在他下葬的时候,脖子上面依然还套着绳索,因此,这些小混混就拽着这个尸体满城市地跑。“她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继续她的回忆。“他们嘲弄他的尸体,就好像它是个木偶。他们把他的尸体带到他家,用他的头撞门,假装他想要进去。我……”她声音颤抖着,睁开了眼睛,但是并没有看向我。
“我看到他了,还有这些小混混,那天我正从市场走回来。他们把他的尸体靠在一个喷泉上,并且正在和他说话。‘这可是个好天气,亚科波大人!’‘请过去吧,亚科波大人。’‘你的家人今天怎么样,亚科波大人?’”
“然后他们又朝他的尸体丢石头。声音听起来让人恶心——那是一种沉闷的砰击声;他被埋葬后下了四天的雨,尸体已经十分肿胀。他被吊死的时候,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紫色束腰外衣。那是我亲眼看见的。而现在,这件大衣已经烂了,上面到处是黑绿相间的泥土,而他的脸和手就像鱼肚皮一样的白。他的嘴张开着,肿胀的舌头伸在外面。他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是闭上的,上面有一层灰色的薄膜。那只眼睛看起来好像正盯着我,像是从坟墓里出来,乞求着帮助。”
“我为他的灵魂祈祷,尽管当时没有人敢为帕奇家说话。小混混们又拽着他的尸体玩了几天。玩腻以后,他们就把他的尸体扔到阿尔诺河里。甚至在比萨,都有人看见过他漂向大海的尸体。”扎鲁玛停下来,然后直直地看着我。“你要知道,洛伦佐为这个城市做过许多好事。但他一直让人们仇恨帕奇家。我敢肯定小混混们都收了洛伦佐的好处。一两块佛罗林,还是他亲自付的钱。他的复仇太过份了,为此,上帝总有一天会惩罚他的。”
第二天,作为道歉,父亲带着我用马车把最好的羊毛织品拉到位于拉赫加的梅第奇宅邸。我们驶入巨大的铁门之内。像以往一样,在仆人迎上来拴马的时候,我待在马车里;梅第奇家的仆人们卸下货品,带着我父亲由边门进入宅子。
他这次进去的时间比以往都长,大约有四十五分钟左右。而我渐渐无聊起来,开始欣赏建筑物的外观,绞尽脑汁幻想着建筑物里面都铺设着什么。
终于,站在边门的警卫让开了一条通路,父亲从里面走了出来。但他却没有上马车,而是站到了马车的一边,等待着。一组卫兵手持长剑跟着他走出了大门。很快,一个人出现了。他沉沉地倚着别人强健的手臂;他的一只脚没有穿鞋,脚踝下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