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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中国当代文学史-第4部分

小说: 中国当代文学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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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的捍卫者,在“民族形式问题”的论战中敏感到新文学的启蒙文化传统与抗战以来大众文化形态之间的尖锐冲突以及新文学可能受到的威胁。于是他这样解释了新文学的传统:“文艺大众化或大众文艺底内容底这一个发展,汇合着‘五四’以来的新的现实主义理论底发展(新现实主义唯物辩证法的创作方法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进步的创作活动所累积起来的艺术的认识方法底发展,这三方面底内的关联就形成了‘五四’新文艺底传统,现实主义的传统。”3如果把这三个方面的内涵的顺序倒过来说,那就是以鲁迅为代表的创作实践、从苏联传来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理论以及以大众化运动为中心的革命文学运动,且不讨论胡风对新文学传统的整合是否全面,他在理论上作出的努力,正是想把抗战以来文学实践的新的经验归纳到“五四”新文学传统中去,来充实和丰富新文学的传统。胡风强调了以大众化运动为中心的革命文学运动是进展而不是否定了“五四”的传统,所谓不是“否定”,即迄今为止的大众化运动依然是仍然没有从反帝反封建的民主主义任务中突变出去;所谓的“进展”,是指“五四”新文学由“市民阶级”把它的领导权交给了它的继承者。4很显然,胡风虽然以“五四”新文学的传统的捍卫者自居,但他对“五四”运动是资产阶级领导的文化革命这个认识,则是沿袭了自瞿秋白以来所有的共产党人和左翼人士的一般看法。就在同一年的年初,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里却对“五四”新文学运动作了完全不同于以前共产党人的高度评价:他称“五四”为开端的新民主主义文化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文化。”因而“五四”新文化运动也是“在共产主义的文化思想,即共产主义的宇宙观和社会革命论”领导下的新民主主义的文化运动。这样一来,抗战以来共产党直接参与并建构的新的文化现象,成为“五四”以来的文化逻辑发展的必然结果。他还用热烈的口吻高度赞扬了鲁迅,把鲁迅为象征的30年代左翼文艺运动概括为“围剿”与“反围剿”的斗争,5鲁迅当年确实用过“围剿”两字,那是用来戏拟20年代末“革命文学”论争中创造社等对他的批判攻击的,现在毛泽东把这个词与当时发生在江西苏区的军事行动联系起来,将鲁迅为旗帜的左翼文学运动纳入了整个革命斗争事业的范围中,很自然地引申出了朱总司令和鲁总司令的两支军队的说法。6毛泽东虽然站在比胡风高得多的政治起点和理论起点上总结了“五四”新文学传统,并且也把它与抗战以来的新的文化规范统一起来,但他的结论与胡风的结论是不同的。面对战争,胡风强调了文学运动必须带了“新文艺底传统”走进“战争所显示的生活密林”,如果没有了这个传统,“文艺运动对战争的服务就弄到手无寸铁”。7而毛泽东则是站在战争所要求的立场上,更强调的是如何把文学运动改造成文化军队的现实需要。在几年后发表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毛泽东一系列文艺思想及其论述的出发点,起于其《引言》部分,即关于两条战线和两支军队的论述。8为了达到这个需要,毛泽东对新文化的主要体现者知识分子的小资产阶级属性和欧化的文学表现样式,逐一地进行了批判。9他否定了“五四”新文化的一个重要标准西方文化模式,建立起另一个标准中国大众(主要是中国农民)的需要。他强调知识分子唯有背叛自己的教养,深入到工农大众中去改造思想、脱胎换骨,才有可能适应新的文化规范。他为知识分子指出了两条途径:一、无条件地向工农兵大众学习,为工农兵服务,以大众的思想要求和审美爱好作为自己的工作目标;二、无条件投入战争,一切为战争的胜利服务,也就是一切都围绕着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斗争和路线方针政策服务。可以看得出,这两个要求都鲜明地烙上了战时文化的特殊印记。很显然,由于战争的规模与深刻性,“五四”以来的新文化逐渐改变了前一阶段以启蒙为主要特征的规范,并在实践中逐渐形成新的以战争为主要特征的规范。毛泽东在这一时期发表的《新民主主义论》、《矛盾论》、《实践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等著作,从政治、哲学、文化等各个方面对这一新的文化规范做了深刻而完整的论述,并且从这一现实出发提出了革命的目标和任务。从文学史的发展来看,战争文化规范的建立虽然与“五四”新文化传统有着某些继承和发展的关系,但它毕竟不是启蒙文化必然的逻辑结果,而是战争外力的粗暴侵袭的产物,所以,它不能不与前一文化规范发生价值观念上的冲突。毛泽东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对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所作的严厉批评,不能不是这种文化冲突的反映。因此,自战争开始,中国文学史的发展过程实际上形成了两种传统:“五四”新文学的启蒙文化传统和抗战以来的战争文化传统。毛泽东的文艺思想及其影响下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和后来的解放区文艺运动,正是来自于战争的伟大实践。我们在讨论1949年以后的当代文学的源流时,不能不注意到两种文学传统的影响。它们有时是以互相补充或者比较一致的方式、有时则以互相冲突以致取代的方式来影响当代文学,这就构成了当代文学的种种特点及其辩证发展的过程。二、中国当代文学的分期及其发展概况中国20世纪文学史有各种分期方法和观念。以我个人的研究心得,抗战应该是一个重要的分期。除了文化价值结构上由单一的知识分子启蒙文化取向分成了国家权力意识形态、知识分子的现实战斗精神传统以及民间文化形态三分天下的格局外,在地域的分布上也相应于政治格局而分为三大区域:共产党控制的抗日民主根据地和解放区的文学、国民党统治区的文学以及沦陷区的殖民地文学,1949年以后,文学的基本格局没有变化,只是地域的面积变化了,共产党控制的地域扩大到整个大陆,国民党控制的地域缩小到台湾列岛,而回归前的香港、澳门地区的文学仍然带有某种殖民地文化的特征。正如对抗战以后的文学史应该分头研究解放区文学、国统区文学和沦陷区文学一样,当代文学史研究中也不能无视与大陆文学同时存在的台湾文学和香港、澳门的文学,这一空间区分是不容回避的。需要说明的是,本教材只以1949年以后的大陆地区的文学史为研究对象,本身是不完整的,与此相关的分期观念,也只有相对的意义。所以本教材的文学史分期只是一种权宜的做法,只是划分出一个大致的文学创作背景:第一阶段:19491978年1949年7月,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简称“第一次文代会”)召开。这次大会的特点之一是,长期被分离在两个地区(国民党统治区和共产党领导下的解放区)的文学工作者终于“会师”,也就是说,“五四”新文学的战斗传统和战争中形成的解放区文化传统在目标一致的前提下合流了,并且正式确立了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所规定的中国文艺新方向为全国文艺工作的方向,这次大会被一般的文学史著作称为“当代文学的伟大开端”。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了中国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争局面的结束,尽管在台湾海峡两岸还对峙着两个政治敌对的政权,尽管中国大陆的共产党政权长期处在冷战的威胁之下,一度还卷入了邻国的军事冲突(抗美援朝战争),但中国土地上大规模的军事武装冲突是结束了,中国进入了和平的经济建设时期。毛泽东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已经指出:随着全国革命的胜利,共产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转移到城市,必须用极大的努力去学会管理城市和建设城市。但是,文化规范的形成总是比经济基础的变革要缓慢得多,战争在战后的社会生活中留下的影响要比人们所估计的长久得多也深远得多,毛泽东的这一有益告诫,实际上要到三十年后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才被真正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而在当时,当身带硝烟的人们从事和平建设以后,文化心理上很自然地保留着战争时代的痕迹:实用理性和狂热政治激情的奇妙结合,英雄主义情绪的高度发扬,二元对立思维模式的普遍应用,以及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热情占支配的情绪,对西方文化的本能性的拒斥,等等。这种种战争文化心理特征并没有在战后几十年中得到根本性的改变。在这种文化氛围的制约下,文学观念由军事轨道转入政治轨道,两军对阵的思维模式具体地表现为片面强调阶级斗争的教条模式。在文学外部,通过一系列的政治批判运动,改造和批判知识分子的“小资产阶级”积极性,努力实现建设“一支完全新型的无产阶级文艺大军”的设想11;在文学内部,则要求将文学变成“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像“齿轮与螺丝钉”的关系12。这些文艺思想和政策,都可以从这一时期的战争文化规范上得到解释。在后来的文学史研究中,有不少研究者把这一时期有些违反文艺创作规律的现象归咎于当时中共党内一度占主流地位的“极左路线”,但是,政治路线并不是主观凭空设想出来的,它反映了一定历史条件下社会文化心理与路线制定者思想感情的投合。当时战争文化心理普遍存在的特征之一,如果从那一时期文学批评的语言来观察,充斥了战争心态的词汇几乎俯首可拾:诸如“会师”、“胜利”、“战役”、“插红旗”、“拔白旗”、“文艺大军”、“重大题材”、“锋芒直指”、“猖狂进攻”、“引蛇出洞”等等,文学创作获得成功被称为“打响了”,作品有所创新被称为“有突破”,更无须统计像“战斗”、“斗争”、“武器”一类军事词汇的使用频率。在战争文化心理支配下的文学观念,自然给当代文学创作和批评的主流带来深刻的影响。从文学创作的方面来看,当时的大多数作家在军事胜利的鼓舞下,确实有投合战争文化心理的积极性,他们热情歌讴时代精神,这一时期战争文化规范在文学观念上的表现诸如自觉强调文学创作的政治目的性和政治功利性,自觉运用战时两军对阵的二元对立思维模式来构思创作(即敌我阵营绝对分明),自觉强调英雄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等等,都不同程度地在一些主要创作中体现出来。但与此同时,我们仍要注意到当代知识分子传统的复杂性,即当代文学史发展中仍有一条“五四”新文学的传统若隐若显地存在着,支配着知识分子对社会责任和文学理想的追求。有研究者比较了中国文学与前苏联文学以后指出了这一重要的现象:“对于苏联文学来说,是叶赛宁、布宁、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帕斯捷尔纳克等所代表的传统,一个关心人性、人的精神境遇的传统。而对于中国文学来说,则是复活‘五四’作家的‘启蒙’责任和‘文人’意识,以及重建那种重视文学自身价值的立场。”13这一传统有力地支持了作家们用各种艺术手法来表达对社会的批判性看法,以及对文学真实性的追求,特别值得提出的是,当代文学史上有许多真正有艺术价值的作品,竟是产生在作家被不公正地剥夺了写作权力以后,仍然抱着对文学的炽爱,在秘密状态下创作出来的。还有一种值得一提的创作现象是,这时期有许多作家,特别是从解放区文学的传统下成长起来的作家,他们对中国农村的社会生活状况以及农民的文化心理有着深刻的理解,对中国民间文化形态的表现相当娴熟,他们在创作时,或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民间隐形结构”的艺术手法,使作品在为主流意识形态服务的同时,曲折地传达出真实的社会信息,体现了富于生命力的艺术特色。可以说,当代文学史上的这两个传统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下都起过积极的作用。还应该指出,以战争为主要特征的文化规范及其文化心理与和平时期经济建设的不相适应性,在五六十年代不是没有引起有关国家决策者的注意。1956年举行的中共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公开宣布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阶级斗争基本结束,今后任务主要是发展社会生产力。在此前后,毛泽东提出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双百方针”。很明显,这一方针是为适应和调整和平时期文化建设而提出的,与战争文化规范完全不同。以后周恩来、陈毅等中共高级官员对知识分子问题和文艺工作还发表过一系列的讲话,企图纠正当时越来越严重的文化规范与经济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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