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容氏传-第3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嘉懋和儿子在院子里嬉闹了一阵,然后将他交回到奶妈手里,迈着步子走进了内院,两个丫鬟正端着盘子从厨房那边走过来,见着嘉懋弯了弯膝盖:“大爷安好。”
嘉懋抬眼看了看托盘上的几只碗,一碗肉片汤,一个摊鸡蛋外加一个青菜一个青菜,他皱了皱眉:“怎么又是吃这个?”
丫鬟慌慌张张道:“奶奶说今日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用饭,故而可以简陋些。”
嘉懋一怔,忽然想起今日本该在李夫子家里吃饭,只是有同窗说师娘身子不好,不便打扰,改日再来拜府,他也就跟着大家出来了。
走到内室,嘉懋见着自己媳妇薛莲清正坐在桌子旁边,面前放着一个账簿子,一边瞧着一边在皱眉,口里还在念念有词:“这个哪里用得上这么金贵,勾掉这项也就是了。这个似乎也多余……”
嘉懋冷眼瞧着薛莲清,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工部尚书府联系起来,她很吝啬,而且她的吝啬绝不是后天培养出来的,仿佛是骨子里边带着的一种天性,无论做什么,她都只花最少的银子,绝不会多出一分。容大夫人曾经暗示过媳妇,家里不缺银子,可以适当将手放松些,薛莲清却蹙着眉尖只在诉苦:“婆婆,这银子来之不易,需得精心算计着才行,可不能随意浪费了。”
吝啬倒也罢了,薛莲清的性子十分不讨喜,嘉懋总觉得与她无话可说,每日回家说不上几句话,两人之间便没有了旁的东西可以聊。自从有了容勤勋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冷淡了些,薛莲清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将这琼枝楼的用度降到最低,其次便是照看自己的儿子,嘉懋成了她冷落的对象。
薛莲清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抬起头来一看,就见嘉懋站在自己面前,脸色有些落寞,她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那几个碗,歉意的笑了笑:“不知道你要回来,所以没给你准备饭菜,要不你去流朱阁那边与婆婆一起吃罢。”
嘉懋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转头就走,琼枝楼有自己的小厨房,吩咐下去让厨娘再另外给他做一份便是了,可她偏偏却支使着自己去流朱阁那边,要么便是厨房里根本没有准备材料,或者是她想省钱。
瞧着嘉懋的背影,薛莲清微微的笑了起来,容太后指的这门亲事实在让她满意,嘉懋一表人才,难得的是守着容家的组训,竟然连通房与姨娘都不要,即便是她怀着勤勋的时候,他宁愿单独睡一间屋子,也不要她替他准备屋里人。
家中的伯伯叔叔与兄弟们都有姨娘,薛莲清也从来不认为通房姨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出阁之前她早就做好了这准备,还对四个贴身丫鬟都考量了一番,心里想着自己有身子的时候该提了谁做通房最合适。可万万没想到嘉懋竟然拒绝了她的提议,口里说自己独自歇着便好,这让她实在惊喜,没想到这高门大户里还有这般洁身自好的少爷。
“奶奶,大爷好似生气了呢。”站在一旁的丫鬟有些担心:“我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
“要你操这么多空心。”薛莲清呵斥了一声,嘉懋怎么会生气,他从来都是笑得温和,似乎没有一点儿脾气,分明就是这丫鬟在胡说八道。
嘉懋走出了院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今日他瞧着薛莲清比往日似乎显得难看了些,而且他忽然间就不能习惯她的吝啬,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今日见到了她?眼前浮现出一双哀怨的眼睛来,那掉在地上的水晶玳瑁簪刺痛了他的心。
那是自己亲手送给她的,可却又没有能够履行自己的承诺,当年他对她说过,以后要替她簪头发,可到了现在,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若想相见只能在梦里。嘉懋叹了口气,望着庭前一株亭亭玉立的木芙蓉,拔腿便望外边走了去。
自从那次相见,骆相宜一直在盼望着能再见到嘉懋一面,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都没有再得到一个机会,即便她假装去国子监给李夫子送饭,也没能见到嘉懋一面。
刘妈妈知道她的心思,将骆相宜拉进内室小声劝导:“奶奶,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罢,不要再想了。”
骆相宜睁大眼泪汪汪的眼睛,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刘妈妈,嘴里一句话也不说,刘妈妈瞧着心里软了几分,叹着气道:“奶奶,你总得要好好为自己打算才是。”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眼便到了过年时分,李夫子去了旁边一个助教那边喝小酒,骆相宜正在屋子里写单子,要过年了,家里还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准备,李夫子除了看书便是去旁边同僚家里喝酒,一点事情都不会管的。
骆相宜长叹一声,过年的时候免不得要请李夫子的同僚过来吃饭,总得要好好准备才是。正在凝神细想,就听外边的院子门被人拍得砰砰响,娇红正在院子里打扫,听到声响,扔了扫帚便过去开门:“奶奶,来了贵客!”
放下笔,骆相宜整了整衣裳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才撩起门帘,一张脸忽然间便扑入了她的眼帘,放大得满满的,让她几乎不能呼吸。站在院子里的人,穿了一件大氅,身量儿高高,一脸温柔的笑容。
她的心噗噗的跳得厉害,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大半年没有见到嘉懋,此时却忽然看到了他,这让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
嘉懋瞪着眼望向骆相宜,心中百感交集,今日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心中烦闷,因着他在家中与薛莲清发生了争执,而争吵的内容竟是关于侄儿侄女的过年荷包到底要包多少。嘉懋说怎么着也该包个小金锞子,打造成各种各样别致的形状,又吉利又喜庆。可薛莲清却不同意,沉着脸道:“春华夏华她们都有两个孩子,咱们只有一个,你竟然还要包金锞子,那岂不是更不合算?”
瞧着薛莲清那暗暗的脸色,嘉懋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走出来以后不知道要去哪里,忽然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怎么压制也压不下去,就像一根芽儿破土而出一般,而且很快便长了一棵大树。
他想见她。
脑海里还有昔日她纯净的笑容,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温暖着他的心。
她过得好不好?很多次想要找借口去李夫子宅里玩耍,可一次次都被他压制了下去,但今日他却顽固的想要见到她。
让长随在铺子里边挑了些年货,带了那些东西便匆匆过来了,来的路上还在想着究竟能不能见到她,没想到才踏入院子便措手不及的见到了柔和的眉眼。
“夫子没有在家?”嘉懋好不容易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轻声问了一句。
骆相宜望着嘉懋,轻轻摇了摇头:“夫子去旁边孙大人家里喝酒去了。”
刚刚想说话,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娇红已经领着李夫子走了进来:“老爷,这位公子找你呢。”
李夫子见是学生过来了,赶紧招呼了一句:“嘉懋,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给夫子送些年礼过来。”嘉懋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回答。李夫子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尊师的,走,进到里边屋子坐去。”
嘉懋回过脸,后院门口已经不见了骆相宜的身影,心中微微有几分失望,但很快收拾了那点小心思,与李夫子进了前边那进屋子,李夫子又命娇红去喊了孙助教过来,陪着嘉懋痛痛快快喝了几杯酒。期间娇红与刘妈妈都端着菜肴出出进进,可却没见到骆相宜,嘉懋不免有些失望。
在李夫子家里喝得尽兴而归,回到府里头,勤勋闻到他满口酒味,扭了头只喊“爹爹好臭”,薛莲清上上下下打量着嘉懋,狐疑问道:“又去哪家酒楼喝酒了?花了多少银子?”
听着她三句话不离开银子,嘉懋心中不喜,那股闷气便被激着冲了出来,一反素日里温情的模样,脸红脖子粗的与薛莲清争吵了起来。薛莲清哪里会示弱?两人吵了个沸反盈天,勤勋在旁边瞧着,被惊骇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见儿子大哭,嘉懋忽然酒醒了些,心里讶异自己怎么会如此失态,于是不再接口与薛莲清争执,抱了儿子过来小声安慰了几句,直到勤勋止住了哭声,这才跌跌撞撞的往内室里边走了去。
薛莲清见着嘉懋的背影,连连冷笑:“到外边胡天海地,喝了酒还回来找我们娘儿俩撒气,着实可恶!”话还没说话,就见丫鬟从屋子里抱了一床铺盖出来,不由得傻了眼,冲上前去捉住那丫鬟问:“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低着头怯怯的说:“大爷说他喝了酒全身都是臭味儿,还怕吵了奶奶睡不着,所以让我把铺盖给他挪到旁边屋子去。”
薛莲清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来,点了点头道:“那你搬着过去罢。”嘉懋这一点好,很是细心,即便与自己生气,还是为自己着想的。
嘉懋很少独自睡,除了薛莲清有了身子的那会儿,今天晚上他又一次尝到了这就别的滋味。可孤枕却并未难眠,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睡得十分香甜,梦里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春节,他与她,站在长廊里头互相注视。
早晨起来头还有些疼,嘉懋望着窗外亮晃晃的一片,心里知道该是下雪了,推开门一看,外边真是水精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再也见不到半点杂色。院子里有丫鬟在堆雪人,勤勋由奶妈牵着站在走廊上好奇的望着,他身上穿了小斗篷,带了顶白色狐狸毛做成的小帽子,肌肤粉嫩,眼睛乌黑,远远望着就如年画里的金童,粉雕玉琢。
嘉懋忽然间有些懊悔,自己昨日鬼迷心窍,竟然就忘记了自己还有妻子儿子,怎么就跑到李夫子家里头去了,他捏了捏手心,怎么着也不该起那心思。她已经嫁为人妇,不再是当年的骆相宜,自己自然不能再想着以前的事情。
日子平淡如水,嘉懋的生活也乏善可陈,每日里不是在国子监念书便是在家里逗弄勤勋,陪着容大夫人说说闲话。这期间里他见过骆相宜几次,她带了丫鬟来国子监给李夫子送饭菜,一不留神便在路上见着了。骆相宜依旧瘦弱,一张瓜子脸儿上边有双含着哀怨的大眼睛,每次见了他都只是匆匆忙忙低下头去,弄得嘉懋心中很有愧疚。
分明是自己对不起她,可她却偏偏做得这样小心委屈,每见着骆相宜一次,嘉懋心里头便难受。他留心了李夫子家里的事儿,从打听到的情况来看,骆相宜过得并不是很好,心中更是觉得不舒服了,五月五日端午节,又忍不住派人送了节礼去李夫子那边,里头有一柄珍珑坊买的团扇,刺绣极其精美,那扇柄是一块白玉雕琢而成,摸到手里凉冰冰的一片,在炎热的夏季捏在手中十分清爽。
李夫子瞧着那些节礼,眉开眼笑:“毕竟还是侯府的公子知礼。”笑眯眯的将团扇递给骆相宜:“这个你拿着罢,女人家用的东西,我拿出去也不像话。”
骆相宜接了那柄团扇,心中悲喜交集,不用说这是嘉懋有意送给她的了,可是送柄团扇有什么意义?还不是空留余恨罢了。她拿着团扇轻轻摇了两下,凉爽的风将她的头发吹着飘了起来,她的一颗心也如这柔软的发丝一般,飘飘荡荡,忽高忽低,始终落不到实处。
“奶奶,”见骆相宜嘴角带笑,刘妈妈在旁边见了甚是担忧:“这扇子分明是容大公子有意送给你的,你……还是将它收起来罢。”
“妈妈说的什么话。”骆相宜回眸看了刘妈妈一眼,那眼波流转就如春水一般,让刘妈妈都有些吃惊,自家奶奶顷刻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粉面桃腮,有说不出的娇媚,眼里那些忧愁再也找不着了。
“妈妈,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要和容大公子在一起。”骆相宜咬了咬嘴唇,眼神坚定:“哪怕是给他做姨娘,我都心甘情愿。”
刘妈妈大吃了一惊,急急忙忙抓住骆相宜的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奶奶,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心思,你与老爷过得好好的,何必又再想着这些不着调的事?你与那容大公子早就断了情缘,何必强求着再牵到一处?”
骆相宜听了刘妈妈相劝的话,眼泪珠子纷纷溅落下来:“妈妈,你觉得我现儿过得好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李夫子迂腐得很,在家里几乎与骆相宜无话可说,每个月交给她三十两银子当家,其余的俸禄都被他拿去与同僚喝酒,自己吃得酒足饭饱,便根本不记得家里还有个骆相宜从来没有吃过什么美味的东西。这些都还不上算,最最要紧的是他于床笫之事上又十分无用,骆相宜一心只想要个孩子,可到现在看着只怕是难得。
刘妈妈见着骆相宜刚刚还是含羞带笑,忽然间又眼泪纷纷,想着李夫子的举止,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