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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西湖二集明. 周楫-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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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子侄,恐人议论,原要收拾些有名的人才于同榜之中,以示公道无私、科举得人之意,适值陆士规荐这个宿有文名的
人来,正中了曹泳之意。那秦桧又说曹泳得人,彼此称赞不尽。看官,你道这妓女好巧,一个烂不济的秀才,千方百计,
使费金银,买名刻集,骗了世上的人,便交通关节,白白拐了一个黄榜进士在于身上,可不是千古绝奇绝怪之事么?吴
尔知遂把《登科录》上刊了曹氏之名。有诗为证:
    十载寒窗未辛苦,九衢赌博作生涯。
    八字生来凭财旺,建安七子未为嘉。
    六月鹏搏雌风盛,身跨五马极豪华。
    四德更宜添智巧,三星准拟照琵琶。
    二人同心营金榜,一天好事到乌纱。
    话说吴尔知登了进士,选了伏羌县尉,曹妙哥同到任所而去。转眼间将近三年之期,乙丑春天。怎知路上行人口似
碑,有人因见前次中了秦桧的子侄,心下不服,因搬演戏文中扮出两个士子,推论今年知贡举的该是那个。一个人开口
道:“今年必是彭越。”一个人道:“怎生见得是彭越?”这个人道:“上科试官是韩信,信与彭越是一等人,所以知
今岁是彭越。”那一个人道:“上科壬戌试官何曾是韩信?”这个人道:“上科试官若不是韩信,如何取得三秦?”众
人大惊。后来秦桧闻知大怒,将这一干人并在座饮酒之人,尽数置之死地。遂起大狱,杀戮忠良不计其数,凡是有讥议
他的,不是刀下死,就是狱中亡,轻则刺配远恶军州,断送性命。秦桧之势愈大,遂起不臣之心。秦桧主持于内,曹泳
奉行在外,其势惊天动地。那时吴尔知已经转官,曹妙哥见事势渐渐有些不妥,恐日后有事累及,对丈夫道:“你本是
个烂不济的秀才,我勉强用计扶持,瞒心昧己,骗了天下人的眼目,侥幸戴了这顶乌纱。天下那里得可以长久侥幸之理,
日久必要败露,况且以金银买通关节,中举中进士,此是莫大之罪。明有人非,阴有鬼责,犯天地之大忌,冒鬼神之真
恨,冥冥之中,定要折福折寿。如今秦相之势惊天动地,杀戮忠良,罪大恶极,明日必有大祸。况你出身在于曹泳门下,
日后冰山之势一倒,受累非轻。古人见机而作,不如休了这官,埋名隐姓,匿于他州外府,可免此难。休得恋这一官,
明日为他受害!”吴尔知如梦初醒,拍手大叫道:“贤哉吾妻,精哉此计!”即便依计而行,假托有病,出了致仕文书,
辞了上官,遂同夫人赍了些金银细软之物,改名换姓,就如范蠡载西子游五湖的光景,隐于他州外府终身,竟不知去向。
果然,秦桧末年连高宗也在他掌握之中,奈何他不得。幸而岳爷有灵,把秦桧阴魂勾去,用铁火箸插于脊骨之间,烈火
烧其背,遂患背疽,如火一般热,如盘子一般大,烂见肺腑,甚是危笃。曹泳却又画一计策,待高宗来视病之时出一札
子,要把儿子秦熺代职。札子写得端正,高宗来相府视病,秦桧被岳爷爷拿去,已不能言语,但于怀中取出札子,要把
儿子秦熺代职。高宗看了,默然无言,出了府门,呼干办府事之人问道:“这札子谁人所为?”干办府事之人答道:
“是曹泳。”秦桧死后,高宗遂把曹泳勒停,安置新州,陆士规置之死地。若当日曹妙哥不知机,吴尔知之祸断难免矣。
曾有古风一首,单道这妇人好处:
    世道歪斜不可当,金银声价胜文章。
    开元通宝真能事,变乱阴阳反故常。
    赌博得财称才子,乱洒珠玑到处扬。
    悬知朝野公行贿,不惜金银成斗量。
    曹泳得贿通关节,谬说文章筹策良。
    一旦白丁列金榜,三秦公子姓名张。
    平康女士知机者,常恐冰山罹祸殃。
    挂冠神武更名去,谁问世道变沧桑!

第二十一卷假邻女诞生真子

    古冢狐,妖且老,化为妇人颜色好。
    头变云鬟面变妆,大尾曳作长红裳。
    徐徐行傍荒村路,日欲暮时人静处。
    或歌或舞或悲啼,翠眉不举花颜低。
    忽然一笑千万态,见者十人八九迷。
    这首诗是白乐天《古冢狐》歌,说古冢的妖狐,变作美貌妇人眩惑男子,其祸不可胜言。看官,你道这狐怎么能变
幻惑人?此物原是古时淫妇人所化,其名“紫紫”,化而为狐,亦自称“阿紫”,在山谷之中,吸日月精华之气,夜中
击尾出火,便就能成精作怪;在地下拾起死人髑髅,顶在头上,望北斗礼拜,若髑髅不坠,便化形为美妇人。彩草叶以
为衣,或歌或泣于路旁;又其媚态异常夺人,所以从来道“狐媚”,路人不知,往往着他道儿;又身上狐臊之气,男人
皆迷,但觉遍体芳香,若知他是野狐,便腥臊不堪闻矣。曾有一人走入深山古冢之间,忽见美女数十人,香闻数十步,
都走将来,携了这人的手,同入深僻之处。这一群美人拖的拖、扯的扯,要他淫媾。这人知道定非人类,念起《金刚经
》来,忽然口中闪出一道金光,群美人踉跄化为妖狐而走,但闻得腥臊之气扑鼻,遂寻路而归,免其患难。原来狐口中
又有媚珠,迷人之时,将此媚珠吐出,其人昏迷,不知人事,便为彼迷惑。此物北方甚多,南方还少,所以道南方多鬼,
北方多狐。狐千岁化为淫妇,百岁化为美女,为神巫,为丈夫,与女子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即与天通,名为“通天狐”。
昔日吴郡一人姓顾,名旃,与众打猎深山,忽闻有人说话道:“咄咄,今年时运衰!”顾旃同众人看视,并不见有人。
众人都惊异道:“深山之中,这是谁说话?”四下寻觅,见一古冢之中,坐着一个老人,面前有簿书一卷、朱笔砚一副,
老人对书观看,把手指一一掐过,若像算数之意,口里不住叹息道:“今年时运衰,奸得女人甚少。”正在叹息,一只
猎犬闻得狐臊臭,唿喇一声钻入冢内,将老人一口咬杀,却是一个野狐精。众人赶入冢内,看其簿书,都是奸淫女人姓
名,已经奸过的,朱笔勾头,未经奸过的,还有数百名在上。众人翻看,顾旃的女子名字已在上面,众人女子亦数名在
上,还有已经奸过的。众人忿怒,将此野狐砍做肉泥,簿书实时烧毁,除此一害。你道这狐岂不可恶?
    在下未入西湖上的故事,且说唐朝元和年间,青、齐地方一个许贞秀才,年登二十余,未有妻房,为人磊落聪明,
春榜动、选场开,收拾起琴剑书箱,带了两个仆从,上路行程,向长安进发。许贞平生性好放生,凡一应网罟之人捉捕
狐兔,许贞一见便赎取而放之。不则一日,放舍物命也不知多少了。此时向长安进发,渐渐到于陕中。那陕中一个从事
官,与许贞是金兰契友,见许贞到来,不胜欢喜,安排酒筵畅饮。许贞再三要别,出得门来,看看日落西山,烟迷古道,
一连行了十余里,许贞大醉,就在马上梦寐周公起来。那马走得快,扑簌簌一声响,许贞一个倒栽葱,从马上坠将下来,
就在荒草地上放睡。一觉睡醒,挣起来一看,但见月影微茫,草木丛杂,竟不知是何处,连马也通不见了。两个仆从预
先担了行李望前奔走,也不知去了多路。许贞自言自语道:“四下无路,又无村店,倘遇虎狼,怎生是好?”只见月影
之下一条小路,还有马尿足迹,遂依路径而去。
    走得数里,忽然见甲第一区,甚是华丽,槐柳成行,许贞只得上前叩门。一个小僮出来,许贞说了缘故,并问道:
“这是谁家宅子?”小僮道:“李员外宅子。”小僮就邀许贞进于客座之内。那客座极其清整,壁上名画,桌上都是经
史图籍,坐榻茵褥也都华丽。小僮转身进去,禀了李员外。员外出见,年五十余,峨冠博带,仪容文雅,与许贞相见,
分宾主而坐。许贞道:“因与故人痛饮,不觉坠马失路,愿借一宿。”李员外鞠躬而敬道:“久慕高谊,天赐良会,请
之尚不能来,今幸见临,是老夫之幸也。”就叫小僮整理酒肴,霎时间摆列整齐,又叫守门人役四处追寻许相公仆马,
一壁厢与许贞谈说,言语清妙,宾主甚是畅适。少刻,守门人役寻得仆马都到,直饮到夜深而罢。次早,许贞辞别要行,
李员外苦死强留,许贞感其厚意,又留一宿。明日始行。
    到得京都,将及月余,忽有人叩门,许贞开门出看,见一丈夫并仆从数人,称进士独孤沼来拜访。许贞见了礼,独
孤沼道:“某在陕中,前日李员外谈说足下妙处,非常之喜,他有爱女要与足下结姻。足下不论功名利与不利,明日还
到陕中,就访李员外,谢其雅意。”许贞甚喜。独孤沼见许贞应了亲事,出门作别而去。许贞不期下第,胸中郁郁不乐,
收拾东归,就到陕中访李员外。李员外满心欢喜,遂着独孤沼为媒,成就了洞房花烛之事。许贞娶得妻子,标致出群,
甚是相得。
    过了数月,许贞带了妻子还归青、齐,双双拜见父母。众人见李氏标致,都啧啧称赞。从此与李员外家中往来,担
了酒肴美物,时时不绝。许贞素喜道教,每日清晨,便诵《黄庭内景经》一卷,李氏劝道:“你今好道,宁知当日秦皇、
汉武乎?彼二人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竭天下之财以求神仙,终不能得,一个崩于沙丘,一个葬于茂陵。今君以一布衣
思量求仙,何其迂远耶!”许贞也不听李氏之言,日日诵读不辍。经三年之后,又上京求取功名,得中进士,授兖州参
军。许贞带了李氏到任,数年罢官,仍归齐、鲁。又过了十余年,李氏共生七子二女,虽然生了许多男女,标致颜色,
仍旧不减少年。许贞更觉欢喜,说他自有道术,所以颜色终久不变。许贞与他共做了二十余年夫妻,恩爱有加。一日,
忽然患起一场病来,再不得好。许贞极力延医调治,莫想挽回得转,渐渐垂危,执了许生之手,呜咽流泪而告道:“妾
自知死期已至,今忍耻以告,幸君哀怜宽宥,使妾尽言。”遂执手大哭不住。许生再三问其缘故,李氏只得实说道:
“妾家族父母感君屡蒙救拔之德,无可恩报,遂以狐狸贱质奉配君子,今已二十余年,未尝有一毫罪过,报君之恩亦已
尽矣。所生七子二女,是君骨血,并非异类,万勿作践。今日数尽,别君而去,愿看二十年夫妻之情,不可以妾异类,
便有厌弃之心,愿全肢体,埋我土中,乃百生之赐也。”说罢大哭,泪如涌泉。许生惊惶无措,涕泪交下,夫妻相抱,
哭了半日。李氏遂把被来蒙了头面,转背而卧,顷刻之间,忽然无声。许生揭开被来一看,却是一狐死于被中。许生感
其情义,殡葬一如人礼。过了几时,自己到于陕中访李员外,但见荒蒿野草,墟墓累累而已。遍处访问,并无李员外家
眷,惆怅而归。方知果是狐族,因屡次救其种类,所以特来报恩耳。过了年余,九个儿女死了四个,尸骸亦都是人,这
五个俱长大成人,承了宗祀。你道狐狸感德,变成妇人,与男人生子,这不是一件极异的事么?然不是西湖上的事,如
今说一个西湖上的事,与看官们一听。
    从来狐媚不可亲,只为妖狐能损人。
    试看搽脂画粉者,纷纷尽是野狐身。
    话说这个故事,出在元世祖登基之后,临安海宁县一个儒生,姓罗名哲字慧生,年登十八岁,父母双亡,未有妻室,
遂读书于临平山谷中,书室甚是幽雅。谷口有一方姓之家,系是世家,邸第宏丽,烟火稠密。罗慧生因是父母亡后服制
未满,又不好便议姻亲,无人料理家事,遂隔十余日回家去看视一次,催督小厮耕其田园。春日打从方家门首经过,垂
杨夹道,门径萧疏,见一女子侧身立于门首,生得如何?但见:鬓染双鸦,颜欺腻雪。湛湛秋水拂明眸,馥馥红蕖衬两
颊。玉天仙子,隐映乎蟾宫;人世王嫱,缥缈于凤阙。就使老实汉,也要惹下牵肠割肚之债;何况嫩书生,怎不兜起钻
心彻骨之情。
    话说罗慧生看见了这个美貌女子,好生做作。那女子见这书生俊雅丰姿,也不免以目送情,似有两下流连之意。忽
然远远一起人将来,女子急移莲步,闪身入去。罗慧生只得退步前奔,到得了书房之内,好生放心不下,害了几日干相
思的病症。过得十余之日,又要回去,这一次去,明明是要再见女子之面,饱看一回之意。不期三生有幸,果然走到门
首,那美貌女子又立出在门首。今番比前次更自不同,因是见过一面之后,倍觉有情。见罗慧生来,把门闭其一扇,开
其一扇,隐身门内,真如月殿嫦娥,隐隐跃跃于广寒桂树之间。惹得那罗慧生捉身不住,定睛看了许久,又不好立住脚
跟,光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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