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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小城风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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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全盘接受,基思,但我进行了宣传。” 
  “可怕。我看见整个国家到处都有人宣传这一套。” 
  “没错。不过,你也没多考虑就接受了全套爱国主义的鬼话。” 
  “打那以后,我明白了许多。你呢?” 
  杰弗里点点头。“我也明白了不少。嗳,政治谈得够多的了。再谈下去我们非得打一架不可。说说你的事怎么样?你为什么要回来?” 
  “噢,我被解雇了。” 
  “在哪儿被解雇的?你还在军队里吗?” 
  “不。” 
  “那么谁解雇你的?” 
  “政府。” 
  杰弗里瞥了他一眼,两人都沉默了。 
  基思看着雨水滴落在田地里。坐在一个大门廊里观赏丽景别有一种滋味,他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杰弗里问道:“你结婚了?” 
  “没有。那你和那姑娘结婚没有……?就是你在高年级时搞上的那个长发拖到屁股的嬉皮士?” 
  “她叫盖尔。是的,我们结婚了。现在还在一起过日子。” 
  “真有你的。有孩子吗?” 
  “没有,世界人口太多了。我们在为控制人口出一份力。” 
  “我也是。你们住哪儿?” 
  “这儿。实际上,大约两年前就搬回来了。我们在博灵格林住了几年。” 
  “我听说了。那么后来呢?” 
  “噢,我们俩都获得安提阿学院的奖学金,后来又都受聘在那儿教书,直到退职。” 
  “我想,如果我在大学里再待上一年的话,我的脑子一定会爆掉的。” 
  “大学并不适合每个人,”杰弗里承认说,“政府也不适合每个人。” 
  “不错。” 
  “我说,你回来之后见过安妮吗?” 
  “没有。”基思又开了一罐啤酒。 
  杰弗里注视着他的老朋友兼老同学,基思感觉到他的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最后,杰弗里说道:“你不会还在为你们俩的事摘得神魂颠倒吧?” 
  “不会。” 
  “我碰到过她几次。我不断问她是否有你的消息,她说没有。想来真奇怪,我们大家曾经都是那么亲密……我们曾以为那段日子永远不会结束……” 
  “我们知道会结束的。” 
  杰弗里点点头说:“我曾请她开车路过时顺道来我家,同我和盖尔喝一杯,可她总是敷衍我。起初我感到很不高兴,但后来我得知一点她丈夫的情况。他是本地的警察头子——你知道吧?总之,我在‘慈善互助会’举行的一次医院募捐会上见过他们夫妻俩。安妮迷人极了,但她的纳粹丈夫却紧紧盯住她,好像他就要逮捕一名毒品贩子似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暴君越来越生气,因为她在和男人们说话——已婚的男人,天哪,都是些医生、律师以及诸如此类的人物。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妥之举,而他本该为自己的贤内助应酬一屋子的人而感到兴奋——天晓得,他需要良好的公共关系,而且越多越好。总之,他抓住她的胳膊就带她离开了。就这样走了。嗳,我也许是个社会主义者、一个平等主义者,可我也是个自命不凡的人。当我看见一个有教养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忍受那样的粗暴对待——你去哪儿?” 
  “盥洗室。” 
  基思走进盥洗室,洗了脸。他照了照镜子。的确,他的基因好,这使他看上去与他在大学时拍的照片差别不大。相反,杰弗里却变得几乎认不出来了。不知安妮现在是什么样子了。杰弗里一定知道,但基思不打算问他。反正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对他来说都一样。他回到门廊上坐下。“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噢……盖尔听别人说的。谁说的记不得了。”杰弗里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她看上去很好。” 
  “盖尔吗?” 
  “安妮。”杰弗里咯咯一笑,说道,“我想怂恿你去与她重温旧情,基思,但那个狗杂种会杀了你。”他补充说,“他明白,得到她是凭运气,他不愿意失去她。” 
  “看来安提阿学院是平民政治家的摇篮。你在那里正合适。” 
  “嗯……我想是这样。我和盖尔在那里过了几年不错的日子。我们组织了抗议活动和罢工运动,还捣毁了城里的征兵站。真带劲。” 
  基思笑了。“好极了。我在前方屁股都要打穿了,而你们却在吓跑我的接替者。” 
  杰弗里也笑了。“那不过是一阵子的事。我希望当时你能跟我们在一起。老天,我们吸了那么多大麻,数量加起来足以砸死一群大象;我们跟半数的研究生和教师睡过觉;我们——” 
  “你的意思是你们跟别的人上过床?” 
  “当然。你当时在丛林里,错过了一大摊子事儿。” 
  “但是……嗨,我是个农家子弟……同你们在一起的那些人结过婚吗?” 
  “是的,可以这么说。不过,噢,当时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有多方面的原因——住房问题、福利问题,诸如此类。这样做实际上是在逃避现实——还记得这个词儿吗?但我们相信性自由。盖尔到现在还声称她创造了那句格言:‘上床,别上战场。’她说,那是一九六四年。她是在梦中获得灵感的。那也许是吸毒所致吧。” 
  “为这句格言得请一个版权律师了。” 
  “不错。总之,我们抛弃了所有中产阶级的价值观与情感,背叛了宗教、爱国主义、父母双亲以及其他的一切。”他把身体俯过来对基思说道,“大致来说,当时我们心理上不正常,可很愉快,而且我们的确相信那一套。不是全部相信,但是足够多了。我们真的痛恨那场战争,真的。” 
  “是啊。我也认为它不是什么好事。” 
  “得了吧,基思。别言不由衷了。” 
  “对我来说那不是政治,而只是一场哈克贝利·芬式的真枪真炮的历险而已。” 
  “但有人死了。” 
  “的确有人死了,杰弗里。我至今还在为他们悲伤。你悲伤吗?” 
  “不,可我本来就不希望他们去死。”他用拳头捣了一下基思的胳膊。“嗳,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吧。现在没人再关心这个了。” 
  “我想也是。” 
  他俩各人又喝了一罐啤酒,在摇椅上摇着身子。基思心想,二十年之后他们还会坐在一起,膝上盖着毯子,一边喝苹果汁,一边谈论健康和童年。生命起点与终点中间的那些年月,那些充满性爱、激情、女人、政治以及斗争的年月,将会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将会被遗忘,但他希望不要这样。 
  基思说:“从我们斯潘塞城出来的人有多少上了博灵格林州立大学?我、你、安妮,还有一个年龄比我们大点的怪小伙子……他叫杰克,对吗?” 
  “对。他去了加利福尼亚州。后来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了。另外还有那个叫芭芭拉·埃文斯的姑娘,真是个大美人。她去了纽约,嫁给了一个阔佬。我在第二十次同学聚会上见过她。” 
  “斯潘塞中学同学聚会,还是博灵格林州立大学同学聚会?” 
  “博灵格林州立大学。我从不去参加中学同学聚会。你呢?” 
  “不去。” 
  “我们今年夏天刚错过一次中学同学聚会。我说,明年你要去参加的话,我也去。” 
  “你可以去。” 
  杰弗里继续说道:“我们中学里还有一个人上了博灵格林州立大学。杰德·鲍威尔,比我们小两岁。记得他吗?” 
  “当然记得。城里那家廉价杂货店就是他父母开的。他现在情况怎样?” 
  “他在越南战场上头部受了伤。他回到这儿,过了几年受罪的日子,后来死了。我父母与他父母是近邻。我和盖尔去参加了他的葬礼,散发反战宣传品。干了件蠢事。” 
  “也许吧。” 
  “你是喝得飘飘然了,还是醉了?” 
  “都有点。” 
  “我也是。”杰弗里说道。 
  他俩坐了一会儿,谈到了家庭,又谈了一点斯潘塞城和博灵格林的往事。他俩叙述各自的见闻,回忆老朋友,一点一点地消磨时间。 
  此刻天渐渐黑了,雨还在下个不停。基思说:“我认识的每个人差不多都在这个门廊上坐过。” 
  “你知道,基思,我们还没老,可我觉得我们已经被鬼魂包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许我们不该回到这儿来,杰弗里。你为什么要回来?” 
  “不知道。这儿生活比安提阿便宜。我们经济上不宽裕。我们在培养小激进派分子的狂热中竟然忘了钱的问题。”他笑了。“我原该买些国防部的股票。” 
  “眼下这投资可不理想。你有工作吗?” 
  “辅导中学生。盖尔也是。她还在市议会担任议员,每年有一点补贴。” 
  “不哄我?谁会昏了头投准赤色分子的票?” 
  “她的竞选对手在男厕所里搞鸡奸被人抓住了。” 
  基思微微一笑。“斯潘塞城的人真会选。” 
  “是啊。到十一月份她就要卸任了,巴克斯特在她背后捣了鬼。” 
  “我并不觉得奇怪。” 
  “嗨,当心这家伙,基思。他很危险。” 
  “我遵纪守法。” 
  “那没有用,我的朋友。这个家伙很恶劣。” 
  “那就行动起来对付他。” 
  “我们正在想办法。” 
  “想办法?你不是曾经想办法推翻美国政府吗?” 
  “那要容易些。”他大笑。“此一时,彼一时嘛。” 
  一只只飞蛾扑向房子的纱窗,他们坐的摇椅嘎吱作响。基思打开了最后两罐啤酒,递给杰弗里一罐。“我不明白你们俩为什么要辞去舒服的教师工作。” 
  “这个……事情变得怪了。” 
  “什么变得怪了?” 
  “一切事情。盖尔教社会学,我教马克思、恩格斯以及其他欧洲自种男人的理论。这些人早已作古了。你知道,我坐在我的象牙塔中,看不到现实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共产主义的崩溃可以说让我感到意外。” 
  “我有同感。不过,我干的工作让我不需惊奇。” 
  “是吗?你是间谍之类?” 
  “接着说你的吧。你们的英雄是些泥足巨人。那么后来呢?” 
  他笑了。“是呀,因此我不知道是否应该重写我的讲义,或是重新考虑我的生活方式。” 
  “我听着呢。” 
  “总之,我的课来听的人不多。尽管我一度处于社会思潮的前锋,我却发现自己在殿后了。天哪,我甚至不能再和女人上床了。我的意思是,对那些女大学生来说我可能太老了,然而……这不仅仅是由于身体上的原因,更多的是由于思想上的原因。你知道吗?另外,现在校方制定了一些校规,关于性行为的校规,有整整好几页……上帝呀,校规上规定每一步你都得先问一下对方——我可以解开你的衬衫吗?我可以解开你的乳罩吗?我可以摸你的乳房吗?”他噗嗤一笑。“不开玩笑。你能想象我们做大学生时是怎样的吗?老天,我们兴致一来就上床了。哦,你没有。但是……总之,盖尔也有一点落伍了。本来可能选她课的学生都选了女权主义研究、美国黑人历史、美洲印第安人哲学、新时代资本主义等这类课程。没有人再选正统的社会学课程了。她感到……有点失落。上帝啊,这个国家变了,还是怎么了?” 
  “安提阿学院也许并不代表整个国家,杰弗里。” 
  “我也这样想。不过,天啊,对一个老革命家来说,没有什么比跟不上社会发展更悲哀的了。革命总是吃掉自己人。我在三十年前就明白这点了。我只是没预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赶出政治舞台。” 
  “他们把你解雇了?” 
  “不,他们不那样干。我和盖尔有一天早上醒来做出了这个决定。我们是出于原则才辞职的。真蠢。” 
  “不,真聪明。很好。我就不能说自己的做法聪明,我真希望当初采取你们的做法。但是我后来还是被解雇了。” 
  “为什么?裁减人员?” 
  “不错。胜利的代价竟是失业。这真是一种讽刺。” 
  “是啊,嗯,但你赢了。现在我不能再盼望在地球上建立一个社会主义的天堂了。”他喝完手中的啤酒,把空罐捏扁。“政治是个坏东西,政治分裂人民。” 
  “我告诉过你这一点。”基思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思考着杰弗里说的话。他和这位孩提时代的朋友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选择了不同的信仰,到大学四年级时明显没有共同之处了。实际上,他俩还是有不少共同之处的,只是双方都不知道而已。 
  他俩小时候就在一起,在一个学校的操场上玩耍,同一天上了同一所大学。各人都认为自己是个诚实的人,或许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各人都相信自己在为人类鞠躬尽瘁。他俩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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