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宏图-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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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斋,你定是觉得我张亮基毫无骨气吧!”
张亮基径直坐到骆秉章的对面,又看了一眼周围。
“当初,亮基被囚于大牢又岂止数月,其间遭受磨难又岂是他人所知?”
不待张亮基说完,骆秉章便冷哼一声。
“凭此便为尔降贼之理?尔又有何颜目对以君王?”
“君王?”
骆秉章的话换来的却是张亮基摇头。
“儒斋所指的可是京师紫禁城中的胡酋?”
“你居然……”
一句“胡酋”传入耳中,却使得骆秉章猛然睁大眼睛,先是厉问一声,而后又冷笑道。
“当初你张亮基不亦曾感其恩,领其旨嘛?今日居然如此,如此可见尔之人品!”
带着冷笑的质问可谓是入骨三分,但张亮基却是不以为意的摇头说道。
“他日,亮基未曾寻得真君,自然不得不如此,今时,既然亮基已寻得我中华之真主,又岂会再行认贼作父之事!”
张亮基的这一声自辩换来的是骆秉章的一阵大笑,在大笑之余,其更是说道。
“哼哼,于你张亮基眼中,莫非这逆贼便是所谓的真……?”
那话还未说完,骆秉章就被因张亮基的举动而生生打断了,只见其径直拿起桌上的笔纸,沾墨于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顺道宜……”
看着其于纸上写出的这几个字,骆秉章的眉头微微一挑,有些不解的看着张亮基。
“火土金水木!”
若是换成其它人或许不知道张亮基在说什么,但对于寒窗苦图三十余年的骆秉章来说,他自然知道张亮基在说什么,他说的是前朝皇家的辈份。
“哼哼,本就是无稽之谈,靖难之后又焉此支存世!”
虽是本朝之官,但对于骆秉章来说,于前朝之事却极为了解。
“那儒斋可曾记得史书中所载的“建庶人”!”
“建庶人!”
诧异的睁大眼睛,尽管“建庶人”于明史中所载不过数十字,但这被称为“建庶人”的朱文圭,确实是前朝建文帝的后人,其两岁被幽禁于中都广安宫,直到五十六七岁方才被放出。
“有天命者,任自为之。”
在骆秉章的惊讶中,张亮基又道出了前朝英宗释建庶人时言道的话语。其实最初他亦未曾将朱宜锋与建庶人,更未曾将其与前朝联系在一起,因为他本人亦未曾将此联系在一起,他之所以会提及此事,全是因为胡林翼当初于岳州城下与其的彻夜长谈。
也就是在岳州城下,胡林翼罗列了数个人名,那是汉督朱家先祖的姓名,也就是在那些姓名中,他发现了一个诡奇之处。
“朱胜齐、朱胜东、朱顺灿、朱顺西、朱道明,朱道埠、朱宜锋、朱宜涛……”
诧异的看着纸上的罗列的姓名,骆秉章隐隐的猜出了一些事来。
“这些……”
“你看这些字……”
将“齐”、“西”、“明”、“涛”皆换成另一通音或近音字之后,骆秉章立即看懂了一切,他惊诧的看着纸上的姓名。
“朱三即王士元,著凌迟处死。伊子……俱着立斩。”
在骆秉章的诧异中,张亮基道出了“康熙四十五年的朱三太子案”,然后颇是语重的说道。
“当年清兵入关后,各地明皇室几被诛杀净尽,侥幸逃脱者,无不是隐姓埋名,汉督祖上为求自保,虽不曾易名更姓,虽遵祖训,却又不得不谨慎对之,其沿用皇明之辈份,但其名却借以通假字,如汉督之父,讳朱道明,汉督讳朱宜锋,如此错辈通假自不为外界所警,如汉督二叔者,虽为朱道埠,而其子却为朱宜涛通假“鋾”……”
张亮基口中的“汉督”亦是大汉都督府的大都督,而“汉督”一名正是由其所称,现在已经为人们所接受,在别人看来,这“汉督”之名不过只是一个称谓,但是于张亮基看来“汉督”两字,却带着更深的含意,比如将来其可为“汉王”,自然也是区别其与粤匪不同之处。
“汉督实为堂堂皇明之后,自是有天命者,自当为我中华之真主,今时汉督起后,复以中华,不正是顺应天命之举,还望儒斋切莫自误!”
何谓天命?
天命这东西总是飘渺不定的,但对于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这看似飘渺不定的天命,却总是会对他们造成一定的影响,纵是如骆秉章亦也是如此。
对于所谓的“皇明之后”,骆秉章不觉得的有什么,但是他却非常清楚,这一面大旗对于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纵是那粤匪起兵之初打出的旗号不也是“反清复明”吗?若是他日这所谓的“汉督”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号时,自然更能得以民心。
一面“前朝”的旗帜可以换来民心吗?
至少可以换来一部分,做为广东人的骆秉章又岂不知道,这前明自永历起虽亡近两百年,可却依为百姓所记,洪门也罢、天地会也好,无不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而且所谓的“皇明之后”的身份,对普通百姓亦极具蛊惑性,对于许多百姓而言,单就是这血脉便表示其已具“天命”。
天命!
若是百姓信以天命的话,那这朝廷又能如何?念及当下的局势,骆秉章的心思不禁为之动摇起来,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迷茫。
切莫自误!
于心底念着张亮基的提醒,骆秉章反问道。
“那石卿是否正因如此,方才甘为汉督所用!”
称谓上的些许改变,让张亮基于心底一笑,曾为封疆之吏的他比谁都更了解汉臣的心思,对于大多数汉臣来说,或许他们言道着“吾皇圣明”,可实际上“满汉畛域”的现实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在那“首崇满州”的氛围下,汉臣永远低满臣一等的现实,总是在提醒着他们,他们是什么人,也正因如此,除少数人外,大多数汉臣对满清朝廷的忠心也就停留于表面,只需要适当的游说,总能令其归顺。
就像他张亮基一样,在家人的安危得到保障的时候,在意识到大清国的气数将尽时,他果断的做出了选择。
“还请儒斋手书一封给予家人,以便汉督遣人将令家人接至武昌,以免为满清所害!”
见其心思浮动,张亮基又特意提醒了一句,当初若不是汉督派人把他的家人接到武昌,他又如何能没有后顾之忧?
面对张亮基的要求,骆秉章不禁再次陷入思索之中,他先是想到自己欲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又想到出仕十余年来的皇恩浩荡,同样还有那朝中无处不在的“满汉畛域”,表面上于皇上而言是“满汉并重,不稍偏视”,可实际上,自满清入主中原以来其秉持的却是“首崇满洲,因所宜也”的原则,至于那皇家的训谕中对汉官的猜疑亦是屡屡可见。甚至说连那皇上也曾公开说过“汉尚书朕不能全信”的话语,正因如此,其才会在直省优肥之缺中首选旗人,在职官品级中,满官品级之初制均设汉官一等至三等。
在这种情况下,汉臣几乎皆是唯唯诺诺,徒为自保禄位之计,缄默不言,以为保身,康熙朝如此,现在未曾不是如此!以至于出仕前座师曾特意叮嘱其自保之道,并用涂天相遭到罢斥时话语提醒他。
“我汉人,用我则用,不用我便回籍教书!”
这便是看似风光的汉臣于朝中的境遇!思索良久之后,骆秉章看着张亮基反问道,
“石卿方才所言,是汉督之言亦是臣下之猜?”(未完待续。)
第197章 江水滔滔(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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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刚下过的那场持续数日的暴雨,甚至使得这涛涛江水都跟着涨起了寸许,就连同那江畔的芦苇荡里也被淹于江水中,而对于干旱月余的湖北大地而言,这场暴雨似甘霖,此时湖北田间水稻大都已经收齐,那麦子或是红薯刚刚种进地里,正是需要的雨水的时候,这场大雨看似下的急,于庄稼来说却又是一场急时雨。
今年个个难得的好年景!
对于经过了差不多半年兵荒马乱的湖北百姓而言,今年确实不错,虽是兵荒马乱,可除了省城之外,却没有几个地方真正遭受兵灾,眼瞧着年景这么好,有人便将这一切归于“天命南移”,当然这“南移”移的不是江宁,而是武昌。
这当然只是村里镇上的读书人这般说道,他们自然不会认为那焚孔庙、毁诗书的粤匪“顺应天命”,在他们看来,能够让湖广总督那样的封疆大吏归顺的“汉军大都督”自然是“顺应天命”之人,有时候,天命总是那般简单,只不过是读书人的言语。至于读书人口中的“天命”,则往往与其利相关。
不过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天命在何,似乎与他们并没有多少关系,纵是天命“带来了好年景”,也需要百姓自己劳作才能落得好景,若不然就是丰年也能饿死懒汉。虽说天气极热,但人们还是走到田边在烈日下挖渠疏水,以让田间积着的水排出去,而许多兴致的勃勃的孩子,却在水渠处用破网网起鱼来,或于江边的水洼里戏着水,全是一副无忧无虑之状。
“快看,快看,过火轮船了!”
突然,正在江边水洼里戏着水的孩子指着江中的大船欢喜的嚷喊着。
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瞧见与平素所见的小货船不同的“火轮”,确实很让人新奇,莫说是他们觉得的新奇,就是那些自以为见过世面的人,也会觉得稀罕,毕竟这火轮船于这江上确实罕见,实际上纵是上海,火轮船亦不多见,这火轮船是武昌新成立的“汽船公司”从香港买回来的轮船。
虽说汽船公司不过只买回来了六艘蒸汽轮船,于人们眼中不过只是瞧着稀罕,可知道内里的人却非常清楚,有一天这江上的舢板帆船之类的木船,早晚会被淘汰,会全数为这日行数百里的火轮船所取代,就像现如今这武昌与长沙之间,官府便是用这火轮船运粮搭客。
在孩子们喧嚣着为见着火轮船而兴奋时,江岸上的老农却只是轻撇一眼,然后便默默的吸着旱烟,似乎那轮船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也确实,对于在江边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农来说,虽说他们没有见过什么火轮船,可这世间除了田里的活计,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们了。
当岸边荫下的老人用眼光一撇江中的轮船之余,在江中的轮船上,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金发碧眼的洋人,却是好奇的打量着江边的美景。
在只见那长江两岸不知修于何年的堤坝上,尽是一排排古老的柳树,那些柳树无不是都有两三人合抱粗,那巨大树荫下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在纳凉,还有老农负着双手佝偻着身子,手中牵一截绳头,慢吞吞地在坝上走着,绳子拖着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牛,牛脊上坐着小娃娃。而在不远处的河畔小镇的上空已飘起了一道道午时炊烟。
此情此景,如油画一般展现在弗雷森的眼前,只让他整个人不禁迷醉于这充满东方色彩的长江两岸的景致上。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在话声传来的时候,一个二十几许的青年。他生着一张颇为俊秀的脸,他的笑容看起来同样很是诚恳,但是眉宇间却又带着些许青年人才有的调皮,他的眼神虽然流露着愉快和坦率,但是有点过于凝重,咄咄逼人。不过与清国百姓的不同是,他留着短发,身穿西洋式的服装,看上去非常合体。
若是于上海租界的话,定会有人认出来这留着短发的青年正是那个曾于英国呆过一年半的习之墨,现在,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就像他剪掉了辫子,穿上西装一般,实际上——他之前的辫子不过也就是根假辫子,早在英国时他便剪掉了辫子。现在只不过是光明正大的留短发、穿西装罢了。
“弗雷森先生,现在,咱们所过的这个地方便是赤壁,而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虽非为三国所做,但毛宗岗父子评刻《三国演义》时将其放在卷首!”
走到弗雷森身边,习之墨的举动显得很是温雅,不过这时,他口中的话却改了英语,甚至在又在弗雷森的请求下,将那首杨慎的“临江仙”译成英文,虽是不见得译出其意,但却也让弗雷森感受了一番这词中之意,两人就这样站在船头说道,全是一副兴致勃勃之状,只听习之墨用英语对身旁的弗雷森说道:
“长江,自古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