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刀电影院系列之精准的失控-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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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
女神温柔地抚摸他脸上的皱纹,吻去了岁月刻痕上灼熟的泪水。
然后,女神流泪了。
“女神,你为什么哭泣?”老林群智怜惜地抱著女神。
女神脸上五彩缤纷的浓妆被泪水割花、融化、崩解。
最後剩下一张全世界最素净的脸。
“知道二十二年以後的我,还是没有放弃,我……”
老林群智很了解,太了解了。
坚挺著强烈的命运感,他深深舆女神年轻的胴体结合。
燃烧。
射出!
9
灰濛濛的天空,看不清余霞的落日,充满炸甜不辣油烟的空气……
叭!
直接轰进耳朵里的喇叭声,将老林群智从抵达的迷茫中震醒。他这才发现自己光着屁股坐在马路中间,一台小货车的车轮惊险地从身边掠过。险象环生。
“干!死变态!”小货车司机探出车窗破口大骂:“要死也不要害别人!”
两旁的车道同时有好几台车都放慢速度,似乎都在打量、取笑自己。
不可避免,每次刚刚出发都会这样,老林群智赶紧将裤子拉起,狼狈地跑到马路旁让自己冷静一下。满身的装备看起来是用不着了,这可不是什么荒山野岭。
这里是……学校前面的四线道大马路?
不可能会错,这间一点也不令人怀念的烂学校,不论自己出发折返台湾无数次,老林群智都没有想过要回来看一眼。此时赫然看见充满恶意的学校矗然在前,垃圾山般的肮脏记忆一下子从三十六年前扑向自己。
无比清晰。
无比臭。
只是这些画面,未免与记忆深处的画面太过贴合,几乎分毫不差。一切都旧。满街跑来跑去的车子都是极为老旧的样式,空气吸进肺里的感觉也是陈旧过期的,果然这次的出发还是穿越了一大段的时间。
老林群智正想问个路人现在是西元几年时,他瞥眼见到了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的……
“我自己。”
老林群智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青涩的自己穿着高中制服,背着被同学用立可白恶作剧乱写脏话的书包,站在校门口旁的破墙外,对着里面不断张望。
张望着什么?
“……”老林群智全身都在颤抖。
张望着什么?这还需要问吗?
这一幕,出现在梦里有多少次?在险恶的荒野里无止境的漫步时,有多少次回忆着这一个画面?无法抹灭,不可能忘记,那一个少不更事的自己正等待着女神放学回家,然后像过去一年的每一个黄昏一样,偷偷偷偷地跟着。
此时年轻的自己的表情,是如此的仓皇不安。
他知道,他正在想……
她怎么还没出来呢?在教室里做什么呢?还是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在擦黑板吗?她正在拖地吗?她正在清理桌面上被同学用立可白乱写的诅咒字眼吗?班导师突然又跑去找她的麻烦吗?还是又被同学恶作剧关在厕所了?她的书包被藏起来了吗?难道是失踪的王八蛋突然回来找她麻烦吗?
五十三岁的老林群智从十七岁的自己脸上,看见了稚嫩的爱情。
“这三十六年来,你后悔了吗?”站在马路边的老林群智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自己问了自己无数次。
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坚定的否认。
这个问题,就如同许许多多人听到的问题一样。
“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是会放弃医学院,去读你喜欢的数学系吗?”
“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是会选择现在的老婆,不与你的初恋情人复合吗?”
“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是会顶撞上司从大公司离职,到夜市卖卤味吗?”
“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是会选择把小孩送出国,他很有成就却与你疏离吗?”
答案当然都是,我不会后悔。如果可以重来,我一样会做相同的决定。
——反正不可能真正有机会改变,当然要死撑。
要面子,也要安慰自己。
但如果,真的有那种改变的机会呢?
看着十七岁的自己不断张望,焦切瞎猜的模样,老林群智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
呼吸困难,心跳得好快,连脚底也渗出了冷汗。
那孩子会知道,
渴望着一场普通人生的自己,
即将变得一点也不普通了吗?
五分钟过后,那孩子会拿着一把美工刀,呆呆地看着不断喷出鲜血的喉咙。
终其一生那孩子都在逃亡,也得逃亡,在流浪中度过所有的岁月。
他不可能有踏实的梦想。没有职业没有身分。他不会拥有家庭。他没有交过朋友。他不会养狗。他没有上过电影院。他没有考过驾照。
三十六年来只是不断的出发不断的折返,忍受酷热忍受极寒忍受疾病忍受饥饿忍受迷路忍受猛兽忍受战火忍受贫穷忍受寂寞忍受空洞忍受自己心爱的女神变成人人买骑的娼妓。
说不定,他也是那些嘴巴说不后悔、但机会一来还是想改变的那种人。所谓的“为女神寻找人生的意义”,不过是绝望透顶的人生自我安慰的一种“说法”。
如果把选择的权力交给那孩子,告诉那个急得快哭出来的他……他回到四楼教室之后会看到什么画面、画面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那孩子真的愿意重蹈覆辙,照样从那王八蛋的背后割下那一刀吗?
不,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那怯懦的孩子不会。
起先一开始只是单纯冲动,剩余的行动则是……不得不的爱?
自己对女神的爱,只是一场不得不的无限放大?
现在的自己,站在因果的分水岭上。
只要走过去,拍拍那孩子的肩膀。
即使只有一点点的时间差,便会微妙地阻止那孩子折返四楼的教室。
这样一来,不成因果,现在的自己会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握拳。
紧紧握拳。
女神的能力与自己的命运,联手将他带到这个绝佳的分水岭。
绝对,绝对不是要叫他放弃的。
“对不起。”
老泪纵横的背包客,站在马路边看着彷徨失措的小高中生踱步徘徊。
终于,那孩子跑返了校园。
短短十分钟后,老群智拖着悲伤的脚步,走进充满罪恶感的老校园。慢慢拾阶向上,来到了四楼鲜血淋漓的教室。推开忘了反锁的门。
那孩子,不见了。
一个不晓得名字的王八蛋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讲台上,退去高中制服的小女神正在凝视着自己血淋淋的阴部,满脸的困惑与思索,她不清楚自己的人生是否也正失控中。
一抬头,小女神见到全身装备的老群智站在教室正中央,她稚嫩的身子震了好大一下,完全被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吓傻了。
“女神……”
老群智单膝跪地:“那孩子不是不见了,只是老了。”
小女神全身僵硬的看着老群智。保持着不让人歇斯底里尖叫的距离,老群智温柔的看着小女神。也让小女神仔细的看着自己、用爱的凝视拨开一层又一层的皱纹与一条条的白发,看清楚藏在岁月底下的脸庞有多么的熟悉。只是深深藏着,但从未被埋葬。
小女神看得呆了。
老群智的泪水顺着崎岖蜿蜒的皱纹,滴落下地。
这一天,自己自顾扑向了命运。
这一天,女神选择了自己。
“我不懂。”小女神定下心。
“你不必懂。”老群智哭着,也笑着:“现在的我还没有消失,意味着你即使见了现在的我,也不会放弃你的计划。这样就够了。”
小女神点点头,似懂非懂地走近老群智。
“依照约定,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小女神蹲在老群智面前,抚摸着她年迈的勇士。
“三十六年来我去了无数个地方,经历无数次的劫难,刚刚还度过了最困难的一关。”
老群智感受着小女神十指的温度,一股激动再度涌现:“此后的三十六年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让我与你重逢。”
来自三十六年后的眼泪流进了小女神的掌心。
小女神叹息。
“一切的意义,就是与我再次重逢吗?”
小女神捧着老群智的眼泪,全身蜷缩:“我不知道。”
“今天的重逢,就是为了即刻的出发。”
抗拒了改变的契机,此刻的老群智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有预感,下一次的出发将会带来最后的答案。女神,我得再次借用你的能力。”
一样的场景,不一样的结合。
出发在即,小女神迎接着老群智最后的冲刺。
“告诉我,未来的我会怎样?我会得到幸福吗?”
小女神紧紧拥抱着她老去的勇士。
该告诉她吗?告诉她真话,会带来因果的颠倒毁灭吗?
老群智怜惜地捧着她温热的脸。
“你会成为一个,让我很幸福的女神。”
10
“呼!”
赫然睁开眼睛。一手拉着微型喷射降落的钮掣,一手搂着不存在的香肩。
迎接他的是几双困惑近乎呆滞的眼神,与一张又一张合不拢的嘴。
看着镜子中的中奖,满脸胡渣,风尘仆仆,还露了一只鸟。
等等……镜子?
“色狼!”
此起彼落的尖叫声,让老群智赶紧将裤子拉起来,一边慌张地打量四周。
哪里?
何时?
熟悉又浓郁的香味,老旧的陈设,不断借镜子无限延伸出去的空间。这里是理发院。
有点熟悉的场景,依稀是小时候常来剪头发的地方。
正在剪头发和与看电视的理发阿姨对着忽然出现在座位上的老群智大叫,而一个同样坐在镜子前的小孩哇哇大哭,耳根流血。一个理发阿姨赶紧放下手中染血的剪刀,手忙脚乱地帮哭闹的小孩止血。
老群智狼狈至极地从座位上跳下,因装备太重失去平衡还摔了一跤,一股模糊到严重变形的“记忆”随着那一摔在脑袋的最角落蔓生了出来。还跪在地上的他,直觉地摸了摸右边耳朵……果然有一个微微鼓起的小疤痕。
“你?”
老群智看向那又哭又闹的小孩。
那小鬼,就是不晓得几十前的自己吧?
来不及迷惘与感动了,一支扫帚重重砸向老群智的头,砸得他眼前一黑。
“你从哪里来的!变态!”
拿着扫帚的年轻女孩好像刚刚哭过,两只眼睛红红肿肿,却相当凶悍:“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
老群智吃痛,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童年记忆中的老理发店前,瞥眼看见店柜台桌上放了一张过时的五百块钱,干脆一把抢过再夺门而出。
“小偷!”
“是强盗!”
“不要追了他是变态!乖……不哭不哭喔……”
仿佛凝视着这不速之客的背影,理发店里的小电视机播放着新闻旁白注解:
“中华职棒假球案又有最新的发展,今天下午台北市调处约谈王光熙、廖敏雄、曾贵章、褚志远、李聪富裕、陈执信、谢奇勋、黄俊杰、邱启成等九名时报鹰球员,经检方复讯后,谕令以五万交保,对于黑首介入比赛的细节,检方下搜集帮派分子收买或恐吓球员等相关证据,而居间行贿的白手套……”
11
身上都是来自未来的美金,当然没有准备在这个年代的台湾可以用的钞票。幸好刚刚灵机一动随手抢了那一张五百块钱,才让老群智在街尾文具店旁的臭豆腐摊饱食了一番。
连着嗑了两盘加了酸冷泡菜的臭豆腐,搭配着充满与酸菜香气的猪血汤,吃着吃着,连习惯干粮的舌头都感动得快流泪了。
“老板,再来一碗猪血汤好了,想说五百块不好找嘛。”
“好好好,等一下!”
这一间混卖猪血汤的臭豆腐摊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小吃摊,常常在放学时吵着爸爸说想吃,偶尔还会自己存零用钱过来大快朵颐,却在上了国中以后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说摊贩生病了,有人说是摊贩的儿子学成归国,把摊贩老板接去过好日子了。
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再一次吃到这令人怀念的滋味。
肚子饱了,情绪也没有那么激动了,老群智开始有余力思考现在是什么情况。刚刚坐下时刻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了老板,现在是哪一个年份,老板用很古怪的表情说,现在是西元一九九七年。
换算起来,刚刚坐在理发店被剪到耳朵嚎啕大哭的自己,是八岁。约莫国小二年级的年纪。这个时间没去学校上课,显然的是上午班。有时候下午妈妈的确会拿钱叫他自己去剪头发、顺便买几卷卫生纸跟拜拜要用的水果回家,所谓的零用钱,就是在自己理所当然扣押起店家找的零钱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
八岁的自己啊……
还以为会是比上一次的出发更艰巨的状况,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