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出书版) 猛虎嗅蔷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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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官家的女儿,宫里的女人,再多的不甘,在刀尖上游走,该怎么做,从不能出错。
他一把把我摁倒在床上,朗朗的笑了起来。我是一向聪慧过人的,揣摩人的心思对我原不是难事,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摸不清他相信吗?他是高兴吗?他究竟笑得是什么?他相信一个连他的脸都未曾看清的女人为他朝思暮想吗?还是宫中的女人原本就都如此,不想他想谁呢?他若有了闪失,我们就连盼头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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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不透,他却一直在笑:“一早就听说你不仅美艳不可方物,还最是可人。你父亲那么多儿女却独独最疼你。朕问他要你,他还说你年幼,家中尚有一三女未嫁。”我一听,眼泪便更多了,老父是真的一向最疼我的。只可是,以后再无法绕于膝前,即使再见面也是君臣之别了。
我的心好痛,痛得思绪又飘回眼前,痛得盖过了膝盖上的旧伤,想到不知父亲流放闽南偏远之地,身体可还好吗?可还有机会对着他笑,对着他说:“爹爹,这世上所有的人,我最喜欢的就是您啊。”
宠
轻轻的揉着膝盖,想着父亲是何其的我,这冷宫的冷风似乎都没有那么凄苦了。
父亲和大多男子不同,似乎在他的心中,从未想过男子应该如何,女子又该如何。他用他那双闪着光彩的眼睛扫进了我们每个人心里,他看到的是我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当年在府中,我自小就和兄弟子侄们一起随先生读书,母亲一再的劝阻,说女儿终究和男儿不同。父亲总说:都是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分别。母亲再劝急了,父亲就会说:我家的女儿,怎比寻常人家。这么好的一幅心智,不好好念些书,可惜了。母亲会说:女儿家读多了书,有什么用,还会惹出事端。父亲会说:你这么说,自是因为书读得太少。
每每这时,我便会回转头,偷偷的抿嘴窃笑。我的父亲,是何其胸襟广阔而又慈爱的人啊!听说,今世身边相遇的人,也就结下了来世的缘分,还会以各种机缘再次相遇。有时我想,这定是前世结下的缘分。无论我做什么,在父亲眼里总是好的。即便是闯了祸,父亲也会说:我的女儿,真真是与旁人不同,做什么事都是出人意表。母亲总是被气得哭笑不得。弟兄们不是不妒忌的。
做母亲的,做了一世女人,太明白其中甘苦,明白当我不在父亲羽翼之下时,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天地。于是处处约束,时时苛责。再加上母亲心里疼得终归是儿子,父亲忙,常常不在家,于是表面上我风光不已,私下里受气受欺的时候却很多。
这样一来,我的性子就变得很古怪。我既聪明狡猾,又很耿直;表面上功夫做足,其实内心却是奔放,不受约束;我会好好听着当我觉得其实你在放屁;我懂得现实不过如此,又常常心有不甘;知道如何求生存,可又放不下幻想中的一片美好世界……
父亲倒一点没觉察我的矛盾,他觉得我是他养出来的宝贝,在他的照看下,我就会这样一路绚烂下去。
的确,当年我在京城声名很是盛大。谁都知道我们府里最小的这位小姐端正持重,貌胜西子,文才却不输天下任何男子。其实,盛名之下,其实往往难符。我并不是人人都会看中的大美人,我美则美矣,美的却有些妖异不驯,长眉入鬓,媚眼如丝,鼻子过高了,额头过宽了,好在长了张樱桃小口,微微笑着,倒也能骗过人去,像一幅寻常大家闺秀的做派。说我的才呢,其实是歪才,我有我的心思,常常能辩的家中男儿哑口无言。母亲一再警告我当着外人,收起我那一套歪理。可父亲每次听我说我的道理,总是被逗得哈哈大笑,当然也时常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过我擅舞。无论是宫中盛行的广袖舞还是塞外的胡旋舞,我都无不擅长。我身材修长,胸部丰满。每逢节日或是盛宴的时候,我也会为父亲献舞一曲。偶尔也有高官贵客参加府中内宴,惊鸿一瞥,我便名声在外。这又弥补了我的女子气。
当年京城里的贵族、官宦子弟,私下里仰慕我的,找着机会想远远看我一眼的,实在不是少数。可我猜想,他们要是真知道我的脾性,恐怕就不再趋之若鹜,而是望风而逃了。
不管如何,当年的我,就是在父亲的庇护下,像牡丹那样怒放着。
皇恩浩荡
皇上亲征告捷而归,第一个临幸的女人是我。
我不让自己幻想是因为自己貌美冠群芳,所以皇上急不可耐的要我。
不,不是的。是七皇叔有异动,想乘着皇上远征夺回当年本是唾手可得的江山。而父亲一早觉察,联合朝中保皇势力将其压了下去。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第二日就被急急得封了妃。
这一夜,他可说的上耐心十足,原来皇上也有讨好人的时候。记得进宫之前,奶娘悄声跟我说这男女之事第一次女人会疼一下,过去就过去了,二回就好了。我怀疑奶娘是哄我,要不就是出了什么差错。因为我很不舒服,忍着不把他推开。
他很激动,这次亲征,没带女人,想是久不近女色,连着要了我两次。他弄疼我的时候,我发出了闷哼声,我以为他会生气,可他却显得特别高兴。这些事,不需要太多的智慧,我立即就明白他喜欢我出声,于是我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他问我可喜欢,我就红着脸,偏着头,小声说“嗯”,他就更开心了。
我一面咿咿呀呀,一面想:哪有这样的道理,男人乐此不疲,对女人却只是受折磨,因为我还是很疼,像一把粗重的钢锉在身体里生生的磨折我。
男女之事,在我也并不像寻常女孩家那样陌生。因为父亲给我的自由极多,府中书多,男孩子也多,所以难免我不会偷看到些什么我不该看的。什么淫词艳曲,春宫秘戏图,我都早早就样样涉猎过了。可这实际的情形让我有些迷糊,这传奇里的小姐似乎是很欢喜的,尝到了甜头,就再不能独守空闺了。不明白啊,不明白。
他从我身上翻下去的时候说:“真是个可人儿。”我就更糊涂了,是我长得可人,还是我叫得好听,要不就是我皮肤细腻光滑。家里众多姊妹,没有一个皮肤及得上我白细的,那个从烟花之地来的姨娘总说见过那么多的女子,没一个皮肤赛的过我去的。但是总之是皇上嘴里的好话,我赶紧推着他的胸口低声说:“皇上是笑话人家吗?”
听了我的话,他笑了好一阵。我想:你要是喜欢这一手,那我是很擅长的。可见多了府里的妻妾们怎么讨父亲的欢心。少时我总是喜欢在假山里,墙后檐下的藏来躲去,所以偷听到的,偷看到的实在不少。
于是我再接再厉道:“上次皇上弄得奴婢好疼,这些日子,奴婢天天想着皇上平安回来,想着皇上留在奴婢身体里的痛都变成甜了。”我说的想吐,但他听得欢喜,却假装板起脸来说:“你是重臣之女,又时寡人的爱妃,怎么自称起奴婢起来了?”“贱妾宁愿是皇上的奴婢,能跟在皇上身边端茶倒水,好时时知道皇上是否安康。”
我摸不准这样的话他听多了是否厌烦,只是想这样比较保险,起码让他知道我满门上下都像我父亲一样对他忠心耿耿。总是要为父亲考虑的,再说皇上把我招进宫来,也不是没有牵制考察我父亲的意思。
我察言观色,他显得满意极了。是啊,为人尊者,谁不喜欢居下位者谦卑驯服,这多是没有例外的。也只有父亲对我是如此包容,看着我每每跟他唱反调还满心欢喜。
那一夜,我没有按惯例被带出,而是在皇帝的寝宫里呆了一整夜。我想,这一夜后,满宫满朝都知道我的受宠和我父亲圣眷正隆。
我想:这真好。
我想:在这宫里,我是要小心翼翼的,即便是不能让皇上爱屋及乌,也是千万不能给父亲添麻烦。这世上,我最关心的也就是父亲了,最担心的也是。我已经身入宫门,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呢?小心谨慎,不触怒龙颜,已是上上之选了。这一生一世,也就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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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有多少事,我们是刻意经营,本以为离着目的近了,却是渐行渐远。我在宫中的命运便是被这命运的洪流卷的不知所终,到了我从未到的一步。
在这如此冷清的地方,好多发生的,遗忘的,不曾注意的事不知怎么的都会浮上心间反复的,一遍遍的想,咀嚼的心都疼了为止。
那个父亲最小的弟子,眼睛又黑又亮的男孩,几乎就是和我一同长大的。想起来我那时真是没心没肺,少年不识愁滋味。还来不及明白情爱,一段年少的情事就远远飘逝了。
那日进宫的路上,奶娘告诉我,他一直在后面远远的跟着,直到再也跟不进来,被深深的护城河和高高的宫墙挡在了外边。
那时的我,有太多的东西吸引我的目光,我太好奇。兴许是被父亲像男孩子一样的教养,我好动顽皮,样样事情喜欢搞个明白,而比我大几岁的他就是最好的跟班和犯错时的陪绑。我看的东西很多,读的书也很多,偏偏在情上却有些晚知晚觉。
直到在冷宫里呆了很多年,把年少时的事一一想来,有一天才忽然明白他为何总是那样专注的目光;为何总是那样处处小心,寸步不离;为何总是那样体量呵护,关爱备至……为何我要进宫,他竟比谁都要伤心。原来是爹娘尚可见上几面,而在他一作别便是来世了。
如今,让我常常念起的是他看我的样子。还好这一辈子,也曾有男子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我,仿佛这天地间只有我。让我可以在这样寒冷的时节里,可以闭起眼,假想着我正被这样的目光包融着。真的是好寂寞啊!都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日子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不知道我要是没进宫,我和他会怎样,他并不是父亲最钟爱的弟子,家世也并不出众,除非我定了心意,想必父亲并不会希望我嫁给他。可当时的我,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是心上人。他是个内向的人,什么都小心翼翼的藏着,我若是没有和他两情相悦,他又能做什么呢?最终我嫁了人,也不会再想起他,更不会有一日明白了他的心意。
大约欠下的情债都要偿还,我就在这样的境况下怀念他的种种,而想必他早已妻妾儿孙满堂,我则早已成了陈年的旧渍,闲暇想来可以聊以舆情,甚至成了连梦里也不会有的影子。谁知道呢。
有时会想,父亲原不该如此宠我,留到了二八年纪还不曾定下一门婚事。否则,如今我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恐怕正忙着跟小妾们争风吃醋,那是多么热闹,以我的心智,扮演一个贤德淑良的主母,把家中的一干人等管的服服帖帖,定是没有问题的。
当初登门求亲的人真是林林总总,要是答应了李将军之子……他早已立了赫赫战功,我已是诰命夫人了;若是答应了那年的新科状元,他的样貌是真的好看……
想啊想,如今我剩下的就只有想了。
我在想,那么多年里,那个已经离开这世界的人,我唯一肌肤相亲的男人,他在纷杂的生活中可曾想起过我一次?想起我的面貌,想起我的舞姿,毕竟我走进这冷宫的时候才只有二十岁,我那时还这么美,这么年轻。他曾那样的宠过我,难道半点没有因为我便是我,而不仅仅是重臣的女儿吗?
王美人
皇上班师回朝后的头一个月,除了在皇后、封贵妃、那里用过晚膳外,每晚都是在自己的寝宫里睡的,而我每晚都陪在那儿。满宫的女人都红了眼。我在想:我在这宫里的好戏怕是要上场了。
皇后,是一宫之主,他的结发,但也是太后的侄女,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事。她的独子本来理所应当的会是太子,可生下来说话就比别人晚,快二十岁的人了还痴痴傻傻若五、六岁的顽童。这是皇后的痛,原本真是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女人,如今也只是端庄大度,做足一个皇后的样子。
可这对皇上,想来不是多了一个问题,而是少了一个。若是皇后之子真做了太子,当年自己年幼时,外戚权重的一幕又会重演,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将这一系弹压了下去。
封贵妃,右相之女,也是四皇子的母亲。虽说皇上正当盛年,还未立嗣,可满朝上下都知道那必是四皇子无疑。
因为二皇子是个不知名姓,早已逝去的宫人所生。而三皇子是王美人生的,王美人是皇上从宫外弄来的女人。没有背景,没有身份。生了儿子,也不过只做到个美人。
其实在我看来,满宫的女子,最是不同的正是这个王美人。她真真是皇上自己挑的女人,不是在宫里挑,不是在贵族官宦家的女儿里挑,也不是在邻邦进贡的女人里挑,那是皇上自己从人堆里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