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六朝文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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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其淆乱,欲为当世诗品,口陈标榜,其文未遂,感而作焉。昔九品论人,
《七略》裁士,校以宾实,诚多未值。至若诗之为技,较尔可知。以类推之,
殆均博弈。
方今皇帝,资生知之上才,体沈郁之幽思,文丽日月,赏究天人。昔在
贵游,已为称首。况八纮既奄,风靡云蒸,抱玉者联肩,握珠者踵武。以瞰
汉魏而不顾,吞晋宋于胸中。谅非农歌辕议,取致流别。嵘之今录,庶周旋
于闾里,均之于谈笑耳。
一品之中,略以世代为先后,不以优劣为诠次。又其人既往,其文克定。
今所寓言,不录存者。夫属辞比事,乃为通谈。若乃经国文符,应资博古;
撰德驳奏,宜穷往烈。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于用事?“思君如流水,”既
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
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颜延、谢庄,尤
为繁密,于时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书抄。近任昉,王元长等,
词不贵奇,竞须新事。迩来作者,浸以成俗。逐乃句无虚语,语无虚字,拘
挛补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军直其人。词既失高,则宜加事义。虽谢
天才,且表学问,亦一理乎!
陆机《文赋》,通而无贬;李充《翰林》,疏而不切;王微《鸿宝》,
密而无裁;颜延论文,精而难晓;挚虞《文志》,详而博赡,颇曰知言。观
斯数家,皆就谈文体,而不显优劣。至于谢客集诗,逢诗辄取;张昽《文士》,
逢文即书。诸英志录,并义在文,曾无品第。嵘今所录,止乎五言。虽然,
网罗古今,词文殆集。轻欲辨彰清浊,掎摭病利。凡百二十人,预此宗流者
便称才子。至斯三品升降,差非定制,方申变裁,请寄知者耳。
昔曹、刘殆文章之圣,陆、谢为体贰之才,锐精研思,千百年中而不闻
宫商之辩,四声之论。或谓前达偶然不见,岂其然乎?尝试言之;古曰诗颂,
皆被之金竹。故非调五音,无以谐会。若“置酒高堂上”、“明月照高楼,”
为韵之首。故三祖之词,文或不工,而韵入歌唱,此重音韵之义也,与世之
言宫商异矣。今既不被管弦,亦何取于声律耶?齐有王元长者,尝谓余云:
“宫商与二仪俱生,自古词人不知之,惟颜宪子乃云律吕音调,而其实大谬。
惟见范晔、谢庄颇识之耳。尝欲进 《知音论》,未就。”王元长创其首,谢
朓、沈约扬其波。三贤或贵公子孙,幼有文辩。于是士流景慕,务为精密。
襞积细微,专相陵架。故使文多拘忌;伤其真美。余谓文制,本须讽读,不
可蹇碍。但令清浊通流,口吻调利,斯为足矣。至平上去入,则余病未能,
蜂腰鹤膝,闾里已具。
陈思《赠弟》,仲宣《七哀》,公干《思友》,阮籍《咏怀》,子卿“双
凫”,叔夜“双鸾”,茂先寒夕,平叔衣单,安仁倦暑,景阳苦雨,灵运《邺
中》,士衡《拟古》,越石感乱,景纯咏仙,王微风月,谢客山泉,叔源《离
宴》,鲍照戍边,太冲《咏史》,颜廷入洛,陶公《咏贫》之制,惠连《捣
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所以谓篇章之珠泽,文采之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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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 统
《文选》序
式观元始,眇觌玄风。冬穴夏巢之时,茹毛饮血之世,世质民淳,斯文
未作。逮乎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治,由是文
籍生焉。《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
之时义远矣哉!若夫椎轮为大辂之始,大辂宁有椎轮之质;增冰为积水所成,
积水曾微增冰之凛。何哉?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
亦宜然,随时变改,难可详悉。
尝试论之曰:《诗序》云:“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
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至于今之作者,异乎古昔。古诗之体,今则全
取赋名。荀、宋表之于前,贾、马继之于末。自兹以降,源流实繁。述邑居
则有“凭虚”、“亡是”之作,戒畋游则有《长杨》、《羽猎》之制。若其
纪一事,咏一物,风云草木之兴,鱼虫禽兽之流,推而广之,不可胜载矣。
又楚人屈原,含忠履洁,君非从流,臣进逆耳,深思远虑,遂放湘南。耿介
之意既伤,壹郁之怀靡诉。临渊有怀沙之志,吟泽有憔悴之容。骚人之文,
自兹而作。
诗者,盖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关睢》、《麟趾》,正始
之道著;桑间、濮上,亡国之音表。故风雅之道,粲然可观。自炎汉中叶,
厥途渐异。退傅有《在寝》之作;降将著“河梁”之篇,四言五言,区以别
矣。又少则三字,多则九言,各体互兴,分镳并驱。颂者,所以游扬德业,
褒赞成功。吉甫有“穆若”之谈,季子有“至矣”之叹。舒布为诗,即言如
彼;总成为颂,又亦若此。次则箴兴于补阙,戒出于弼匡,论则析理精微,
铭则序事清润,美终则诔发,图像则赞兴。又诏诰教令之流,表奏■记之列,
书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辞引序、
碑确志状,众制锋起,源流间出。譬陶匏异器,并为入耳之娱;黼黻不同,
俱为悦目之玩。作者之致,盖云备矣。
余监抚余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称晷
忘倦。自姬汉以来,眇焉悠邈,时更七代,数逾千祀。词人才子,则名溢于
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自非略其芜秽,集其清英,盖欲兼功,大
半难矣。若夫姬公之籍,孔父之书,与日月具悬,鬼神争奥,教敬之准式,
人伦之师友,岂可重以芟夷,加以剪裁?老庄之作,管孟之流,盖以立意为
宗,不以能文为本,今之所撰,又以略诸。若贤人之美辞,忠臣之抗直,谋
夫之话,辨士之端,冰释泉涌,金相玉振。所谓坐狙丘,议稷下,仲连之却
秦军,食其之下齐国,留侯之发八难,曲逆之吐六奇,盖乃事美一时,语流
千载,概见坟籍,旁出子史。若斯之流,又亦繁博,虽传之简牍,而事异篇
章,今之所集,亦所不取。至于记事之史,系年之书,所以褒贬是非,纪别
异同,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若其赞论之综辑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
于沈思,义归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远自周室,迄于圣代,都为
三十卷,名曰 《文选》云尔。
凡次文之体,各以汇聚。诗赋体既不一,又以类分,类分之中,各以时
代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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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道元
江水·三峡
江水又东,经广溪峡,斯乃三峡之首也。峡中有瞿,黄龛二滩,其峡盖
自昔禹凿以通江,郭景纯所谓“巴东之峡,夏后疏凿”者也。
江水又东,经巫峡,杜宇所凿以通江水也。江水历峡,东经新崩滩,其
间道尾百六十里,谓之巫峡,盖因山为名也。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
午夜分,不见曦月。
至于夏水襄陵,沿泝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
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
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每到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
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江水又东,迳狼尾滩而历人滩。袁山松曰:“二滩相去二里。人滩水至
峻峭,南岸有青石,夏没冬出。其石嵚崟,数十步中悉作人面形,或大或小,
其分明者须发皆具,因名曰: ‘人滩’也。”
江水又东,迳黄牛山下,有滩名曰黄牛滩。南岸重岭叠起,最外高崖间
有石,色如人负刀牵牛,人黑牛黄,成就分明。既人迹所绝,莫得究焉。此
岩既高,加以江湍纡回,虽途迳信宿,犹望见此物。故行都谣曰:“朝发黄
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言水路纡深,回望如一矣。
江水又东,迳西陵峡。《宜都记》曰:“自黄牛滩东入西陵界至陕口百
许里,山水纡曲,而两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见日月。绝壁或千许丈,
其石彩色形容,多所象类。林木高茂,略尽冬春。猿鸣至清,山谷传响,泛
泛不绝。所谓三峡,此其一也。”山松言:“常闻峡中水疾,书记及口传悉
以临惧相戒,曾无称有山水之美也。”及余来践跻此境,既至欣然,始信耳
闻之不如亲见矣。其叠崿秀峰,奇构异彩,固难以辞叙。林木萧森,离寓藯
藯,乃在霞气之表。仰嘱俯映,弥习弥佳,流连信宿,不觉忘返。目所履历,
未尝有也。既自欣得此奇观,山水有灵,亦当警知己于千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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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衒之
法云寺
法云寺,西域乌场国胡沙门昙摩罗所立也,在宝光寺西,隔墙并门。
摩罗聪慧利根,学穷释氏,至中国,即晓魏言及隶书,凡所闻见,无不
通解,是以道俗贵贱,同归仰之。
作祗洹一所,工制甚精。佛殿僧房,皆为胡饰,丹素炫彩,金玉垂辉。
摹写真容,似丈六之见鹿苑;神光壮丽,若金刚之在双林。伽蓝之内,花果
蔚茂,芳草蔓合,嘉木被庭。京师沙门好胡法者,皆就摩罗受戒之。戒行真
苦,难可揄扬。秘呪神验,阎浮所无。呪枯树能生枝叶,呪人变为驴马,见
之莫不忻怖。西域所赍舍利骨及佛牙、经象皆在此寺。
寺北有侍中尚书令临淮王或宅。或博通典籍,辩慧清悟,风仪详审,容
止可观。至三元肇庆,万国齐臻,金蝉曜首,宝玉鸣腰,负荷执笏,透迤负
道,观者忘疲,莫不叹服。或性爱林泉,又重宾客。至于春风扇扬,花树如
锦,晨食南馆,夜游后园,僚采成群,俊民满席。丝桐发响,羽觞流行,诗
赋并陈,清言乍起,莫不领其玄奥,忘其褊吝也。是以入或室者,谓登仙也。
荆州秀才张斐常为五言,有清枝之句云“异林花共色,别树鸟同声。”或以
蛟龙锦赐之。亦有得绯细绯绫者。唯河东裴子明为诗不工,罚酒一百。子明
饮八斗而醉眼,时人譬之山涛。及尔朱兆入京师,或为乱兵所害,朝野痛惜
焉。
出西阳门外四里,御道南有洛阳大市,周回八里,市南有皇女台,汉大
将军梁冀所造,犹高五丈余。景明中,比丘道恒立灵仙寺于其上。台西有河
阳县,台中有侍中侯刚宅。市西北有土山鱼池,亦冀之所造。即《汉书》所
谓:“采土筑山,十里九坂,以象二崤”者。
市东有通商、达货二里。里内之人,尽皆工巧,屠贩为生,资财巨万。
有刘宝者,最为富室。州郡都会之处,皆立一宅,各养马十匹,至于盐粟贵
贱,市价高下,所在一例。舟车所通,足迹所履,莫不商贩焉。是以海内之
货,咸萃其庭,产匹铜山,家藏金穴。宅于逾制,楼观出云,车马服饰拟于
王者。
市南有调音、乐律二里。里内之人,丝竹讴歌,天下妙伎出焉。有四僧
超者,善吹笳,能为 《壮士歌》、《项羽吟》,征西将军崔延伯甚爱之。正
光末,高平失据,虎吏充斥,贼帅万俟导奴寇暴泾□之间,朝廷为之旰食,
诏延伯总步骑五万讨之。延伯出师于洛阳城西张方桥,即汉之夕阳亭也。时
公卿祖道,车骑成列。延伯危冠长剑,耀武于前,僧超吹《壮士》笛曲于后,
闻之者懦夫成勇,剑客思奋。延伯胆略不群,威名早著,为国展力二十余年。
攻无全城,战无横阵,是以朝廷倾心送之。延伯每临阵,常令僧超为《壮士》
声,甲胄之士莫不踊跃。延伯单马入阵,旁若无人,勇冠三军,威镇戍竖。
二年之间,献捷相继。丑奴募善射者射僧超亡,延伯悲惜哀恸,左右谓伯牙
之失子期不能过也,后延伯为流矢所中,卒于军中,于是五万之师,一时溃
散。
市西有延沽、治觞二里,里内之人,多酝酒为业。河东人刘白堕善能酿
酒,季夏六月,时暑赫唏,以罂贮酒,暴于日中,经一旬,其酒味不动。饮
之香美,醉而经月不醒。京师朝贵多出郡登藩,远相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