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雁字长-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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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一个好脾气喜欢烹饪的皇帝,怕不被人吃得干干净净才怪,我说,若他真的当了皇帝,南越百姓才有的苦头吃呢。”阿夺小声在马上说。
“当皇帝不是要爱民如子吗?那好皇帝为什么会让百姓吃苦头。”阿青有些不理解。
阿夺看他笑笑自言自语地说:“你当做皇帝那般容易吗?纵使没有外患,哪朝哪代不是自家父子纷争、兄弟夺权,哪个不是心狠手辣,血染的江山。”
陈查看他说的凝重,笑对阿青说:“你莫听他唬你,他连皇帝都没见过,小孩子知道些什么。不过……”陈查一顿,摇头凑近了阿青小声说:“现在的皇上到真是……你们进宫一定要谨慎,回头这几日里我和你们细说。”阿青忙点头,再看阿夺,低头握着缰绳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昏时分下起了雨,碎珠似的雨滴打得院中树叶“噼啪”乱颤,雨水顺着屋檐丝丝缕缕的串串洒落,密密的遮挡住昏暗的天空。院子里养着锦鲤的缸上罩上了青斗,地上青砖被雨水一冲,清爽润透。廊下的鸟笼都提到了屋里,几个丫鬟闲着无事都坐在廊下执石子猜闷儿。阿夺站在窗前痴痴的看那雨水,漫天的洒落,不留一点儿缝隙。离得近了,风夹着雨丝,扑在脸上,脸上湿湿润润的,半晌竟能在眼角凝结成珠热热的滚落。窗下摆着笔墨纸砚,砚上墨迹犹存,铺着一张宣纸,上头隶书题了一首诗:
云淡迎晓天,
风劲送关山。
背弓原上秣,
勒马观归雁。
寥寥二十个字,宣纸被扑进来的雨水浸了,有几个字慢慢得润开模糊成一团。一件长袍披在肩头,温暖的指肚滑过眼角擦去那颗泪水。“怎得哭了?”阿青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又问:“写得什么?”阿夺忙把那纸团了,随手扔在桌下,回身双臂勾住阿青的脖子,炽热的眼神看他,如云墨般的青丝绊在他胸前盘扣上解不开理还乱,两个人拥在一起,阿夺低声浅笑拉着阿青旋转至床前。抬眼看着阿青漆黑双瞳,伸手解他胸前点翠祥云盘扣。调皮的手被阿青握住:“你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我在做什么吗?”阿夺眨眨眼浅笑。
“你莫要淘气,昨夜里才……”阿青黝黑的脸上有些红。
“昨夜才什么,嗯?!才被你欺负吗?你这个坏阿青,我只是想解开缠在你衣扣上的头发,你乱想些什么,嗯?!”阿夺呼气如兰,微启的唇就在唇前。手勾着阿青的脖子迫他把头低下,唇齿差了分毫就可碰上,气息痒痒的拂在唇前,阿青恨不得狠狠地咬上一口,正想着,滑溜溜的就被舔上了嘴角,一下下描摹着唇形。阿青张嘴想要含住,他却抽身闪开,笑盈盈的拉住自己的手说:“真是好大的雨,咱们去廊下看看。”
七月十五,天边满月如银盆耀眼,冷幽幽散着清辉,映着这金碧辉煌,满台奇花异草,袅袅轻香,宫娥内侍屏息而入,流水似的山珍海味,满眼倾城的古玩鼎台,斗轩朗檐奢靡璀璨。
“皇上驾到。”内侍高唱一声,龙袍玉带的韩林扶着福海的手登上台来。
“众位爱卿平身。”韩林呵呵笑着,“来人,赐座。”屁股底下都是椅子,要的是“赐座”这一声恩宠。屁股挨着椅子,韩林笑问:“哪一位是雁青?近前来。”满座人等俱看着阿青,他和阿夺坐在一席,长身而立,韩林赞叹:“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赞叹了阿青那眼睛便定在阿夺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阿夺从阿青身侧探出头来,身上烟紫色广袖长袍衬得肌肤胜雪,丹凤眼点水墨瞳似笑非笑的盯着韩林。我想要踏平北晋,可就得着落在你身上了。
21、囚帝逼虎符 落玺为封侯
“皇上,皇上?!”内侍总管太监福海在身边小声提醒韩林。“嗯?”韩林有些恼怒的把眼神从仙姿艳容的阿夺身上转到他那张老脸上。福海递了个眼神,韩林这才发现雁青一直低头跪在金殿中。“平身。”韩林说一声,“福海,他是?”韩林一指阿夺,福海忙回道:“这位也是收复峦州的功臣,叫阿夺。”“哦?阿夺?!”韩林青白阴郁的脸上露着笑容,满殿众臣都看见他眼神如钩死盯着阿夺。
阿夺竟离了席,站在金殿当中。 “我算什么功臣呢,没得添乱,这次能够收复峦州是韩元帅、高相和雁青的头功呢。”阿夺侧头轻笑垂手看着韩林说:“皇上,您可要大大的奖赏他们呀。”他这一笑满厅人也只觉心神一荡,高桐坐在左侧席首,心想,这个小鬼怎的这些日子不见模样竟更加标致了,他竟向皇上推崇我,不知道又耍的什么心思。
“呵呵,奖赏,当然要大大的奖赏。”韩林哈哈大笑,竟顾不得,在龙椅上探身说:“你说该奖什么?”
“由得我吗?”阿夺仰脸走近韩林。
他愈走近了,韩林愈看得清楚,那容颜竟比的席间奇花异草竞相失色,一双眼睛比殿中悬的夜明珠还要闪亮,韩林不假思索的大笑说:“由你。”坐在下首的太子韩玮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拿眼看着阿青,阿青脸色凝重,眼睛紧看着阿夺。
“嘻嘻,皇上,口说无凭的。”阿夺这时已走到韩林席前,隔着一张摆满了山珍海味的几案,看着韩林。
“福海,备诏书、玉玺。”韩林吩咐,福海愣在当场,怎得竟要他当案写诏书吗?福海眼神扫了一下殿中,人人都低着头。“大胆奴才,怎得还不去?!”韩林大怒,福海知道他喜怒无常,忙亲自到了殿后,不一时取了诏书、玉玺,备好朱砂。
阿夺跪在韩林脚下,俯在案前,几案上挪开地方铺着空白的诏书,阿夺嘴里咬着笔杆,歪着脑袋看韩林说:“元帅和高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加官进爵嘛,就免了,皇上你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有道理,有道理。”韩林的手臂圈在阿夺肩头,低头仔细端详他细腻优美的颈后,阿夺拉住衣袖,伸腕提笔在诏书上写,嘴里说:“元帅和高相,也不稀罕什么金银财宝,要的是皇上的圣宠罢了,赏他们每人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皇上,你说怎样?”写完了,侧头看韩林。
韩林哈哈大笑:“好,好,如此很好。”席下高桐气得两眼发绿,本来指望用峦州的功劳,将高龙、高虎的品级提起来,没想到五百两黄金就给打发了。
“雁青么……”阿夺手下下笔如风,及得那一捺写完了才对韩林说:“你看,封他个长信候,赐他京中起宅如何?”冲着韩林巧笑嫣然。
席间众人吃惊的都抬起头看韩林,高桐大怒,怎得越过了品级,竟直接封侯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猛地站起来:“皇上……”
“皇上……”阿夺抢过话头,“雁青和高相立过军令状的,这不到三日就拿下峦州,只封侯会不会太小了,你看,高相都站出来说话了,依我的意思,等到再有战绩,再赏赐吧,皇上,你说可对?”
韩林此时哪里还想些什么,这天下是我的天下,只要眼前这个人说可以就是可以,什么公侯将相,只要不是做皇帝,有什么不行?!点头说:“对,对,现下封侯,等到他再有战绩,朕再重重的赏赐。”伸手对高桐说:“呵呵,朕看这样很好。”说话间,阿夺已把玉玺递给了韩林,韩林双手握着“砰”盖在了诏书上。
高桐雪白的胡子乱颤,离席到殿中跪倒说:“皇上,这雁青只峦州一役,竟能封侯,怕众位将军不服啊,请皇上三思。”
阿夺忙起身退到席前跪下仰脸对韩林说:“皇上,阿夺不懂得这些,高相既然认为不妥,不如,不如,改了重写吧。”撅着嘴,脸上可怜楚楚,长长的睫毛羽扇般抖着,抖得韩林心里一颤一颤的。
“哼,君无戏言,这玉玺已盖,如何更改。”韩林冷声看着高桐说,“莫非爱卿对朕的赏赐不满嘛?!”
高桐心里暗骂,这个阿夺当真是诡计多端,三两下盖了玉玺,可心下这口气难咽,正要说话,席间李棠闪身出来说:“皇上,雁青虽年幼可峦州一役用兵如神,军中众将士都很佩服他,此番封侯,臣等心服口服,恭喜皇上得到栋梁之材。”这厢陈查也出席跪倒,一些与韩重相好的官将俱都离席恭喜雁青,韩林哈哈大笑,看看福海。福海拿着诏书走下来,走到阿青面前说:“恭喜长信候,还不快快跪下接旨,谢主隆恩。”
这诏书拿在手里竟火一般的烫手,看着他对着皇帝浅笑,这心里竟热油滚过一般煎熬。我和你,十年,竟不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究竟为何要如此。眼睁睁的看着韩林拉着他的手起身,清清楚楚地听到韩林说了声,朕要回寝宫了,太子替朕奉酒三巡。看着韩林的手圈在他肩头,在他耳边低低的说话。
“阿夺!”阿青大喊一声,阿夺身体一僵,缓缓的转身,烟紫色长袍在身后拖出一个扇形,转过脸来看他。那英俊的脸庞黯然欲绝,痛彻心扉。“阿夺,我不做什么长信候,你跟我回山谷!”阿青大声地喊。
你知道吗?听了你的话,差一点就要松开被那人握住的手,扑向你怀里,真的想给你说,我答应你,就这样,终老在山谷里,可是……“阿青,你不是说,只要我欢喜嘛。”阿夺的脸恍恍惚惚的绽开一丝笑容,在金碧辉煌中竟看不清楚,“皇上说,这宫里好玩儿的多,带我去看看。”转头对韩林说:“皇上,你要给我看什么呀?”韩林伸手捏着阿夺的下巴呵呵笑说:“自然是好东西。”
“阿夺,跟我回去。”阿青大喊一声,殿中飞身而起,直扑向阿夺,伸手抓他后心。
“大胆。”殿前侍卫拥在韩林身前抽刀挡住。
“给我滚开。”阿青怒喝,空中身形不停,双手一分,两股气流将举刀的侍卫拨开两边,狠狠地甩出去,撞翻了金殿两侧的几案,盘盏倾碎,叮当不绝。眼看阿青的手要抓住阿夺的后心,阿夺头也不回,手在烟紫色长袍广袖里反手一挥,“砰”一声,一股劲气袭来,阿青也不闪避,硬生生挨上,“扑通”身形从空中落下,单手撑在地上,气血翻滚,喉头一甜,嘴角一丝鲜血流出。强压住,眼看着阿夺和韩林要消失在殿后,又抢身上来,阿夺竟像长了眼睛般,衣袖又是一挥,“砰”一声,阿青身旁的蟠龙金柱上,深深的印上一个五指掌印。
“想要我回去,你也拿个天下给我。”阿夺的身影消失在金殿。
“长信候。”太子韩玮快步走到近前,看阿青手撑在地上,低着头,心下不忍,叹口气说:“阿青,你……”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噗”,一口鲜血喷在了膝前金阶上,阿青身子一晃,李棠和陈查一人一边抢上来扶助他。阿青慢慢的抬起头来,三个人看他嘴角和下巴上全是鲜血,脸色死一般灰败。
“阿青……”陈查轻叫一声,“咱们先回府吧,从……唉,从长计议。”
阿夺和阿青功力相仿,这一掌竟用了十成的功力,阿青生生的受了,这时心力交瘁晕厥了过去。在高桐幸灾乐祸的冷笑声中,陈查和李棠带着阿青回了平王府。
青铜鹤嘴里飘出袅袅轻烟,诺大的寝宫挂着鲜红色轻纱,从殿顶飘飘洒洒的垂下来。层层叠叠,遮遮绊绊,韩林穿梭在轻纱中追逐着阿夺:“别跑啊,哈哈哈,别跑啊。”阿夺在身前不紧不慢的跑着,每次他堪堪捉到,就一闪身腾开,一旁轻纱尽头是一张巨大的圆形雕花木榻,铺着拼接而成的雪白虎皮,直铺到榻下,铺满了半个殿。福海正张罗着布置,塌前跪了十几个人笳,小太监端着玉盘,握着长鞭伺候着,木塌上摆好了锁链,还有各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钩、刃。“让朕捉到了,看朕怎么收拾你,啊哈哈。”韩林已经能想到把他锁在榻上看他辗转哀求的样子,莫名的兴奋。
终于一把抓住了阿夺,将他横抱起走向榻前,身体轻的好像没有分量一样。“皇上,明日里你还要早朝吧。”阿夺在韩林怀里轻声说。
“早朝?呵呵,朕曾经有一年多都没有早朝了。”韩林阴笑说,把阿夺一把扔在榻上。阿夺几个翻滚,一头青丝在雪白的虎皮上云墨般散开,伸手握住床上的锁链,用手试了试,不知道什么锻造的,冷冰冰的。
阿夺起身坐在榻上,看了看榻前跪着的人痂,对韩林说:“听说,你欢喜吃那个的。”指指那些人笳身上一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