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相性50问+freetalk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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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居然没有发烧。”薄薄的唇弯起。“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这样还能走回来,叫我不救你都觉得可惜了。”
“……”梅惟艰难转动着眼珠,注意到全身伤口都上了绷带。昏迷前的记忆慢慢流转回来,也忆起了眼前这张面孔,他垂下眼,防备的神情稍松懈些。
“这伤……真是精采啊,我应该跟去好好观赏的。那和你对打的家伙也相当不简单,不过,想必伤得比你更重吧。这种干架法……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嗯?”男人说着,略嫌天真的笑了起来。双侧隐然浮现的浅浅梨窝,替柔雅脸庞添了股异样稚气。
“……你很吵。”梅惟终于出声,粗嘎的像用砂石碾过。无视男人充满兴味的扬眉神情,他阖上眼,再次陷入深眠。
““吵”?呵呵……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了呢。”韩斯梵伸出手,长茧的粗糙指面划过梅惟难得没被青紫占领的左颊,留下一道红痕。
“不过一夜,连性格都改变了吗?还是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梅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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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出去。”
“不行。”轻软的女声,笃定回绝。
“一下子而已,我想买些东西。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
“你想买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买。……啊,梅先生,你别这样,等会儿要是韩大哥回来发现你不在,我可是会被他重罚的。你知道,不单是因为你伤还没完全好,现在外头还有“很多人”在找你……你一定不会希望被他们找到的。请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好吗?”
“……”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梅惟没辄的自玄关走回,半个多月了,他还没办法踏出这里一步。
“…“他”等一下会来?”
“是的,梅先生。”
“…你可以别那样叫我吗?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看不出女孩年纪,但应该没大他多少,说话却客气得古怪。韩斯梵都叫她“严净”,不过她似乎不是姓严。
“我待会问问韩大哥,如果他说可以,我当然没问题。”
“……”梅惟没再多说什么。正想回房,严净又嫣然笑着端出一锅甜汤,舀了一碗给他。
“我午饭吃得很饱了。”他皱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那盈盈笑容始终不减,最后他还是只得乖乖捧过。
严净手艺极好,尤擅长东方料理。只是半个月来天天软硬兼施,养猪似的要他吃一堆东西,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午饭是午饭,这是下午的点心呀。喏,熬煮一天的泰式紫米汤,加了薏仁、蜜豆,再淋上一点椰汁,很好喝的。你先喝一碗,我再帮你换伤口的药。”
“我不爱吃甜”。梅惟闭上嘴,差一点点就要脱口而出。
他想,严净其实应该是知道他不爱吃甜的,平常她也少做甜食。今天会这样一做一大锅,自然是因为有另一个嗜甜的人会来……
才想着,门铃就突然响了,一长一短两声。严净放下手中碗勺,很快的起身去开门。
“你来啦。”她笑道。走进的男人身高几与门齐平,正是韩斯梵。
严净动作很俐落,她将备妥的室内鞋放到韩斯梵脚前,脱下的皮鞋鞋头朝外整齐摆好,再接过他的西装外套理了理挂起。丹凤眼、短直发的严净其实长相偏精明干练,单看外表,决想像不出她竟能把琐碎家务打理得如此完美。
“有没有什么事?”韩斯梵走向沙发,在梅惟身旁坐下,拿起桌上一碗盛好的甜汤便喝。
梅惟缄默的一口口啜着,没有应声。严净走过来道:
“梅先生一直吵着说想出门买东西呢。”
他哪有吵……梅惟皱起眉,将不小心咬到的蜜豆混着汤咽下去,忍着让脸也别一起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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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买什么?”韩斯梵问道,虽然他心里已大致有底。
“……画画用的东西。”
“果然。”他轻哼,“又不是衣服鞋子,这种东西也用不着非得亲自买才行。你开张单子给严净,她马上就帮你买最好的来。”
“……”终于喝完甜汤,梅惟拿起空碗迳自走向厨房。
“等等,梅先生,”严净喊住他,拿出纸笔微笑道:“跟我说你需要什么,我等一下就出门帮你买……”话还未完,一只长臂忽地伸来截走她的笔:
“我来好了。梅惟,你尽管开口,要我把整间美术用品店买下来都行,不过我有个条件。”韩斯梵盯着他,眼里闪动深沉的光芒。“我要你画我。”
“画你?”
“没错。”
“我不画人物画。”
“少骗鬼了。”韩斯梵轻晒。“那你那些素描本里的家伙是谁?长得很像人的动物?……喔,别那样瞪我,我没故意要看,只是对你那天身受重伤却仍死命抱着的东西,有些好奇罢了。怎么,你可以画他,就不能画我?”
“……”梅惟垂下眼,看着手里的空碗。
“不说话就表示你答应了。”韩斯梵迳自下了结论。“难得我今天比较有空,不如你就现在画一画吧?”
瞧他说得跟喝开水一样。梅惟摇头:“现在不行,我没有工具。”
“怎么会没有,你不是有带水彩出来?都用完了吗?再不然用素描的也行。如果你连铅笔都没有,我可以马上提供。”
梅惟仍是摇头。“……你的话,不用油彩我画不出来。”
一定要是油画才行。没有理由,他就是这么觉得。
“只能用油彩?倒越说越玄了。”韩斯梵扬眉低笑,定定注视梅惟的眸色却愈见幽暗。“算了,反正我也不懂,就依你吧。说吧,你缺些什么?我马上去买回来,你就总能画了吧?”
“…… 画用油,颜料,还有画布。”
韩斯梵随手记下。“…就这样?”
“画油的话,”梅惟神情平静的继续道:“我习惯用HOLBEIN牌的,Turpentine和亚麻仁油各一瓶,小瓶装的就行了……还有peindre和siccatif,也各一瓶好了。颜料不必全买,买牛顿学生用系列的,大概十来种颜色应该就够了吧。”
韩斯梵持笔的手一顿。“什么?”
“钛白、柠檬黄、铬黄、土黄、Jaune Brillant、朱标、洋红、赭石、茶褐、浅铬绿、翠绿、钴蓝、深群青、象牙黑、钴紫,就这15色……画布买Herga中目的人物型,十号的三个。对了……还有画刀,我都是在天玉街巷子里的一家画材行买的,先跟老板预订,大概要一个礼拜才能拿到货。”
“……”静寂半晌,韩斯梵皱起眉,将笔一抛。
“你在整我?”
“……是有那么一点。”
梅惟老实的答道,一旁严净已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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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韩斯梵是答应让他出门买画材,但得要有严净跟着才行。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接触久违的外头空气,什么条件他当然都先允下。不过……
“…太夸张了。”
被美术店老板笑咪咪的送将出来,再看一眼那几乎被占满一半的后车箱,梅惟只感无力。
“你买这么多干嘛?我根本用不到。”
例如水彩,他只缺几个常用色,严净却每一种都补了好几条不说,又加买两组全套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其他各样用材,包括纸张、蜡笔、画笔、颜料……皆是比照办理,不管他在旁边如何制止都没用,眼睁睁看她台风过境般刮走店里大半物品,毫不手软。
他头一次对一个人感到如此没辄。尤其对方还是个乍看非常温柔和顺的年轻女孩(虽然讲话很成熟)……行径却和暴发户无异。
真是的……他叹口气,眼露无奈。
“就算是我自己要用的,行了吧?小小年纪,别那么爱叹气。”严净坐进驾驶座,见梅惟仍站在车外呆看后车箱,笑道:“反正破费的人又不是你,韩大哥都指示无上限了,客气什么呢?”
“我没有客气。”梅惟摇头,知道多说无用。顿了顿,他迟疑的回望才刚光顾过的美术店。
“如果我想把大部分的东西都退回去……老板应该会生气吧??”
“当然,”严净笑眯了丹凤眼。“而且他会认为我们在耍他。别傻了,上车吧!你等会不是还要过去出版社?如果你真那么介意,只要你书卖得好,到时再还钱也不迟呀。”
“……再说吧。”梅惟放弃的坐进车。“我只请求你不要再增加我的负债了。”出书的事根本还没确定,他今天只是先拿改过的稿子给陈先生过目而已。
不想白吃白喝,又被软硬兼施的限制自由,无法可想之下,他忆起之前曾表示对他作品很有兴趣的陈先生。许久未联络,他还以为对方早就忘了他,没想到才一报出名字,陈先生立刻在电话那头大叫起来。
“你改变主意了?太好了,我一直惦着你呢,梅小弟!”陈先生笑声爽朗,一如其人。“唉呀,别先生先生的,叫我陈大哥就好!还是你觉得这样会把你给叫老啦?”
“啊?不,不会……”他一愣,连忙否认。
“那就好啦。最近我们公司和欧洲、日本的出版社合作,取得当地数十本最畅销的图画书版权,正打算成立新书系推出,已经在翻译制作了。你能加入的话最好,台湾的代表就靠你啦……”
畅销书?梅惟并不认为自己的作品会是广受大众喜爱的那种。陈大哥也说了,尽管书系的定位并不局限于童书,也包括给大人看的绘本,但还是希望他能做点改变后再出版,最好每个故事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就算有缺憾也没有遗憾。
他没让对方费太多唇舌,马上便表明自己愿意配合的决定。陈大哥很惊讶,笑说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一大套说辞要来说服他的。也没有多问为什么,陈大哥很快和他达成协议,他也在短短时间内就完成修改,藉难得被“批准”出门之便,亲自将原稿送交出版社。
“咦?你的故事内容都改过了嘛。尤其是这个,增加好多情节,后半段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梅惟坐在车内吃着严净不知何时在家做好的英式三明治和贝果,不甜腻的手工饼干,以及置于保温壶中,加了一点威士忌的原味奶茶。闻言,他看了正低头看画稿的神奇女生一眼。
她指的故事恰巧也是陈大哥最欣赏的那则,”Colorless Home ”(没有颜色的家)。
故事的灵感,来自他有一回听某物理老师提起的“光的三原色”原理。原版的大意如下:
有个少年,他的家是一栋很漂亮的房子,里头有很多漂亮的家俱,可是他的家没有颜色,看起来好冷清。他想要改变它。
要有颜色就得有光,一定是没有光的关系。于是少年拉开窗帘引了光来。
有红色的光,蓝色的光,绿色的光。然后红的加蓝的变成紫色,蓝的加绿的变成靛色,绿的加红的又变成橘色。红蓝绿三种加在一起,就成了白色了。房屋一下子变得五彩缤纷,煞是漂亮。
可是少年左瞧瞧、又看看,还是觉得好冷清。甚至,比没有颜色时还冷清。
为什么呢?
他想一定是颜色还不够的关系。于是他又拿出色笔来,在红色上面补上蓝色。不够,再补绿色。其他也是,蓝加红绿,绿加红蓝。紫加绿,靛加红,橘加蓝。他很努力的涂着。这样总该够了吧?
他放下笔一看,却发现整个家竟又变成没有颜色的了,黑压压一片,和原来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冷清。
可是少年不想再改变它了。因为,和颜色是没有关系的吧,他想。
………
………
十几页的草稿加文字,他用一天的时间就拟完了。描线、上色也只花了两天时间。
就在去年的农历年时,他一个人守在空荡的大宅子里,除了少许的吃睡以外都在画画,画完了这个故事。后来应陈大哥要求,又多画了近一倍页数,结局变了,整体的风格、色彩也都调整过。
“这idea真特别,你怎么想到的?不过毕竟是给小孩子看,画风又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画得这么悲伤。其他的故事也是,只要改改尾巴,一定都会大受欢迎。”陈先生笑道:
“搞不懂你,这就是所谓少年的忧郁吗?”
他没有告诉陈大哥,故事最大的灵感来源其实是他的家。那个少年……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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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改过的不好吗?”梅惟缓缓回过神来,问道。严净正好也读完整个故事。
“不会呀,新的故事出现很多可爱的新角色,结尾也温馨得多,孩子们一定都会喜欢的。”严净回想了下,一笑。“……不过,我倒比较怀念旧版故事。真可惜。”
“喔……那个,旧稿我还留着……呃……如果你喜欢的话……”梅惟说着,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