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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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答道:〃我也是的。那天早上我比你紧张得多了。我记得你还好好儿吃了一顿早饭呢。现在也吃点儿东西吧?〃
〃威廉;你是个好人;好小子;让我喝一杯祝你康健;再会了。。。。。。〃
都宾打断他说道:〃不;不;喝了两杯够了。约翰;这儿来;把酒拿去。鸡肉上要不要洒点儿加瀛胡椒?你得赶快了;咱们该去了。〃
两个上尉见面说话的一忽儿;离十二点只有半点钟。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些时候;奥斯本上尉的跟班也早已把他的小书台和皮箱塞在车子里面。他们两个人打了伞;匆匆忙忙走进车子;落后的跟班爬上去坐在水气蒸蒸的车夫旁边;嘴里不断嘟囔;一面埋怨天气;一面埋怨身旁的车夫那么湿漉漉的。他说:〃总算还好;教堂门口的马车要比这辆好些。〃马车顺着碧加笛莱一路下去。。。。。。当年那一带还点油灯;亚浦思莱大厦和圣。乔治医院也仍旧是红砖砌的;亚基利思(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希腊英雄。)的像还没有塑;碧姆立柯拱门也没有造;近边也没有那丑怪难看的骑士像;马车一路下去;直到白朗浦顿;在福兰路附近的一个教堂前面停下来。
教堂门口停着一辆四匹马拉的大马车;另外还有一辆车;当时叫做玻璃马车。那雨下得阴凄凄的;只有几个闲人聚着看热闹。
乔治道:〃唉!我说过只要两匹。〃
乔瑟夫。赛特笠先生的佣人在旁边伺候着;答道:〃我们大爷一定要四匹。〃说着;他和奥斯本先生的佣人跟在乔治和威廉后面进了教堂;两人都觉得〃这事办得太不像样;也不请吃早饭;也没有喜花彩球。〃
咱们的老朋友乔斯。赛特笠迎上来道:〃你们来了。乔治;我的孩子;你来晚了五分钟了。瞧这个天。。。。。。在孟加拉;雨季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你放心;我的马车可是不漏水的。来吧;我母亲跟爱米在教堂的小屋里等着呢。〃
乔斯赛特笠十分好看。他越长越胖;衬衫领子比以前更高;皮色比以前更红;漂亮的衬衫皱边成堆的堆在五颜六色的背心口上。他的两条腿生得很有样子;脚上穿着有流苏的长统靴。当年还没有漆皮鞋;不过他的那双靴子也够亮了。从前有一幅画儿;画着一个男人把发亮的靴子当作镜子;照着刮胡子;大概用的就是乔斯脚上的一双吧?他的淡绿外套上面挂着一大朵缎带做的喜花;像一朵开足的大白玉兰花。
总而言之;乔治不顾一切;准备结婚了。怪不得他脸色苍白;神情惚恍;晚上睡不着;早晨又那么激动。好些结过婚的人都对我说;当时心里的确是那样的感觉。结过三四回婚的人;当然司空见惯;可是人人都说第一次结婚真是可怕。
新娘穿一件棕色绸子长袍;戴一顶草帽;底下用粉红的缎带系住;帽子上兜了一块香滴叶地方出产的细白镂空面纱;是她哥哥乔瑟夫。赛特笠送给她的礼物。这些话全是都宾上尉后来告诉我的。都宾上尉自己也求得她准许;送给她一只金表和一根金链子;那天她也戴上了。她母亲从自己剩下的一两样首饰里拿出一只金刚钻别针给了她。仪式进行的时候;老太太坐在一个专座里呜呜咽咽的哭;那爱尔兰女佣人和同住的克拉浦太太在旁边安慰她。赛特笠老头儿不肯来。乔斯便做他的代表;领着新娘走上祭坛。都宾就做了乔治的傧相。
教堂里只有牧师;执事人;男女两家寥寥几个亲友;和他们的佣人而已。两个男佣人目无下尘的坐在一边。雨下得很大;啪啪的打着窗户。仪式一停下来;便听得外面哗啦啦的下雨和赛特笠老太太的呜咽。牧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堂里激起凄惨的回声。奥斯本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愿意。〃爱米给牧师的回答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只是轻得除了都宾之外谁也没听见。
仪式结束之后;乔斯上前吻了新娘;几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吻他的妹妹。乔治不再愁眉苦脸了;他满面喜欢得意;很和蔼的搭着都宾的肩膀道:〃威廉;轮到你了。〃都宾走过去;在爱米丽亚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然后他们到教堂的事务所里登记签字。乔治拉着朋友的手说:〃都宾;求天保佑你!〃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很像包着眼泪。都宾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就算回答。
乔治说:〃马上写信;早点来!〃赛特笠太太眼泪鼻涕的和女儿说了再会;一对新夫妇就准备上车。乔治对教堂门口几个湿漉漉的小孩嚷道:〃走开走开;小鬼!〃新郎新娘上车的时候;雨水直刮到他们脸上;车夫们的缎花儿泥污水湿的挂在水淋淋的短外套上。那几个孩子有气无力的欢呼了一声;马车溅着泥水动身了。
威廉。都宾站在教堂的廊下目送他们走远去。他的样子很古怪;引得旁边的几个闲人都嗤笑他;可是他不理会他们;也不理会他们的讥笑。
背后一个声音叫着那老实的家伙说道:〃都宾;跟我回去吃中饭吧。〃接着一只胖手拍着他的肩膀;把他从迷梦中唤醒过来。他没有心绪陪乔斯。赛特笠去大吃大喝;把那哭哭啼啼的老太太扶到马车里挨着乔斯坐好;一声不响的走了。这辆车子也便动身回家;孩子们带着挖苦的声音又欢呼了一声。
〃这儿来;小鬼头儿!〃都宾说着;拿出好些六便士的小银元分给他们;自己冒着雨独自回去。什么都完了。谢天谢地;总算让他们两个快快活活结了婚。自从他成人以后;还没有尝过这么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滋味。他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只希望起初几天赶快过去;以后就能再看见她。
在布拉依顿的游客;一面可以望见蓝色的海;另一面又可以望见一带有弧形窗子的建筑。约摸在婚礼举行过后十天;咱们认识的三个小伙子便在当地欣赏美丽的景色。大海漾着无数的酒窝微微浅笑;水上点点白帆;洗海澡用的浮篷密密麻麻的攒聚在它蓝色的裙边上;把伦敦客人看得心醉神往。倘若你不喜欢自然风景;只愿意观察人性;就可以转向弧形窗子;把那满屋男女老少的动静看个仔细。从一个窗口发出琴声;一个满头鬈发的小姑娘一天要在琴上练习六小时;同住的人听得真高兴。在另一个窗口;漂亮的奶妈宝莱抱了奥姆尼阿姆宝宝一高一低的颠着。底下一层;宝宝的爸爸贾克白正在临窗吃龙虾;一面聚精会神的看泰晤士报;好像把上面的消息当早饭那么吞下去。再过去;李瑞小姐们正在等待重炮队里的军官;知道他们准会到峭壁上来散步。你还可以看见伦敦来的买卖人;特别醉心航海;拿着一架足足有六磅重的望远镜;向海面张望;随便什么游艇。捕青鱼的鱼船。洗海澡用的浮蓬;出去进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布拉依顿很像意大利的拿波里;不过地方干净;游手好闲的家伙换了上等人。布拉依顿总是那么忙碌繁华;五光十色的;活像小丑穿的花衣服。在故事发生的时候;从伦敦到那儿路上要走七小时;现在却只要三小时半就够了。将来行路的时间还不知要缩短多少呢;只怕碰得不巧;热安维尔(热安维尔(Joinville;1818—1900)是海军将官;法王路易。腓利浦第三子;在1840年将拿破仑遗骨运回巴黎。)用大炮把它轰得七零八落;那就糟了。。。。。。休要絮繁;我们现在没有时候描写布拉依顿。
正在散步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对另外一个说道:〃衣装铺楼上那家的女孩子长得了不得的漂亮。喝;克劳莱;你看见没有;我走过来的时候她在对我挤眼儿。〃
那人答道:〃乔斯;你这坏东西;别叫她伤心。不许轻薄她;你这唐。璜!〃
乔斯。赛特笠得意极了;很风流的对那女佣人溜了一眼;嘴里却说:〃你别胡说!〃在布拉依顿;乔斯打扮得比他妹妹结婚的时候更加漂亮。他穿了好几件五颜六色的衬背心。倘若是普通的花花公子;只要问他随便分一件就够出风头的了。他外面穿着一件双襟军装外套;上面钉着长方扣子;黑扣子;结子;左盘右旋的绣着花;故意卖弄的人人都看见。近来他一举一动都跟军官们学;喜欢装出雄赳赳的武夫腔调来。他的两个同伴都是军队里的;他也就大摇大摆的跟他们走在一起;把靴上的马刺碰得叮当叮当的响;碰见看得上眼的女佣人;就色眯眯的把眼珠子东溜西溜。
这花花公子问道:〃弟兄们;两位太太回来之前咱们干什么呢?〃原来太太们坐着他的车子到洛丁堤兜风去了。
高个儿染胡子的军官答道:〃去打弹子吧。〃
乔斯有些着急;忙道:〃不;不;上尉;我不打。克劳莱;好小子;昨天打够了;今天不来了。〃
克劳莱笑道:〃你打得很好哇。是不是;奥斯本?那五下打得真不错;你说怎么样?〃
奥斯本答道:〃真了不起。乔斯是个机灵鬼;不但弹子打得好;做别的事也够利害的。可惜这儿没有老虎;要不然的话;吃饭以前咱们还可以打几个老虎呢。(好个女孩子;乔斯;你看她的脚踝长得多好!)乔斯;把你怎么打老虎;怎么把它杀死在树林里的事情再说来听听。克劳莱;这故事妙得很。〃乔治。奥斯本说到这里打了个呵欠道:〃这儿闷得很;做什么好呢?〃
克劳莱道:〃施那弗勒马房刚在路易士市场买来几匹马;咱们不如去看看马吧。〃
风流的乔斯道:〃我看还是到德顿茶室吃糖酱去;德顿那儿的女招待真不错。〃他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乔治说:〃我看还是去接闪电号邮车;它也该来了。〃大家听了这话;把马房和糖酱扔在一边;转身向车行去等闪电号。
他们走到半路;碰见乔斯的马车回来了。这车子十分华丽;上面是敞顶的;车身上漆着辉煌的纹章(喜欢冒充贵族的中产阶级往往借用别人的纹掌。)。乔斯在契尔顿纳姆的时候;时常盘着双手;歪戴了帽子;独自一个人威风凛凛的坐在车子里赶东赶西。有的时候;身边还坐着女人;那他就更得意。
马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身材瘦小;淡黄头发;穿戴得头等的时髦。还有一个穿一件棕色绸衫子;戴一顶有粉红缎带的草帽;红粉粉笑眯眯的圆脸蛋;叫人看着心里舒服。马车夫走近三位先生的时候;她叫车夫把车子停下来;可是发了命令之后;又有些心慌;把脸涨得通红;那样子很滑稽。她说:〃我们玩得很有意思;乔治。呃。。。。。。我们又回来了;多好!呃。。。。。。乔瑟夫;叫他早点儿回家。〃
〃赛特笠先生;别把我们的丈夫教坏了。你;你这坏透了的坏蛋!〃利蓓加手上戴了最漂亮的法国货羊皮手套;一面说话;一面把美丽的小手指指着乔斯。。。。。。〃不准打弹子;不准抽烟;不准淘气!〃
〃亲爱的克劳莱太太;啊;嗳;我名誉担保!〃乔斯嗳呀唷的;说不出话来;可是做出来的姿势真不错。他的头一直歪到肩膀上;抬起眼睛;咧着嘴;嘻嘻的对她笑;一只手撑着手杖搁在背后;另外一只手(上面戴了金刚钻戒指)搁在胸口摸索着衬衫皱边和背心。马车走远的时候;他亲着戴金刚钻戒指的手向马车里面的美人儿送吻;心里希望所有契尔顿纳姆的人;所有巧林奇的人;所有加尔各答的人;都能看见他那时候的姿态;一面对这么一个美人儿挥手道别;身边还站着像禁卫军罗登。克劳莱上尉那么有名的花花公子。
新郎和新娘决定结婚以后最初几天住在布拉依顿。他们在航船旅社定下几间屋子;过得很舒服很安逸。不久乔斯也去了。除了他;他们还碰见别的朋友。一天饭后;他们在海滩上散了一回步;回来的时候在旅馆门口迎面看见利蓓加和她丈夫也在那里。大家一看就认得;利蓓加飞也似的扑过来搂着她最亲爱的好朋友。克劳莱和奥斯本也很亲热的握手。见面之后不到几个钟头;利蓓加已经施展手段笼络乔治;使他把以前和她斗口舌闹得很不欢的那回事忘记了。利蓓加对他说:〃亲爱的奥斯本上尉;还记得在克劳莱小姐家里的事情吗?那回我真冲撞了你。我觉得你对待亲爱的爱米满不在乎;心里气极了;所以对你那么没规矩;没良心;不近人情。你担待些儿;别生我的气吧。〃她伸出手来;样子又坦白又妩媚;奥斯本当然只好跟她拉手讲和。孩子啊;你如果肯直爽谦虚的认错;不知能得多少好处。我从前认识一个老于世故的人;在名利场很有些地位;他时常故意在小处冒犯别人;以便将来再向他们豪爽坦直的谢罪。结果怎么样?我那朋友克洛格。道厄儿到处受人欢迎。大家都说他脾气虽然急躁点儿;可是人倒非常真诚。乔治看见蓓基那么低心下气;也就信以为真。
这两对夫妇有许多话要互相告诉。他们说起各人结婚的情形;两边都很直爽的分析前途有什么希望;又表示对朋友十分关心。乔治结婚的消息由他朋友都宾上尉去报告给他父亲知道;他想起这件事就觉得战战兢兢。罗登的希望全在克劳莱小姐身上;可是老太太仍旧不肯回心。她的侄儿和侄媳妇非常爱她;走不进派克街的寓所;又跟着她一起到布拉依顿来;派了密探日夜守在她的门口。
利蓓加笑道:〃罗登有几个朋友老是在我们家门口走来走去;可惜你们没瞧见。亲爱的;你见过专门要债的差人没有?见过地保和他手下的跟班没有?上星期有两个可恶的混蛋整整六天守在对面卖蔬菜的铺子里;害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