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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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烟味儿在露天闻着真香;我最喜欢闻雪茄烟。〃蓓基笑眯眯的望着月亮说;〃谁想得到;月亮离我们这儿有二十三万六千八百四十七哩路呢。我这记性儿不错吧?得了!这些都是在平克顿女学校学来的。你瞧海面上多静;什么都清清楚楚;我差不多看得见法国的海岸。〃她那水汪汪的绿眼睛放出光来;好像在黑地里也瞧得见东西。
她道:〃你知道我打算怎么着?我发现我游泳的本领很好;不管那天早上;碰上克劳莱姑妈的女伴去洗澡的日子。。。。。。她叫布立葛丝;鹰嘴鼻;长头发一绺绺的披下来;你还记得她吗?我刚才说;等她洗海澡的时候;我就一直游进她的浮蓬;就在水里逼着她跟我讲和。你看这法子可好不好?〃
乔治想到水里相会的情形;哈哈大笑。罗登摇着骰子;大声问道:〃你们两个闹什么?〃爱米丽亚荒谬透顶;她忽然不能自持;躲到房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真是丢脸。
在这一章书里;说故事的仿佛拿不定主意似的;一忽儿顺叙;一忽儿倒叙;刚刚说完了明天的事;接下来又要说昨天的事;不过也非要这样才能面面俱到。就拿女王陛下客厅里的客人来说;大使和长官告退的时候另外由便门出去;他们坐着马车走了多远;里面钟士上尉家里的太太小姐还在等她们的车子。国库秘书的待客室里坐了六七个请愿的人;挨着班次耐心等待;忽然来了一个爱尔兰议员或是什么有名人物;抢过这六七个人的头;自管自走到秘书先生的办公室里去了。同样的;小说家著书;布局的时候也免不了不公道。故事里面的细节虽然不能遗漏;不过总要让重要的大事占先。都宾带到布拉依顿来的消息十分惊人;当时禁卫军和常备军正在向比利时推进;同盟国家的军队也都聚集在比利时听候威灵顿公爵指挥。两面比较下来;书里面叙述的便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应该靠后;那么著书的铺陈事实的时候次序颠倒一些;不但可以原谅;而且很有道理。从二十二章到现在并没有过了多少时候;刚刚来得及让书里的角色上楼打扮了准备吃晚饭。都宾到达布拉依顿的那一晚;他们一切照常。
乔治并没有立刻把朋友从伦敦带来的消息告诉爱米丽亚;不知是因为他善于体贴呢;还是因为他忙着戴领巾;没功夫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拿着律师的信到她房里来了。她本来时时刻刻防备大祸临头。感觉特别的锐敏;见他那么严肃正经;以为最可怕的消息已经到来;飞跑过去哀求最亲爱的乔治不要隐瞒她;问他是不是要开拔到外国去了?是不是下星期就要开火了?她知道准是这消息。
最亲爱的乔治避开了到外国打仗的问题;很忧闷的摇摇头说道:〃不是的;爱米。我自己没有关系;我倒是为你担心。爸爸那儿消息很不好;他不愿意和我通信。他跟咱们俩丢开手了;一个钱都不给咱们了。我自己苦一点不要紧;可是亲爱的;你怎么受得了?看看信吧。〃他说着;把信递给她。
爱米丽亚眼睛里的表情一半惊慌一半温柔;静听她那豪迈的英雄发表上面一篇堂皇的议论。乔治装腔作势;做出愿意自我牺牲的样子;把信递给她。她接了信;坐在床上翻开来看。哪知道把信看了一遍;反倒眉眼开展起来。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凡是热心肠的女人;都不怕和爱人一块儿过苦日子。爱米丽亚想到能和丈夫一起吃苦;心上反而快活。可是她立刻又像平时一样;觉得良心上过不去;责备自己不知进退;不该在这时候反而喜欢。想着;忙把一团高兴收拾起来;很稳重的说道:〃啊哟;乔治;你如今跟你爸爸闹翻;一定伤心死了。〃
乔治苦着脸答道:〃当然伤心。〃
她接着说道:〃他不会老跟你生气的;谁能够跟你闹别扭呢?最亲爱最厚道的丈夫;他一定会原谅你。倘若他不原谅你;叫我心上怎么过得去?〃
乔治道:〃可怜的爱米;我心里倒不是为自己烦恼;叫我着急的是你呀!我穷一点儿怕什么呢?我是不爱虚荣的;我也还有些才干;可以挣个前途。〃
他太太插嘴说:〃你才干是有的。〃照她看来;战争应该停止;她的丈夫立刻就做大将军。
奥斯本接着说:〃我跟别人一样;自己能够打天下。可是我的宝贝孩子;你嫁了我;自然应该有地位;应该享福;如今什么都落了空;叫我心上怎么过得去?叫我的宝贝儿住在军营里;丈夫开到那儿;妻子就得跟着走;生活又苦;又不得遂心如意;我一想到这儿就难受。〃
既然丈夫只是为这件事发愁;爱米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她拉着他的手;喜气洋洋的微笑着唱起她最喜欢的歌儿来。她唱的是《敲敲旧楼梯》里面的一段。歌里的女主角责备她的汤姆对她冷淡;并且说只要他以后好好待她;忠诚不变;她就肯《为他补裤做酒》。她的样子又快活又漂亮;所有的年轻女人只要能像她一样就好。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再说;两千镑不是一笔很大的款子吗?〃
乔治笑她天真不懂事。他们下去吃饭的时候;爱米丽亚紧紧勾着乔治的胳膊;唱着《敲敲旧楼梯》这曲子。她去了心事;比前几天高兴得多。
总算开饭了。吃饭的时候幸而没有人愁眉苦脸;所以一餐饭吃得非常热闹有趣。乔治虽然得了父亲一封驱逐出门的信;想到不久便要上战场;精神振奋;恰好和心里的懊恼扯直。都宾仍旧像话匣子一样说笑个不停;说到军队里的人在比利时的种种事情;好像那儿的人除了寻欢作乐;穿衣打扮;连接着过节之外什么都不管。上尉是个乖人;他心里别有打算;故意扯开话题;形容奥多少佐太太怎么拾掇少佐和她自己的行李。她把丈夫最好的肩章塞在茶罐子里;却把她那有名的黄色头巾帽;上面还插着风鸟的羽毛;用桑皮纸包起来锁在少佐的铅皮帽盒子里。他说法国的王上和他宫里的官儿都在甘德;看了那顶帽子不知道有什么感想;布鲁塞尔的军队开大跳舞会的时候这顶头巾帽一定还会大出风头呢。
爱米丽亚吓了一大跳;霍的坐起来道:〃甘德!布鲁塞尔!部队要开拔了吗?乔治;是不是呀?〃她那笑眯眯的脸儿吓的立刻变了颜色;不由自主的拉着乔治不放。
他脾气很好;答道:〃别怕;亲爱的。只要十二小时就能到那儿。出去走动走动对你没有害处;你也去得了;爱米。〃
蓓基说道:〃我也去。我是有职位的。德夫托将军一向跟我眉来眼去很有交情。你说对不对;罗登?〃
罗登扯起嗓子;笑得和平常一样响。都宾把脸涨得通红;说道:〃她不能去。〃他还想说:〃多危险呢!〃可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的口气不是表示比利时那边很太平吗?这时候怎么说呢?所以只好不作声。
爱米丽亚怪倔强的嚷道:〃我偏要去。我非去不可。〃乔治赞成太太的主意。他拍拍她的下巴颏儿;对其余的人埋怨说自己娶了个泼妇。他答应让她同去;说道:〃让奥多太太陪着你得了。〃爱米丽亚只要能够在丈夫旁边;别的都不在乎。这么一安排;离愁别恨总算变戏法似的变掉了。战争和危险虽然避免不了;可是说不定要到好几个月以后才开火。眼前暂且无事;胆小的爱米丽亚仿佛犯人得了缓刑的特赦令那么喜欢。都宾心底里也觉得高兴;他的希望;他所要求的权利;就是能够看见她;心里暗暗的决定以后一定要不时留神保护着她。他想;如果我娶了她;一定不许她去。可是她究竟是乔治的老婆;旁人不便多说。
吃饭的时候大家谈论着各项要紧的大事;后来还是利蓓加勾着爱米丽亚的腰;把她从饭间里拉出去;让先生们喝酒畅谈。
晚上大家玩笑的当儿;罗登的妻子递给他一张条子;他看了一看;立刻捏成一团在蜡烛上烧了。我们运气好;利蓓加写信的时候;恰巧在她背后;只见她写道:〃重要消息;别德太太已去。今晚向爱神要钱;看来他明天就要动身。留心别让人看见信。利。〃大家站起来准备到太太们屋里去喝咖啡的时候;罗登在奥斯本胳膊肘上碰了一下;优雅的说道:〃奥斯本;好小子;如果你不嫌麻烦;请你把那小数目给了我。〃乔治虽然嫌麻烦;也只好从袋里拿出一大把钞票给他;没有付清的数目;开了一张借券;过一星期到他的代理人那儿拿钱。这件事办完以后;乔治。乔斯和都宾三个人一面抽雪茄烟;一面开紧急会议;决定第二天大家坐了乔斯的敞篷马车回到伦敦去。我想乔斯宁可留在布拉依顿;到罗登。克劳莱离开以后再动身;可是给都宾和乔治逼着;只好答应把车子送大家回去。他雇了四匹马;因为在他地位上;再少是不行的。第二天吃完早饭;他们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出发了。爱米丽亚一早起身;七手八脚的理箱子;乔治躺在床上;埋怨没有佣人帮她做事。她倒并不在乎;甘心情愿的一个人拾掇行李。她模模糊糊的有些信不过利蓓加。她们两个告别的时候虽然依依不舍的你吻我我吻你;咱们却很明白吃起醋来是什么滋味。爱米丽亚太太有许多女人的特长;拈酸吃醋也是其中之一。
除了这些来来去去的角色之外;别忘了咱们在布拉依顿还有别的朋友。原来克劳莱小姐和她的一群侍从也在此地。利蓓加夫妻住的旅馆离开克劳莱小姐的住宅只有几箭之地;可是那生病的老太太仍旧和住在伦敦的时候一样;硬起心肠把大门关得紧腾腾的不放他们进去。只要别德。克劳莱太太一天在她亲爱的大姑玛蒂尔达身边;就一天不放她侄儿和老太太见面;免得她心神不安。克劳莱小姐坐了马车出去兜风;忠心的别德太太便坐在她旁边;克劳莱小姐坐着轮椅出去换换空气;她和老实的布立葛丝一边一个保护着。有时偶然碰见罗登夫妇;虽然罗登必恭必敬的脱了帽子行礼;她们冷冰冰的不瞅不睬;真叫人难堪;到后来弄得罗登也发起愁来。
罗登上尉时常垂头丧气的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留在伦敦也罢了。〃
他的妻子比他乐观;答道:〃布拉依顿舒服的旅馆总比却瑟莱街上的牢房好些。记得那地保莫西斯先生跟他的两个差人吗?他们在咱们的房子附近整整守了一个星期。这儿的几个朋友都没有脑子;可是乔斯先生和爱神上尉比莫西斯先生的差人还强些;罗登亲爱的。〃
罗登仍旧鼓不起兴;接着说道:〃不知道传票有没有跟着我一起来。〃
勇敢的蓓基答道:〃有传票来的话;咱们就想法子溜之大吉。〃她把碰见乔斯和奥斯本的好处解释给丈夫听;说是全亏有这两个人供给现钱;要不然他们手头不会这样宽裕。
禁卫兵埋怨道:〃这些钱还不够付旅馆的账呢。〃
他的太太百句百对;答道:〃那么何必付呢?〃
罗登的佣人和克劳莱小姐下房的两个听差仍旧有些来往。而且他受了主人的嘱咐;一看见马车夫就请他喝酒;小夫妇俩就在他那里打听克劳莱小姐的动静。后来又亏得利蓓加忽然想起来害了一场病;就把那给老小姐看病的医生请到家里来。这么一来;所有的消息也就差不多全了。布立葛丝小姐面子上把罗登夫妇当作对头;其实是出于无奈;心里却没有敌意。她天生是个不念旧恶的软心肠;现在利蓓加并没有妨碍自己的去处;也就不觉得讨厌她;心里只记得她脾气又好;嘴又甜。别德太太自从占了上风;行事专制极了;布立葛丝。上房女佣人孚金;还有克劳莱小姐家里其余的人;都给压得透不过气来。
脾气凶悍的正派女人;做出来的事往往过分;已经占了便宜;还是没足没够的尽往前抢。别德太太来了不到几个星期;已经把病人处治得依头顺脑。可怜的老太太任凭弟媳妇摆布;压根儿不敢对布立葛丝和孚金抱怨不自由。别德太太管着克劳莱小姐;每天喝酒不得超过定量;而且每一杯都得由她亲自来斟;一滴不能少;一滴不能多。孚金和那佣人头儿干瞧着连雪利酒都没有他们的分;心里怨恨得什么似的。甜面包。糖浆。鸡肉;也由别德太太分派;每分的多少;上菜的先后;一点儿错不得。早上;中午;晚上;她按时给病人吃药。医生开的药水虽然非常难吃;克劳莱小姐却乖乖的都给喝下去;那份儿顺从叫人看着感动。孚金说道:〃我那可怜的小姐吃药的时候好乖啊。〃病人什么时候坐马车;什么时候坐轮椅;也得由别德太太安排。总而言之;老太太生病刚好;给她折磨得服服帖帖。这样的作风;是那些品行端方。精明强干。慈母一样的太太们的特色。
倘或病人稍为有些强头倔脑;要求多吃些饭菜少喝些药水;看护便吓唬她;说她马上要死;吓得克劳莱小姐立刻不敢再闹。孚金对布立葛丝说道:〃她现在一点刚性也没有了;三星期来;她还没骂过我糊涂东西呢。〃别德太太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刚才说的老实的贴身女佣人;身材胖大的亲信;连同布立葛丝;三个人一起辞退。她打算先叫家里的女儿们来帮忙;然后再把克劳莱小姐搬到女王的克劳莱去。正在这时候;家里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麻烦事儿;害得她不得不把手边怪有意思的工作搁下来。原来别德。克劳莱牧师晚上骑马回家;从马背上摔下来;跌断了一根锁骨。他不但发烧;而且受伤的地方发炎。别德太太只得离了色赛克斯回到汉泊郡去。她答应等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