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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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顺天府丞毕大人,为人向来公道,要问能卖多少银钱,不如让他来说说可好?”,唐旭见了这群孩童的举动,心里也觉得有趣,便转过了身,指着毕懋康说道。
众孩童听了,都是一起点头,看起来像是答应了。
“若依我看,那块大些的,约莫能值二两银钱,其余那三四块分量居中的,约莫值八九钱银子,其余的只是二三钱银子的价罢了。”,毕懋康见唐旭居然真的和一群小孩子一本书的谈价格,还要拉着自己来估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这里有六两银子,把你们手上的玉石尽数买下可好?”,唐旭按照毕懋康所说的价格,在心里略微估算了下。
众孩童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是一阵点头,双方算是成交。唐旭拿出银钱,把十来块墨玉换到手中,孩童们接过银子,都是欢呼一声,片刻间就一起没了踪影,不知道上哪戏耍还是瓜分去了。
“唐大人果然有君子之节,童叟无欺。”毕懋康一直在看着唐旭,见唐大人果然分文不少的付了价钱,不知怎么的,目光里似乎忽得带上了几分另样的神色:“此物在玉石里虽算不得上品,可是据说却有辟邪的功效,唐大人拿了回去,寻匠人做几尊兽雕置于屋内,兴许可保平安。”
“多谢毕大人指教。”,唐旭呵呵笑了几声,吩咐手下的杂役将买到的玉石收起来。又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明智草场,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进去寻找一番,说不定也能摸出几块烧剩下的墨玉。
可是再看看身边的毕懋康和一众东城司里的兵将,又觉得多少有些不体面,只好作罢。在脑海里翻开和玉石有些联系的记忆,想看看这墨玉究竟是什么来历。
只是刚刚略想了片刻,忽得眉头又是一皱。
墨玉,又名煤精。质地坚硬,结构细腻,色泽黑而发亮,材质略轻。刚才自己买下的那几件东西,很明显都符合这些特征。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能用塑料或者压缩石料来冒充的本事,所以应该是假不了。
可是真正吸引住唐旭的,却是这段文字说明的下一句:历史上的主要产地为,中国的抚顺西和英国约克郡海岸。
抚顺西露天煤矿?忽然间,唐旭又是猛的一动,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在如今的大明朝,煤炭已经不算什么稀罕物品,京城里也多有积存,这一点唐旭是知道的。
可是唐旭同样也知道,京城里的煤炭,向来大多是山西和北直隶本地所产。既然这煤精乃是抚顺独一无二的特产,那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的草场里面?
要知道,如今已经是万历四十八年,早在一年多前,抚顺就已经落入到了别人的手上。而且从抚顺运输煤炭到京城,路程上千里迢迢,花销绝对是个惊人的数字,远不如直接从山西和北直隶运来方便节约。
难道是自己记忆里的这段说明有问题?还是究竟哪里有些不对?唐旭的心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毕大人可知晓,这墨玉向来哪里出产最多?”,既然唐旭自己想不明白,倒不如问问看似更懂行的毕懋康。他既然能认得出墨玉,想来兴许也能知道更多。
“毕某学识浅薄,所知不多。”,毕懋康也略微想了一下:“据说此物以辽东抚顺一地出产最多,此外河南的南阳府也有少许。”
辽东抚顺?毕懋康话刚说完,心里突然也是跟着一动,忍不住抬起头来,和唐旭对视一眼。
河南虽然和北直隶接壤,可是南阳府却在河南的最南,从路程上说,几乎不比抚顺到京城近多少。换句话来说,在如今这个年头的运输条件下,在京城的草场里,发现的无论是抚顺还是南阳来的煤炭,其实都是件不大正常的事情,英国约克郡海岸在如今更是提也不用去提。
“毕大人,在下请速速提审草场吏员黄文振等人。”,唐旭终于找到了让自己心里不安的源头。
虽然五城兵马司有缉拿巡查之职,可是明智草场却是顺天府辖下,黄文振等人毕竟也不是盗匪。所以在毕懋康赶到之后,唐旭就已经将拿到的一干有渎职嫌疑的草场吏员移交了过去。
“请唐大人随我去顺天府里一行。”,毕懋康终于也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事不宜迟,毕大人请。”,虽然知道自己还有没审结的桩案子在顺天府里面,但是眼下唐旭也再顾不得什么避嫌之类的事了。
第100章 寻丝觅迹()
之前明智草场里失火,整个街市上都是一片纷乱,所以毕懋康早就安排人手把黄文振等人移到了府衙里羁押,如今既然要提审,自然是要去顺天府里。
听说明智草场失火一事,可能会牵连到如今辽东的局势。推官房里也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将黄文振重新提出。
而黄文振只听到“抚顺”二字,顿时也是浑身如筛糠,禁不住大呼冤枉。
“两位大人明鉴,小的家口尽在这京城当中,平日里都靠着小人的薄俸度日,岂敢去勾结辽东的鞑虏。”
唐旭其实也知道,黄文振只不过是一个草场里管事的小吏,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职权,就算与抚顺勾结,也不会落到什么好处。更何况,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黄文振再傻,也不会傻到一把火把自己管着的草场给烧了,要烧也应该是烧其他的场子。
但是在京城的草场里却出现了抚顺一地才会有的东西,怎么看起来都透着几分古怪,所以这黄文振不得不审。
“你这草场里,近日里可有可疑的人出入过?”,毕懋康看起来也知道唐旭的心思,先一步问了出来。
“小人这里虽不是什么紧要之处,可平日里往来的人也是极多,哪里还记得起来。”,听毕懋康这么问,黄文振也是一脸愁苦。
正如他自己所说,京城里的草场,确实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可是京城里的柴草炭薪,大多积存在此。如今虽然已是三月,可是京城里仍然春寒料峭,柴炭是少不得的东西;各营里的马料,更是一日都缺不得。每日里不说人来人往,但至少百来号人是有的,想要黄文振全部记住,确实有些为难。
缩了缩脑袋,忽得又看见毕懋康和唐旭的目光同时扫过来,顿时全身像是过了电一样一阵颤抖。
“大人息怒,小的虽记不住人,可若有草场里的往来,账本上当是都有记载。”
“既然如此,那库中账本何在?”,毕懋康略想了一下,也觉得黄文振说的有道理。毕竟煤炭这一类东西入库,也肯定会有记录,如果能找到账册查看一番,兴许会看出些眉目。
“小的”,黄文振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滞。
“账册尚在草场当中。”,黄文振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
“你”,毕懋康当下便是一阵哭笑不得,几乎当场就要爆了粗口:“你某非是想戏耍本官?”
如今就连整个明智坊草场,都已经化成了一堆灰烬,区区库房里的一本账册岂还有能留存得下来的道理。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黄文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尚不自知。
“你且是先起来说话。”,倒是唐旭,见黄文振如此,多少有些不忍了。此人无非只是个草场里的九品小吏,这一回虽然逃不了罪责,可是想来兴许也并非他所愿。更何况,他若是仍这般语无伦次,自己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大人但问,小的知无不言。”,黄文振口中虽然回着话,却不敢站起身来。
“近几个月里,草场里煤炭的进项,你可是能记得起多少?”,既然煤精这东西,是伴随煤炭而生,那么唐旭自然只能从煤炭的进项里去问。
“这一项小的倒是记得。”,听唐旭问起了煤炭,黄文振仿佛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开口回道。
“去年的十二月和今年的二月,工部各运来过一百车煤炭存放在明智坊草场,说是给辽东军中铸造火器所用,只是如今大部分已经陆续取出。”
“哦。”,唐旭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你可记得,这些煤炭都是从哪里运来的?”
“去年的一百车,是从山西大同府运来的,今年二月的则是自河间府发来。”黄文振丝毫不敢停滞的回话:“煤炭这东西,京城的各司衙门和大人家里所用的并不多,寻常的百姓家里也不在草场里取用,所以小的记得清楚。”
这倒是奇怪了,唐旭忍不住略微皱了下眉头。正如黄文振所说,虽然煤炭也是一种燃料,可是烧用的时候,气味却多少有些不好闻,所以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家里,还是用木炭柴薪的居多,黄文振能记得这么清楚也属正常。
但是,如果黄文振所说的都是属实。那么难道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巧合?或者山西和河北的煤矿里,其实也能出煤精,仅仅只是成色和产量都不如抚顺和南阳而已?一时间,刚抓到手的线头,似乎猛地一下断掉了。
毕懋康也是低头沉默不语,过了好半晌方才是抬起了头,对着唐旭说道:“唐大人一夜未眠,毕某本不该继续讨扰,可若是还有些精神,可否陪毕某再去草场里走一回看看?”
对啊,与其在这里拿着这几块东西反复的问黄文振,不如亲自去现场里看看,兴许能发现什么没有注意过的事情,唐旭猛得一拍脑门,醒悟回来。
“明智坊也属下官的管辖,毕大人何谈讨饶。”,即便自己没有一件案子还落在顺天府里,唐旭也有心要和毕懋康多亲近几分,眼前这个现成的好机会,唐大人若是放弃岂不是傻子了。
“你也一同去吧。”,转过了头,毕懋康又看了一眼黄文振。
“小的遵命。”黄文振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忙不迭的点着脑袋。
明智坊草场里,经过一夜加一早上的折腾,早就已经是一片狼籍。只走上几脚,便溅上了一身的泥浆和草木灰。四周更是只能靠着半倾的残桓,依稀分别着各个库房之间的界限。
“昨日夜里那场火,好似是从丁字库里烧起来的。”,从顺天府来的一路上,唐旭和毕懋康也没有瞒着黄文振,早就把事情和他说了一个明白。如今黄文振抱着戴罪立功的念头,精神比之前足了许多:“丁字库里存放的,向来多是军马所用的干料。”
“哪里是丁字库?”,毕懋康点了点头,朝四周看着。
“就是那里。”,黄文振直起身来,朝着废墟中居中偏北的方向指了一下,毕懋康也回过身看了唐旭一眼,一起向着丁字库的方向走去。
进入丁字库的墙内,唐旭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脚下的灰烬确实细腻了许多。看来果然和黄文振所说的一样,这里存放的大多是干草。
毕懋康也俯下了身,在脚下拨拉了几下,但是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又直起了身。
唐旭也低头去看,看见四周已经有了不少踩踏的痕迹,看来这里也早就被来看热闹的人光顾过了。隐隐间,唐旭也禁不住有些后悔,早间的时候,应该多上一个心眼,问一问孩童,那些煤精究竟是从哪里翻出来的。眼下再想去找人,只怕就要免不了大费周折了。
心里正想得懊恼,忽然脚下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唐大人已经一夜未眠,多少有些困乏,顿时禁不住一个踉跄,晃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再回头去看绊到自己的东西,原来是几块烧焦了的木头,顺手踢开以后正想离开,忽然又觉得隐约有几分不对劲,再看了几眼,更是禁不住眼前一亮。
“毕大人。”,唐旭也俯下身去,从灰烬堆里拣起几样东西拿在手上,冲着毕懋康喊道。
毕懋康回过了身,朝着唐旭手上看了几眼,立刻也就被吸引住了。
唐旭手上拿着的,并非什么稀罕的东西,而只是几团烧剩下来的煤渣灰,因为没有和煤球一样掺进泥土,所以只用手指轻轻一捏就散碎开来。
“再找找。”,一时间,毕懋康也顾不得堂堂顺天府丞的形象,和唐旭一起蹲下身来,在灰堆里来回翻看。
“这些烧掉的煤炭,好似原本是装在大车上的。”,虽然眼前这丛炭堆之前已经被翻拣了一回,又被踩得粉碎,但是唐旭仍然从中拔出一根铁制的轴钉来。既然有轮轴,就应该有车。
毕懋康也从中寻到一块煤精,虽然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可是唐旭把早间从孩童手上买下的墨玉拿出来比较,成色倒是相近。
“只怕这场古怪,约莫就出在这辆车上。”,兴许是因为也熬了个通宵,毕懋康的两眼看起来虽然也有些通红,可是隐隐间却透出几丝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