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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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早就听唐旭提到过马祥麟的骁勇,心里也是期待。如今想乘着进京献俘的机会见上一见,顺便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乐子。
却没想到,唐旭如今开口就要单溜,朱由校心里头自然是有几分不乐意。
“明日是陛下的大典。”,唐旭仍是咧着嘴笑,不紧不慢的从口中吐出句话来。
“这”,朱由校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陛下,来日方长。”,唐旭略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
“准了准了。”朱由校这才翻出了笑脸,连连挥着手:“就着唐少保安排马副使一行在京中的行程。”
“微臣遵旨。”,唐旭领旨回礼,直接扬长而去。
司空署街,唐府。
自从唐家搬到司空署街来之后,还从来没有过这般热闹的场景。
上回乔迁的时候,唐旭去了巴蜀,所以大部分前来道贺的宾客,只是寒暄几句,留下名帖和礼单之后就告辞离去。
而这次虽然上门的客人不是很多,却算得上是亲戚家第一次上门拜访,所以格外的隆重。
只不过唐家在京城里已经是几代单传,几乎没有什么亲戚,而洛雪霁的娘家,也只有四口人。
好在除了杨光夔之外,郑瓢儿和周宣臣如今都在锦衣卫里做事,也能上得了台面,一起来帮唐旭照应宾客。
马祥麟毕竟是武官,又一向身居巴蜀,虽说他也算得上是知书达理,可唐旭仍是怕他和京城里的这些京官不对付,所以文官里头只请了孙承宗一人。
至于曹化淳,魏忠贤那些宫里头的人,因为要忙着布置明日的登基大典,自然也不得闲。
唯一让唐旭感到意外的,倒是姚宗文。
姚宗文虽然是和马祥麟等人一路来的,可原来毕竟也是京官。这次回京之后,免不了要见一见昔日的同乡和同年。
却没想到,他从正阳门上下来之后,这些事情一个字也没提,笑眯眯的就一路跟到了司空署街。
唐旭虽然至今仍不大待见这位姚大人,可来者是客,也不好拒之门外,只能由着他跟了过来。
第272章 吾非独善()
如今距离先帝驾崩不过一月,到前几日里才刚过了大丧,所以京城里酒楼的生意都不算太好,唐旭干脆就把全聚德里当家的厨子都招了过来。
在四百年后,川菜已是稳居中华八大菜系之首,比粤菜还要高上一头。而川菜之精,在于“三椒”,“三香”,“七滋”,“八味”。
“三椒”是指花椒、胡椒、辣椒;“三香”是指葱、姜、蒜;“七滋”指的是甜、酸、麻、辣、苦、香、咸;“八味”则是鱼香、酸辣、椒麻、怪味、麻辣、红油、姜汁、家常。
这些滋味中,虽说花椒是川菜之骨,但辣椒却是川菜之魂。去年在巴蜀戡乱的时候,唐旭并没有吃到过辣椒,菜里虽然也有辣味,却是靠茱萸油调出来的,未免差上了几分。
而马祥麟虽是四川人不假,但是如今的四川和四百年后的四川却未必是一个情况。原本唐旭还担心他有些吃不惯,却没想到中间虽然差了四百年,可四川人骨子里那股嗜味的劲头却丝毫没变。
从寻常的回锅肉,宫保鸡丁,泡椒风爪,夫妻肺片到干烧岩鲤,牡丹鱼片。几乎每上一道菜,马祥麟都要品尝一番,再追问一遍来历。好在唐旭早有准备,拿着从前听来的那些故事,换个套路也算应付过去了。
姚宗文算得上只席间最为特殊的一个人,众人都和他搭话不多。他却是浑然毫不在乎一般,只顾着找人喝酒吃菜。桌上的菜肴,以辣味的为多。姚宗文吃的满头冒汗,也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唐大人看了几眼,几乎以为此人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混吃混喝的。
因为马祥麟是第一次入京,除了全聚德里的菜系来,唐旭还着人从便宜坊提了几只现烤的烤鸭回来。马祥麟一行尝了之后,也是颇多好评。
这一顿酒宴,从下午的未时开始,一直吃到晚上的戌时,主客方才尽兴。
马祥麟这回入京是以公务之名,所以在官驿里原本是有安顿。不过他到了唐家,也算是到了家里,唐旭自然不会让他在外面住。更兼唐旭提前在朱由校那里讨了敕令,更是百无禁忌。吩咐张标,收拾了一间宽敞干净的客房留住。
孙承宗如今掌着司经局,明日的大礼仪也有诸多事情忙碌,最先告辞。片刻之后,疑似前来混吃混喝的姚宗文,也打着饱嗝告辞。至戌时后,宾客大半散尽,只剩下杨光夔在一边陪坐。
唐旭见已经没了外人,吩咐下人安排移到花厅吃茶,顺便去请胖子来与马祥麟见面。
之前因为人多,洛雪霁一直留在后房,如今也出来见礼。马祥麟见了洛雪霁,忍不住笑道:
“当年近贤在巴蜀时,娘亲曾经要说几门妾室给他,他却说‘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
“为兄一直好奇,究竟是何等的女子,才能让近贤如此倾心。今日一见,果然与我家兄弟算得上是一对璧人。”
杨光夔泯一口茶,也跟着吃吃笑道:“马兄有所不知,近贤若要纳妾,这京城里上门说媒的恐怕早就要踏破门槛,哪里还会等到去巴蜀时。”
马祥麟点了点头,忽得站起身来,又转身看一眼唐旭,才开口说道:“若不是如此,马某也未必肯与他兄弟相称。只有这等重情义的,马某才愿倾心交之。”
马祥麟这句话虽然说的倨傲,可是唐旭却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转过了脑袋,向着洛雪霁浅浅笑了一下。
洛雪霁原本就是面皮薄的,出来见客倒还能应付得过来,可见了自家相公这么一笑,脸上却不禁飞起两片红晕,连忙道了几声万福,先躲回后房里去了。
又吃了几口茶,见胖子还没有到。马祥麟轻轻咳嗽几声之后,看着唐旭开了口:“我这回来了京城,暂且不打算回去了。”
“哦?”,唐旭微微一愣,随机额头上现出几丝黑线。怎么最近来访的人,个个都是这个套路。上回赵率教开口就来这么一句,如今马祥麟居然也是。
“兄长暂且还是不要留下来的好。”,也端起手中的茶杯,吃了几口以后,唐旭方才抬起头来回道。
杨光夔迷糊的看着唐旭,又看看马祥麟,一时间闹不明白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我若决意要留下呢?”,马祥麟皱了皱眉头。
“我还是劝兄长暂且不要。”,唐旭低了低头,过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来。
“近贤你当是知道,马某自幼丧父。”,马祥麟看着唐旭的目光里,居然透出几分不满,口中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马某幼年时,父亲便被奸人陷害致死,母亲承袭爵位,平日里大多也是忙碌事务。”
“所以我自幼年时,大半便是跟随在大舅身边。教我读书,教我武艺”
说到这里,马祥麟的声音更是变得呜咽起来,眼眶里也闪出几点晶亮:
“马某无父无兄,大舅便犹如吾父吾兄此等仇恨,马某誓不戴天!”
“唉”,杨光夔终于听出了马祥麟话里的意思,用力捏了捏拳头,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也看了一眼唐旭之后,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兄长之恨,小弟感同身受。”,又是一番沉寂之后,唐旭猛然抬起了头。
“你若也有此心,我便陪你同去。”,马祥麟咬着牙齿,愤愤的说道:“我听说,如今熊廷弼也已经到了辽东,此人还算得上是大才。我等几人合力,未必不能与贼酋一战。”
“若是近贤你肯,我立刻便传书回去,让娘亲向朝廷请命,尽起我石柱精锐,连同愚兄在内,归你驱使。”,一语既毕,马祥麟也不再多说,只是目光炯炯,直视着唐旭。
“我”,唐旭轻轻的咬了咬嘴唇。
“近贤有话不妨直说”,见唐旭口中吞吞吐吐的,马祥麟的眉头皱的更紧。
“我暂且怕是去不得。”,唐旭凝重的摇了摇头。
“哦?”,马祥麟诧异的应了一声,思量片刻之后接着问道:“贤弟可是怕朝廷里有人掣肘?”
“这只是其一。”,唐旭对马祥麟问的话,暂且不置可否。
“那其二又是什么?”,马祥麟迫不及待的问道。
“其二是我还不想去。”,唐旭迎上马祥麟的目光。
马祥麟和唐旭四目相对,都是沉寂了许久之后,方才分开。
“贤弟如今是顾忌更多了么?”,马祥麟脸色涨得通红,转回目光之后讪笑一声。
“兄长如今信不过小弟了?”,唐旭目光微斜,在马祥麟微微颤抖的手上掠过。
“我之前从未这般想过。”,马祥麟站定着身,眼中闪烁不定。
“兄长可曾经想过,辽东的军情如何至此?”,唐旭嘴角抽动了几下,也摇头苦笑一声。
“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惧死,岂有天下不平的道理。”,马祥麟也不多想,直接大声回道。
“那兄长以为建虏破我城市,掠我民室,为的是什么?”,唐旭又摇头讪笑一声:建州军中的那些兵将军卒,难道为的不是财?”
“这”,马祥麟略微一愣,当下也是一阵语塞:“此等匪类,近贤岂可拿来比较。”
“这其中的缘由,自然是纷纷种种。”,唐旭也不去辩解,而是继续往下说道:“可兄长可曾想过,如今熊廷弼与努…尔…哈…赤,皆为两军主帅,若是那努…尔…哈…赤败了,会当如何?”
“若无意外,当是会退回巢穴,休养生息。”,马祥麟略想一下之后回道:“若是厉害些,也未必没有分崩的可能。”
“那若是熊廷弼败了呢?”,唐旭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怕是免不了撤官罢职。”,马祥麟略微顿了一下:“若是厉害些,少不得落狱问罪。”
“这正是小弟顾忌所在。”,唐旭听完马祥麟的话,也禁不住从口中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
“可是”,马祥麟欲言又止。
“兄长当是知道,小弟并非是喜欢独善其身之人。”,唐旭咧开嘴微笑了一笑:“可与那努…尔…哈…赤相比,我与熊廷弼却同是只有一次机会。”
“如此说来,此事是愚兄失虑了。”,马祥麟垂着眉角,低头沉思:“我只当你如今也惧怕贼虏势大,愚兄虽然偏居西南一隅,可是这天下的大事,多少也知晓几分。若是连你也惧怕,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可战。”
马祥麟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不会太费劲。正如唐旭所说,自从当年努…尔…哈…赤以所谓“七大恨”起兵反叛朝廷开始,两军交战其实向来也是互有胜负。
即便是在努…尔…哈…赤取得开原,铁岭之后,前有唐旭,祖天寿取得的北关大捷;其后又被熊廷弼重夺三岔儿堡,切断了开原,铁岭和抚顺之间的大道交通。
可是对努…尔…哈…赤来说,互有胜败并不是问题,只要不是彻底的大败,他这个建州大汗就仍然是建州大汗。而无论唐旭也好,熊廷弼也好,只要有一次失败,付出的也许就是生命的代价。
袁应泰,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第273章 天启时代()
在辽沈两地失陷之后,袁应泰即便不自杀殉国,回到京城只怕也免不了被追罪问责,若是一个不小心,也许还会连累其他人。所以对当时的袁应泰来说,自尽其实是他最好的选择。
马祥麟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可还是还没等他说话,唐旭已经先开了口:
“过些时日,我想去南方走上一回。”
“南方有事?”,马祥麟条件反射一般的问道。
“我大明缺马啊。”,唐旭摊了摊手,一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
“贤弟如今兼了马政的差事?”,相比起刚才,马祥麟的已经平静了许多,听唐旭这么一说,立刻生出几分好奇。
“这倒是没有。”,唐旭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我只是想看看,若是兄长手上的白杆兵骑上战马,和那建州骑兵究竟谁更胜一筹。”
“这倒是可以一试。”,马祥麟顿时也是眼前一亮,可是片刻之后,眉头却又皱了起来:“贤弟莫不是在与我说笑,向来买马只听说朝西边,朝北面走,哪有贤弟这般朝南边走的。”
在如今的大明朝境内,黄河与长江沿岸的马场都并不多,就算有,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官办的马场。
而过了岭南,马匹的种群便就是当日永宁军中的骑兵所骑的南马,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大理马。
这种马运下货物,走走山道倒是一把好手,可是要用来冲锋陷阵,没准还不如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