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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明宦-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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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既瑜何亮() 
正阳门,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

    典簿厅后面的小院里,手上拿着一支扎了藤球的木棍,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调逗着脚边的獒犬。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只獒犬似乎是已经生长了一些,可是扑击搏斗之间,却似乎反倒是不如两个月前凶猛。

    “你是说,那唐旭这次去乾清宫去见皇上,就是想为熊廷弼求情?”,骆思恭一边逗着獒犬,一边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说道。

    “不错。”,骆养性点了点头,恭谨回道:“他虽是没有明说出来,可是却让那邹义把姚宗文的折子留到了明日,随后便入了乾清宫。”

    “这唐旭,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他。”,骆思恭眉头微皱,口中嘀咕了几声。

    “我儿且是猜猜,唐旭的这般心思,皇上会不会知道?”,骆思恭停了半晌,忽得转过身来,看着儿子。

    “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想来王安也定是会知晓。”,骆养性略想了一下,开口回道:“那王安是皇上潜邸时的伴读,与东林中人向来交厚,理当是不会隐瞒。”

    “哦,你果真如此想?”,骆思恭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可即便身为人子,骆养性的心里顿时也是隐隐有些不安。

    “唉”,骆思恭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来:“比起那唐近贤,你到底还是差上了几分。”

    “也不知我今日的决断,究竟是对还是错。”,骆思恭的脸上,居然难得的现出几分犹豫来。

    骆养性听了,虽然还没有彻底想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可是也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愧色。

    “你只知道王安与东林交好,却又何曾知道,其实东林之中,与王安最是要好的,只有两人。”,骆思恭脸上虽然有些无奈,可是仍然招了招手,示意儿子在自己面前坐下。

    “儿子不知。”,骆养性抬一下头,看了一眼父亲,可是随即又躲开了目光,盯着自己的膝盖去看。

    “东林之中,与王安最为交好的莫非是两人,一为杨涟,一为汪文言。”,骆思恭也不去责怪儿子,而是耐心的说道:“熊廷弼这回就任辽东经略,正是经杨鹤举荐。而这杨鹤,正是杨涟的至交好友。”

    “那汪文言也是东林党人不假,可是正所谓狡兔三窟,更何况他这样的聪明人。他这其中一窟,如今就正是落在这唐旭身上,只要唐旭不倒,即便日后东林党人落败,也可以保他无恙。”

    “这唐旭有何能耐,偏就能保他无恙?”,骆养性惊诧道。

    “你可是知道,这唐旭为何能以一小小的五城兵马司东城司指挥之身,一跃而入我锦衣卫?”,骆思恭不紧不慢的问道。

    “自然是因他在皇上登基时有过拥立之功。”,骆养性立刻不假思索的回道。

    七月间的“丙申之日”里,一个小小的东城司指挥唐旭,居然领军在乾清门前大开杀戒,几乎把东厂和半个司礼监清洗了个干净,顺便还救出了惠王和瑞王。这件事情,如今不仅仅是北京城里,恐怕大半个大明朝都已经知道了。

    据说在南京那边,甚至还有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专门编了段子来说此事,颇有些大受欢迎。

    “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骆思恭又摇了摇头:“你只知道唐近贤在乾清门前大开杀戒,却不知道他领军入宫,最初其实是受了王安的授意。”

    “你又可曾想过,这北京城里的许多军将,即便手里有军权的,也足足有数十人之数,便是你我,也在其中。可是那王安为何却只授意于那唐近贤?”

    “儿子不知。”,骆养性终于有些哑口无言。

    骆思恭所说的这些东西,其实大部分自己或多或少也曾经听说过,可是却没想到串在一起,竟会有这许多讲究。

    “这唐近贤倒也是个人物,可惜,可惜了。”,骆思恭长叹一声,像是极为懊恼。

    “父亲是想”,骆养性顿时心里一紧,一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我且是未必有这等手段。”,知子莫若父,即便骆养性没有说出来,骆思恭也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这唐近贤又岂是这么好除的,从他还是个军户起,便就有无数人算计过他,可又有哪一个成了。若是不小心,只怕会把自己给陷进去。更何况他如今还有杨光夔为之羽翼,那位小太岁可不会按寻常的规矩出招。”

    正如唐大人所说,其实杨光夔这厮就是个混混。若是惹恼了他,难保他不会用混混的方式来解决一些问题。可问题是,他母亲是堂堂的荣昌长公主,荣昌长公主又是先帝时王皇后的唯一骨肉。

    当今皇上在潜邸时能支撑下来,其中王皇后和荣昌长公主在后宫里也是出了大力。这位公主殿下虽然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但若是知情的人,绝不会无视她的存在。关键时候如果在皇上面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位小太岁就算闹出人命来又能如何?

    “为父惋惜的是,这等的人物,我等居然不能与他为伍,甚是可惜。”,只凭唐旭能让杨光夔服气这么一档事,骆思恭就觉得自叹弗如,自打杨光夔进了锦衣卫时开始,自己还从来没过看见那位小太岁曾经服过谁。

    此人有这么邪门么?骆养性将信将疑的又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说道:“其实依儿子看,那唐旭的心思,也未必在这锦衣卫里,父亲即便与他修好也无妨。”

    “此事的决断,只怕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骆思恭仍是摇头:“惟有皇上才能最终决断得了。”

    “其实我倒也并非是担心这唐近贤。”,骆思恭无奈的看着窗外:“为父执掌锦衣卫,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历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大多并无善终,皆只因得罪过的人太多。”

    “若是失了权柄,不知有多少人要等着对我骆家落井下石。否则以为父如今已年近花甲,又岂不愿安心度日。”

    “儿子知道了。”,骆养性一番默然之后,方才点了点头。

    “有一桩事情,为父须得拜托于你。”,骆思恭口中的话,忽得变得沉重起来。

    “父亲大人但请吩咐便是。”,骆思恭的口气,顿时也让骆养性吓了一跳。

    “若是有朝一日,为父折在这唐近贤的手上”,骆思恭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

    “父亲切莫说这般的话,父亲大人定是会平安无恙。”,骆养性惊讶的回道。

    “我只说是但若罢了。”,骆思恭摆了摆手,止住了儿子的话。

    “若果真如此,儿子哪怕舍出性命来,也誓与此人不共戴天。”,骆养性咬了咬牙,忿忿的说道。

    “糊涂。”,岂料骆思恭听了骆养性的话,不但没有丝毫的欣慰,反倒是勃然大怒。

    “为父如今无论做些什么,都是为了保我骆家的平安,你若是舍出了性命,如今为父所做,岂不白费了心机。”

    “儿子知错了。”,虽然听见骆思恭所说的只是“但若”,可是骆养性的眼圈也突然红了一下。

    “若是有朝一日为父落败于唐近贤之手。”,兴许骆思恭也觉的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太过激烈了,立刻换了几分缓一些的口气:“你须得去求他保我骆家平安,此后也不得再有怨言。”

    “他会肯做?”,骆养性不解的问道。

    “八九成会。”,骆思恭点了点头,颇有些把握的说道:“为父此生阅人无数,可是却看不透这唐近贤。”

    “可是依我看他的所作所为,只要不触及此人的逆鳞,便多少会留人一线生机。”

    看了一眼骆养性,像是怕他无法理解,骆思恭又接着说道:“此人的逆鳞,其实便是他身边的家人亲友。”

    “儿子轻易也不会做这般下作的事情。”,骆养性撇了撇嘴,似乎对这样的行径也有些不屑。

    “便是这上等的獒犬,若养在院子里时候久了,也会失了野性。”,骆思恭忽得站起了身,把手中的木棍朝院中远远的扔出,看着獒犬追逐而去:“也该是时候放出去练练了。”

    “你把这封书信,送到吏部文选司郎中赵南星和兵部员外郎王象春手上去。”,话刚说完,骆思恭已经从怀里掏出两封信笺递给骆养性。

    “儿子这就去。”,骆养性点了点头,接过来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骆思恭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开口喊住了骆养性。

    “这封书信,你今日不要送去。”,骆思恭拈起几缕腮下的胡须,想了片刻之后说道:“明日,或是后日,总之看朝廷里的形势,你觉得何时合适,便几时送出去。”

    “儿子明白。”,骆养性也低头寻思一阵,忽得仿佛若有所思。

    “且去吧。”,骆思恭终于在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挥了挥手,让儿子退了出去。

    “既生瑜,何生亮。”,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骆思恭沉寂许久,忽得又禁不住长叹一声。

第156章 风雨袭颜() 
京师,翰林院。

    倚靠着记忆里的文章底子,虽然这大半年来,唐旭所做的文章已经颇有了些长进,文章中的一些字句,甚至常常引得孙承宗拍案叫绝。可是如今的唐大人,仍然是依着原来的规矩,每隔些时日,就将这段时间里所做的文章收聚一回,拿去让孙承宗点评。

    因为明年的八月,唐旭就要去赴乡试,所以孙承宗如今为唐旭所出的卷题,已不仅仅再是当日“恩考”时所做的那些文章。

    这回孙老师为唐旭所出的考题,正是“茶马之法”。这道考题,在嘉靖七年的浙江乡试中也曾经用到过。相比起县试和府试,乡试在科举里是一条实实在在的门槛,因为乡试的选拔,已经是真正的要为朝廷遴选官吏。举人中的佼佼者,甚至是完全有可能直接步入仕途,所以绝不能再仅仅的浮华于文章辞藻。

    而且有些考题,虽然从表面上看,仅仅是要求写文章,实际上却牵涉到了民政,军事甚至天文,地理,格物,化学,应考者若是知识不渊博,或者只会读死书,死读书,根本没有办法应付得过来。很明显,比如像孙伯翰那样的老生员,虽然文才并不算差,可却在这里缺了一块,便始终无法越过这道门槛。

    关于孙老师这回出的题目,唐大人也是正儿八经的好好思量了一回。甚至上回在乾清宫里和朱常洛提起要养马,也并非完全是真的无的放矢。

    如今大明朝的马政,乃是沿袭唐宋之法,在国内是以丁役制度所摊派下去的。若有不足之数,则用银钱或者茶叶,丝绸等物产与鞑靼人,瓦剌人交易。

    兴许向来有不少人认为,好马一般都是产自蒙古等塞外草原等地。实际上这样的说法完全不对,其实在马场里,也是可以养出好马的。经过人工培育,精心饲养的马匹,甚至可以比草原上出产的马更好。

    大明朝的百姓不愿意养马,其实真正的问题其实只在于两个字——“利益”。

    大体算下来,在如今的大明朝,饲养一匹马,平均至少需要十亩地大小的地方供马匹活动。再加上提供饲料所要的田地,则至少是十五亩。

    虽说马场本身并不一定需要占据耕地,略平缓些的山地也可以拿来用。可是用来种植饲料和马草的,却是要实打实的良田。

    如此一来,即便是只拿种饲料和马草的五亩耕地来计算,若是拿来种粮食,只要不是荒年,一年里每亩至少可以也收成粮食三石,即便是放到湖广这些粮食产地,仍然也可以卖到二两多的银子,五亩地就是十余两。

    养出一匹马,至少需要两年,于是只这五亩地的成本,就高达二十余两,更勿论还需要花费劳力去打理马场。

    而如今朝廷收购的马价,最高也不过是每匹二十四两。最后算下来,辛苦折腾了两年,不但分文未得,甚至还可能亏本。

    可若要朝廷里再提高马价,也几乎绝无可能。因为相比起来,从鞑靼和瓦剌买马,同样的上等壮马至多只需要每匹不到十两的价钱。草原上养马,可不需要占用田地,牧民随水草而迁,走到哪吃到哪。再套用句四百年后流行的话来说,人均劳动力工资也更低,所以一匹马卖十两,反倒是还能挣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唐大人的观点却也是与朝廷相当的一致,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马政到底是不可废的。今年也许可以向鞑靼人或者瓦剌人买马,可到了明年,没准两边掐起架来就买不到了。而朝廷做着亏本的买卖却仍然不肯放手,约莫也是不想完全受制于人。

    所以,唐大人的观点是,马是一定要养的,自力更生不可丢弃。可是也并不是什么马都要养,要养就养真正的宝马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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