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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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喃喃道:许多年了,我是诚心诚意想对海那边的老朋友们说几句奉劝话
哩。
※※※※※
10 月6 日,中国各大新闻媒介同时播发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长彭
德怀名义发表的《告台湾同胞书》:
台湾、澎湖、金门、马祖军民同胞们:
我们都是中国人。三十六计,和为上计。金门战斗,属于惩罚性质。
你们的领导者们过去长时期间太猖狂了,命令飞机向大陆乱钻,远及
云、贵、川、康、青海,发传单,丢特务,炸福州,扰江浙。是可忍,孰不
可忍?因此打一些炮,引起你们注意。台、澎、金、马是中国领土,这一点
你们是同意的,见之于你们领导人的文告,确实不是美国人的领土。台、澎、
金、马是中国的一部分”不是另一个国家。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没有两个
中国。这一点,也是你们同意的,见之于你们领导人的文告。你们领导人与
美国人订立军事协定,是片面的,我们不承认,应予废除。美国人总有一天
肯定要抛弃你们的。你们不信吗?历史巨人会要出来作证明的。
杜勒斯九月三十日的谈话,端倪已见。站在你们的地位,能不寒心?
归根结底,美帝国主义是我们的共同敌人。十三万金门军民,供应缺乏,饥
寒交迫,难为久计。为了人道主义,我已命令福建前线,从十月六日起,暂
以七天为期,停止炮击,你们可以充分地自由地输送供应品,但以没有美国
人护航为条件。如有护航,不在此例。你们与我们之间的战争,三十年了,
尚未结束,这是不好的。建议举行谈判,实行和平解决。这一点,周恩来总
理在几年前已经告诉你们了。这是中周内部贵我两方有关的问题,不是中美
两国有关的问题。美国侵占台澎与台湾海峡,这是中美两方有关的问题,应
当由两国举行谈判解决,目前正在华沙举行。美国人总是要走的,不走是不
行的。早走于美国有利,因为它可以取得主动。迟走不利,因为它老是被动。
一个东太平洋国家,为什么跑到西太平洋来了呢?西太平洋是西太平洋人的
西太平洋,正如东太平洋是东太平洋人的东太平洋一样。这一点是常识,美
国人应当懂得。中华人民共和国与美国之间并无战争,无所谓停火。无火而
谈停火,岂非笑话?台湾的朋友们,我们之间是有战火的,应当停止,并予
熄灭。这就需要谈判。当然,再打三十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
究竟以早日和平解决较为妥善。何去何从,请你们酌定。
蒋介石当日拿到文稿,连读数遍,说了一句:这不是彭德怀写的。中
共那里,毛泽东才会这样做文章。
据说,1945 年,毛泽东赴重庆谈判,在报刊上发表了诗作《沁园春·雪》,
一时洛阳纸贵,在重庆知识阶层和市井广为抄咏。蒋介石甚为恼火,暗中指
示,特邀和组织数十位文人骚客都来做《沁园春·雪》,“一定要有在文采和
意境诸方面都能压住毛泽东之作”。然和诗多得用箩装,竟无一篇可以传世。
据说,1947 年,蒋介石读到了毛泽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无
意中对他的“文胆”“捉刀匠”陈布雷夸赞了一句:“你看人家的文章写得多
好!”陈布雷脱口而出,顶了一句:“人家的文章从来都是自己写的!”噎得
蒋长时间沉默不语。
据说,蒋介石私下曾说:共党得以坐大得势,很大程度靠毛泽东。此
人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匪”,文的武的都相当厉害啊。
人们注意到,武的方面,蒋介石对毛泽东尚存余勇,文的方面,则尽
量避免去打笔墨官司了。说不过宁勿说,1958 年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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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引起国内外广泛关注。
引起各方面高度关注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10 月5 日,即《告》文发表的前一天,新加坡《南洋商报》于头版显
要位置发表了“本报驻香港记者郭宗羲三日专讯”:
明日起一周内停止炮击轰炸与拦截补给金马船只,香港第三方面分折
此举将奠定未来直接谈判基础据此间第三方面最高层人士透露,最近已有迹
象,显示国共双方将恢复过去边打边谈的局面。据云:在最近一周内已获致
一项默契,中共方面已同意从十月六日起,为期约一星期,停止炮击、轰炸、
拦截台湾运送补给物资往金门马祖的一切船只,默契是这些船只不由美舰护
航。
记者获得此消息后,即设法向此间接近双方的人士采访,他即表示:
“请看三两天,便可揭晓。”
一家远在南洋的报纸,居然拿到了北京的保密柜钥匙,提前一天将中
国核心军事机密和盘托出,神通可谓大矣。一时间,《南洋商报》名声大噪。
各国记者、特工也蜂拥香港,纷纷打探,郭宗羲何许人也?
郭宗羲并非什么神秘人物,他便是大名鼎鼎中国当代著名作家、记者
曹聚仁。
曹聚仁如何修炼来的“通天”本领,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1955 年4 月,周恩来在万隆会议上首次提出:对于台湾问题,可以本
着求同存异的精神去解决,我们愿意在可能的条件下争取用和平方式解决台
湾问题。
随后不久,毛泽东也在公开场合表示:国共两党过去已经合作过两次,
我们还准备进行第三次合作。
两个讲话传达出一条重要信息:中共领袖人物解决台湾问题的思维模
式正在发生深刻转变。“和平解决”概念的形成和提出,既是承认、尊重客
观现实的明智之举,也是“统一高于政争”这一中国历史逻辑的规定性要求。
1956 年7 月29 日,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和平解放台湾工作的指示》明
确提出:“目前对和平解放台湾的工作,应采取多方影响,积极并且耐心争
取的方针。工作重点应放在争取台湾实力派及有代表性的人物方面。这就是
通过各种线索,采取多样方法,争取以蒋氏父子、陈诚为首的台湾高级军政
官员,以便台湾将来整个归还祖国。”
血拼恶斗了数十载的敌酋蒋介石都在团结争取之列,毛泽东们的胸襟
宽广得着实可以。一时间,中共党内、民主党派、民主人士热情激荡,献策
者众,于五十年代中后期,掀起了一个做国民党军政界上层工作的小高潮,
“和平”、“和谈”、“第三次合作”之说亦被海外媒体炒得烫热。
“和谈”不能空谈,毛泽东、周恩来为蒋介石开列出具体条件:1。两党
通过对等谈判,实现和平统一。除了外交统一于中央外,其他台湾人事安排、
军政大权,由蒋介石管理;2。台湾为中国政府统辖下的自治区,实行高度自
治,中共不派人干预。而国民党可派人到北京参加对全国政务的领导;3。如
台湾经济建设资金不足,中央政府可拨款予以补助;4。台湾社会改革从缓,
待条件成熟,亦尊重蒋介石意见和台湾各界人民代表进行协商;5。国共双方
要保证不做破坏对方之事,以利两党重新合作;6。美国军事力量撤离台湾海
峡,不容许外国干涉中国内政。
站在时代的制高点上去回瞻历史,于是,我们看到邓小平八十年代提
出的“和平统一”“一国两制”早在五十年代已经孕育雏形。
“条件”,须透过适当渠道送达对方,这“渠道”又最好是非国非共立场
居中的“第三方”。在邵力子先生的举荐之下,曹聚仁这个人物遂被摄入中
共领袖们的视界。
※※※※※
1997 年4 月,我专程赴上海造访曹聚仁先生的女儿曹雷。曹雷女士于
六十年代在电影《年青的一代》中饰女主角林岚、《金沙江畔》中饰藏族姑
娘珠玛,曾是一位风靡过上海滩和全中国的人物,她的介绍使我解开了曹聚
仁神通广大之谜。
纵观父亲的一生,他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甚至有些固执古怪的人。
在风起云涌潮涨潮落的年代,像他那样独往独来自辟一径而又持守始
终的知识分子,并不多见,可谓凤毛麟角。
父亲是浙江浦江人,1916 年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读书,1921 年在上海
爱国女中任教。青年时期,他的同学、同事、朋友中间,有的加入了国民党,
有些成为共产党人,原来大家相处都不错,没想到一夜间就反目成仇,彼此
残杀。血淋淋的现实对他刺激很大,使他觉得政治太残酷太可怕,因而决心
不参加任何党派。到了晚年,他说:“我一生,不愿介入政,治纷争,又从
来没有远离过政治漩涡,像屠格涅夫笔下的罗亭,盼望着有一场风暴,风暴
真的来临,却又胆怯滞步了。”用不愿下海湿衣而又一直倚岸观潮来形容他,
十分贴切。
父亲青年时就爱好文学,喜欢写作,后来终于以新闻为业,辛勤笔耕
了一辈子。这些年我一直在整理父亲留下的文稿,面对着他数千万言的文章
著作,我感到惊愕:父亲几乎是不停笔地在写啊!这些文字记录了他生活的
时代、历史,记录了他的经历、思想,留下了他的真诚与坦白。他是他的灵
魂无保留地披露在读者面前了,既不夸大,也不掩饰。对于一个记者和作家
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容易的。如果说,要从父亲那里继承些什么的话,
也就是这一个“真”字吧。
父亲的新闻、文学生涯使他有机会结识了中国政坛、文坛上的许多风
云人物。二十年代,他为邵力子主编的《国民日报》“觉悟”副刊撰稿,与
邵先生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三十年代,父亲与鲁迅先生相识并成为挚友,父
亲后来撰写的纪念、评论鲁迅的文章,已成为鲁迅研究不可或缺的史料。
抗战爆发后,父亲曾在浙江金华中国旅行社采访过周恩来以及在皖南
采访过叶挺、陈毅将军等,结交了一些共产党方面的朋友。
抗战爆发,国共合作,父亲倍感振奋。他一扫往昔的沉闷彷徨,以高
昂的热情奔走呼号,宣传抗日。作为中央社的特派战地记者,他完全忘记了
个人的安危,哪里战斗最激烈,他就到那里去。上海八百壮士坚守四行仓库,
父亲也在其列,发出了一篇又一篇第一手战况消息。台儿庄会战,父亲采访
李宗仁指挥部,第一个将战役大捷的消息报告于世。父亲的报道、文章真实
地反映了抗战前线及敌后的情况,他也因此而成为当时中国的知名记者。
1939 年,母亲怀上了我。听说蒋经国在江西赣州搞新政,父亲很想实
地去看看,同时,也为了找一个相对太平的环境安家,好让母亲顺利生产。
家刚安顿,蒋经国便亲自登门造访了,说:曹老师,我这里有一张报
纸,希望您能留下来,帮我办好这张报纸。于是,父亲便留在赣州,担任了
蒋经国《正气日报》社的主笔,把报纸办得颇有声色。也就是从那时开始,
父亲与蒋经国相识相交;结下了友谊。本来,父亲如果六根不净,凡心未泯,
这是一个加入“太子党”,在仕途上求发展的好机会,但不管谁来劝说,他
均坚持“平生只做无冕王”的原则,坚拒参加国民党。他称自己“并非清高,
秉性使然”。
1948 年,国民党败象百露,父亲到了南京。蒋经国去看他,父亲对蒋
说:政府非有大的更张,否则难以为继。蒋经国对他的劝告不置可否,而国
民党也依然故我,滑向崩溃。父亲仰天叹道:国民党不亡是无天理!
共产党胜利,新中国成立,父亲是高兴和拥护的,但是,要叫他亦步
亦超只能写赞美歌颂的应景文章,是与他自由主义的个性不相吻合的。此时
艾思奇曾作报告,说:新政权好比一堵墙,知识分子好比一块砖,砖头砌进
墙里,你就是革命队伍的一分子了,砌不进去呢,便只能把你搬开了。
父亲想,我是自由惯了的人。哪堵墙都很难砌进去,不必劳动别人来
搬,我还是乘早去自谋生路吧。1950 年,他下决心去了香港。当然,促使
他下决心的还有一个很现实的“民生”问题,一家大小八口人,都靠他来养
活,而他却已失业了。
父亲初到香港,开始很艰难。你既然不愿为新中国服务,肯定不是同
路人!这是一个简单自然的推理,于是,左派们不理睬他。他到香港后发表
的第一篇文章是《我从光明中来》,这是已被赤化的证明,于是,亲国民党
的右派们又组800 篇文章围攻他。处于夹缝中的父亲左右为难,举步维艰。
然而,正是这种尴尬处境又恰恰强化了他非国非共的独立撰稿人形象,他讲
话发表文章,客观中立,反而有人听有人看。
父亲人在香港,心系两岸,与内地和台湾的许多高层人士仍保持着通
信联络。大概正因为他独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