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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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大感惊骇,呼喝道:“盗取朝廷仓粮乃是死罪!你们都不要命了么!”他们人数虽少,但胜在有武器、有队伍,流民们既无目标又无勇气,所以刚才被官兵一赶就散,一轰就逃。这会子人都聚在仓库内外,听说仓库里有钱粮便都有了盼头,不仅几百个人聚在仓库周围不肯离开,而且后面还有人源源不断地涌来,官军首领在马上拔刀恐吓,人群里不知从哪里拿了根长长的木棍绊倒了他的坐骑,马声嘶鸣中这头领被摔了下来,几个流民涌了上去伸脚乱踩,官军副头领率众来救,冲得人群一拨又一拨地乱涌,也就是数十只数十只的脚从那头领身上踩过去,等官军的副首领将人拖出来时,他的长官早被踩得不成人样,眼见是难活了。
“反了反了!”官军中有**叫:“副千户被这些刁民踩死了!”
“糟了糟了!”流民中有**叫:“好像弄死了一个武官!”
在一片混乱中,聚集在仓库内外的流民开始分成几股冲出这一带,其中一股冲向了市井,一股冲回了县衙,另外一股则冲向城门!先到达仓库的人手中多多少少捧着些财物,后到达仓库的人离开时则依旧是两手空空。已抢到东西的恨抢得太少,没抢到东西的更是不甘罢休!其中的悍勇之辈眼见城内大乱,干脆冲进市井中烧杀抢掠起来,一开始是逢店铺馆舍才破门,见高墙大院才争入,到后来也不管高强矮墙,店铺民居,只要能进得去的便进去洗劫一翻!只半日间整个饶平县便哀嚎漫天,烟火遍地。
这时东门庆已经冲到了城门附近,他们这一伙表面看来杂乱,其实颇有秩序,吴平为前,东门庆居中,张琏断后,拿着兵器的人在外,护着居中的挑夫不被人群冲散。
此时并非戒严时期,城门守卒不多,主力兵马又被城中其它事件吸引去了,望见几百个人奔来,城门官便先馁了,跟着见人群里闪耀着白花花的反光似乎是兵刃,再听人群里传出闹哄哄的叫嚷声似乎要攻城,那城门官叫一声“妈呀”便逃走了。张珀等欢呼一声,冲散了守城卒,开了城门,径往码头登船,准备顺流而下出海。
东门庆踏上船后喜道:“行了行了!既上了船,等出了海!就什么都不怕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船有了特殊的感觉,脚碰到了船板就像百战骑士坐上了马鞍,自然而然觉得有可凭赖。
吴平却将手指指了两指,道:“只怕没那么容易!”
东门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视力勉强可及处正有两拨兵马袭来,人数都约莫有数百人,张琏还在岸上,只看了一眼,道:“左边那伙像是附近卫所的官兵,右边那伙应该是近郊的乡兵!官兵好对付,乡兵却难过!而且他们又拦在我们下游!”
吴平道:“若是空身冲过去不难,但带着这么多东西……咦!又有人!”
这次却是有一彪打扮杂乱的劲旅从拐角处杀了出来,直往官兵冲了过去,双方一接锋,卫所将士迎风而溃,东门庆望见,叹道:“不想我太祖皇帝用以横行天下的卫所将士,如今竟糜烂成这副模样!”又道:“这忽然杀出来的,又不知是友是敌!”
张琏笑道:“是朋友!你们上船吧!我们在岸上给你们照应的!”
东门庆率领挑夫,吴平率领水手,登船后顺流而下,张琏带着他本系人马沿岸跟着,一直到他所说的“朋友”会合,在旁窥伺的那伙民兵眼见对方势大才稍稍退却,不敢上前拦截。
东门庆见状,问吴平道:“前面还会不会有阻碍?还要多久才能入海?”
吴平道:“应该没有了。按这样的水流,只要船不翻,再走半日就入海了!叔叔他们早在海边候着了!”
东门庆喜道:“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又看了岸上一眼,心道:“那伙不知是什么人!张琏果然没将所有底子都说出来!”
走了两个时辰,南面忽然轰轰轰炮声震天,船上东门庆,岸上张琏都吃了一惊,吴平脸现隐忧,道:“可别是海门等卫所的水师出动了!若他们堵住了江口,那我们就算陆上的朋友再厉害也没用了!”
一言未毕,便见七八艘苍山船舍帆用橹逆流而来,吴平跳到一艘没运货的船上,掣了刀冲在最前头,准备迎敌,待得两支船队靠近,彼此的水手望见对方却不约而同欢呼起来,原来那七八艘苍山船也是南澳的人!其中一艘船头站着的人竟是周大富!
东门庆和吴平松了一口气,调来船首领问话,才知方才确实是海门所的水师靠近,但这次林国显和许朝光是倾巢而出堵在海口,海门所的水师在临近其它卫所还没有到达的情况下哪里敢孤军冒险?所以南澳众放了几声炮便将他们吓跑了!林国显控制了海口后担心东门庆这边出问题,又派了一支可以逆流而上的船队前来支援,不想没走多远双方便遇上了。
吴平道:“光是一个海门所我们不怕,但要是其它卫所的水师闻风而至,那胜负可就难说了。不能耽搁,赶紧将货物搬上大船走人!”
东门庆指了指岸上道:“还得等等他们!”岸上两支队伍都是步卒,走得远不如江中船只快捷,这时已经落后了一段不短的路程。
周大富忽然道:“公子,要不我们自己先上船吧,不等他们了……毕竟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和沈总管里应外合,把石下仓取了……”
吴平斜了他一眼,又看着东门庆要看他如何回答,东门庆听了周大富的话后却吃了一惊,道:“你们没在乌石围弄出什么伤亡吧?”
周大富忙道:“没有,没有,我们哄了张琅一通,说是张琏的意思,他也不知是真被我们哄了还是本来也有意,听了之后也没怀疑,不但把石下仓开了任我们搬,还把族人也都带来了,现在正在船上和寨主喝酒呢!”
东门庆舒了一口气,道:“没伤了和气,那就好,那就好。”
周大富却道:“可是我们毕竟是瞒着他做的这件事,让他上了船,只怕要吵架!”
东门庆道:“咱们有瞒着他们的地方,可他们对我们也并非推心置腹!张琏见我们取了石下仓,不高兴怕是免不了的。不过,就算到头来得吵架,这时我们也得等等他们,既然大家是一起动手,就该一起上船!”
第九十五章 倭名之二
看着一担担的红货精粮搬上大船,就是林国显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笑容不是狂喜,而是欣慰,得到这批钱粮并不足以就让他称王称霸,却可以让他稳住脚跟,跟了他多年的兄弟儿郎眼看也有活路了。左边的沈门见了心道:“这批钱粮到手后,我们这一关便算挨过去了!”右边的许朝光见了则笑道:“林伯伯,上寨眼看就要东山再起了,恭喜恭喜!”
林国显听到许朝光的声音笑容微敛,道:“这世上以后就没什么上寨、下寨了,南澳将来就是世侄你的了!我们得了这批财物后整顿一番,便往澎湖去安家!”
许朝光不露半点得色,说道:“澎湖地处要冲,得天独厚,林伯伯到了那里一定风起云涌,财源广进,也希望以后澎湖南澳能东西呼应,同气连枝!”
沈门心中微感不悦:“虽说这是一早谈好的条件,但你又何必这样板上钉钉!”
林国显却微笑不改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便听前方的属下来报道:“王公子到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大埔二当家萧晚,乌石围攒典张琏!”
大埔郑八、萧晚乃是潮州府北部山区最有名的白哨(也就是陆寇),和南澳众一北一南,一山一海,首领又是同乡,双方在这片土地上多多少少有些牵连,林国显和郑八、萧晚虽然未曾谋面,但彼此都是久闻大名!这时听说萧晚也来了心中一凛,他这时已知道东门庆一行南来路上有一伙不明来历的人马施援,心道:“原来那伙人就是郑八的手下!阿庆料的不错,张琏果然还留有暗着!”忙挥手道:“鸣炮!迎贵客!”
轰隆隆八炮齐鸣,沈门又驾小船前往迎接,林国显在大船上等候,东门庆先跳上来,给双方引见毕,林国显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抢上前两只手一只握住张琏,一只握住萧晚,连声叫道:“小尾老久闻两位大名,没想到今日才得以相见!”
张琏萧晚见他如此厚待,脸上都多了几分暖意,林国显道:“快接陆上的兄弟上来,然后便开船!”
萧晚忙道:“萧晚这次来是送张琏兄弟,待会还得回大埔去!”
林国显笑道:“萧二当家是何等身份,小尾老哪会不知!难道我还能把萧二当家从郑八爷麾下挖过来不成?不过你们才从县城来,只怕后面会有追兵!不如都先上船,我另觅一个安全的地方让萧二当家登岸!不过在这之前,却还要留萧二当家在我这艘破船上大醉一场!”
萧晚哈哈一笑,算是答应了。
几位首领彼此通了姓名后这才进入主舱,接人开船的事自有手下去办。诸人中林国显居主位之首,许朝光第二,曹固安第三,东门庆第四,林国显东门庆又请萧晚张琏坐上座,张琏力辞,道:“张琏走投无路,这次来是要投奔林寨主,说来只该侍立在旁,如何坐得上座?”便推萧晚,萧晚也知道这里就自己是个纯粹的客人,推了两推,便不再辞,众人正要坐下,忽然舱外走进一个人道:“阿琏,你终于来了!”
这人却是张琅,一见到他张琏整张脸都变了,脱口问道:“哥!你怎么在这里!”
张琅道:“是你让我来的啊!”
张琏看了东门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问:“我?”
“对啊……”张琏道:“你出发后不久,就派人来传口信,说要我和沈门沈总管里应外合,取了石下仓……”
张琏一听惊呼道:“石下仓?我是派人给你传过口信,可……”蓦地转头盯紧了东门庆道:“王兄弟,这里面可是你在搞鬼?”语气已十分严厉!
原来张琏离开乌石围之前已让张琅整装待发,却没说明白是什么事情,怕这个兄长嘴巴不严泄露了机关。在县城之事有了成算、确定东门庆与吴平都离开了乌石围后,他才派张宝到乌石围传令,让张琅伙同张厚明连夜将石下仓的财物偷出,转移到一个秘密地点去,在那里等待自己的消息。他这么做一来是想分摊风险,二来也是不能完全信任南澳众的诚意,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以免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后完全受制于人,没想到却被抢先了一步!
东门庆见他不悦之意现于眉宇,忙道:“张兄不要激动,我也是担心琅大哥他们留在乌石围会有危险,所以让沈总管前去接应。幸好妈祖保佑,张兄的族人都已经平安上船,所以张兄也不用担心了。”
他这话说得好听,但张琏哪里会听不明白里面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怫然道:“我记得跟你说过,我不愿意动石下仓的!”
东门庆正想着如何婉转让他好下台,曹固安已经笑道:“你不想动石下仓?那派张宝回村干什么?”原来张宝回去传令时,走到桥头墟上就被沈门的人扣住,曹固安虽然在船上,但林国显需要下寨船队配合,沈门的行动自然也不好瞒他,因此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琏一听怒气更甚,对东门庆道:“你竟然截我的人!”
东门庆见曹固安如此说话已在皱眉,头低了低,有意委屈以求双方不破脸,许朝光却看不惯,冷笑道:“大家既然说好了要联手,自当推心置腹!你却暗中留了一手,要将石下仓收入私囊。既然你能暗中传信,我们为何不能中途截人?”东门庆眉头皱得更紧了,正要说几句和气话,许朝光已挥手道:“庆哥!这些事情,迟早都要摊开的,若张攒典是有意入伙,那双方就该开诚布公把话说明白了!若是你肚里藏一套,我背后藏一招,今后还如何坐在同一条船上共度风lang?”
张琏一开始听说石下仓已被取了的消息是忍不住暴怒,说了几句冲动的话后又冷静了几分,若是东门庆好言婉转他也还有下台的余地,没想到曹固安许朝光舅甥却是句句不留情面,他扫了舱内众人一眼,心里忽然一凉:“不妙!王四其实做不了主!”再看看林国显、许朝光一眼,他对南澳上下两寨的关系也有耳闻,心道:“就算王四做得了林国显的主,林国显也未必做得了许朝光的主!”嘿了一声,冷笑起来,那冷笑却是他对自己的冷笑:“糊涂啊!糊涂!我张琏真是糊涂!竟然识错了人!反正现在我已上船,乌石围也回不去了,该怎么办,自然是林寨主、许少寨主说了算!”
东门庆见他说出这么重的话来,暗叫不好,林国显忙站出来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