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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东海屠-第73部分

小说: 东海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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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门庆道:“张琏这次是恨昏了脑袋!张珀又不经事,张琅又是个浑人!他们也不想想,凶手竟能在事后买通县里的仵作,那能是没势力的人么?这件事情要是保密,慢慢查访,等有了真凭实据以后再骤然出击,也许还有几分胜算。如今既已走漏了消息,闹得十乡八里都知道了,那凶手自然也不会不知!对方一有防范,这官司他还想赢?”

    再过一日,张琏岳家的人也听到消息来了,这一来喊冤喊苦的人便更多了,当日请邻村一个落第童生写了状纸,打听得这一日“放告牌”出来,便将尸体抬了,径往县衙去哭诉。林凤要去看热闹,东门庆道:“没什么好看的,这番去了还得回来。”林凤问为什么,东门庆笑道:“你这么问,是不知道衙门办案的手续!”

    原来县衙理讼,并非天天受理,或三日一次,或五日一次才会挂出“放告牌”,这一日便是“放告日”。若有调解不了的诉讼,放告日里,原告捧纸依次递进县衙,状纸递进以后由刑房接下挂号,县官接下状纸后为慎重起见往往不会立即审理,退堂后一一细览,第二天再与发落。东门庆是东南大府吏家出身,这些事情自是熟得不能再熟!

    结果这一日乌石围上百号人闹了一天,最后果不出东门庆所料还是恹恹回村,大部分人气都泄了,只有至亲数人还是恨怀满腔,第二日又去,林凤又要去看热闹,东门庆道:“今天就有些看头了。若这知县马上签押查凶,那这便是个青天大老爷,但是他见是一桩无头公案便会推诿让张琏先找到凶手再说,那这知县就算没有收受了凶手家的礼,多半也是个碌碌无为之辈。”

    林凤一听道:“那我不去看了。”

    东门庆奇道:“为什么?”

    林凤道:“我叔公常说,青天大老爷只故事里才有,现在这时势是找不到的。所以应该没什么好看的。”

    东门庆笑了笑,说道:“也是,这一路来见到的人十有七八都是面有菜色,饶平要是有个青天老爷,这两年想必不会坏到这份上。”

    这日又给林凤说中了,饶平当台的林知县不管乌石围的父老磕破了头,只是一句“证据不足、被告不明”就打了回来,不接他们的状纸。张珀气得当场跳了起来喊冤,连喊带骂,把林知县惹恼了,命差役将他乱棍打出,又指着张琏道:“你是个攒典,虽然不入流,但总算也是在替朝廷办事,做事怎么如此不识大体?只凭一个外乡过客的挑拨离间,一个老眼仵作的胡言乱语,就闹出这等事来!传了出去,我们饶平脸面何在?朝廷威严何存?如今圣天子在位!上下相安,内外无事,尔等不要无风起lang,坏我大明安定和谐之大局!否则莫怪本县从严处置!念在初犯,且不怪罪,不然便夺了你的俸禄不可!”便不管村民的喊冤叫屈,退了这状纸。

    乌石围的村民被赶出来之后既感冤屈,又复无奈,张珀满腔郁闷,张琅道:“这次都怪我们,还没找到凶手就急着来告状。要不咱们先想办法把凶手找出来,那样知县老爷就不能不受了。”众人都说有理。可是该如何找呢?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张琅心里生了个主意,等回到乌石围才找来张厚明和张珀道:“我想真要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凶手,实在不易,除了我们自己多方打听之外,最好是来个高价悬赏,那才有可能。”

    “高价悬赏?”张珀道:“我们手里也不宽裕,凑个十两八两的可以,要想高价悬赏,却哪来的钱?”

    张琅道:“咱们把仓里的潮绣,弄一些卖给王公子,不就有钱了?”

    张珀惊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张琅道:“以前我们又不是没卖过!再者,你究竟觉得是你嫂子的仇重要,还是这点潮绣重要?”张厚明听了也跟着赞成。

    张珀道:“那……也得和二哥商量一下吧。”

    结果他们跟张琏一说,张琏还沉浸在妻子的仇恨中,人有些浑噩,张琅便趁机对张珀道:“你看,他也不反对!”

    张珀一咬牙道:“好吧!”

    当下定计,来寻东门庆,东门庆倒也豪爽,先拿出一百两银子来让他们去办事,至于潮绣的事,“以后再说”。张家兄弟大喜,便张罗起悬赏的事情来。东门庆暗中冷笑,认为此事定然难成,却不料到悬赏的消息才传出一天便有了回音:一个流lang汉跑了来自称不但看见凶手行凶的过程,还握有如山铁证!

第九十二章 张琏的复仇之一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素能冷静处事的张琏也混乱起来。父仇、妻恨、海盗的引诱、长官的冤屈……如果只是其中一件,他也许还能从容应付,但这么多事情接踵而至,却让他再也难以从容。

    那日在县衙被知县无理怪责,是他愤懑的极点,之后他就忽然静了下来,冷眼看着他的岳父,他的堂兄,他的族叔在那里忙碌,忙碌着去王四那里兜生意,忙碌着悬赏捕凶。

    “可是真的找到了凶手,又怎么样呢?”张琏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很多问题。

    “凶手能让县衙里的仵作说谎,甚至让知县偏袒,林县令既然能偏袒一次,为什么不能偏袒第二次?”如果那样,为妻子报仇雪冤的希望将会十分渺茫。

    其实,要报仇,要雪冤,对张琏来说有更直接、更便捷的方式,只不过在这之前他都没打算用而已。

    “我大明朝廷是有王法的地方,只要咱们把证据搜齐了,到时候一纸状书告上去,管叫张厚德伏法!”

    这是他弟弟要提刀去报仇的时候,张琏说的话,可是现在张琏也怀疑了起来,如果知县老爷也偏袒族长,那他该怎么办?接受王法的裁断,还是不接受?如果到时候不打算接受,那今日的忍耐又有什么意义?做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憋屈?

    “更何况……”

    更何况他张琏其实并不干净!

    按本朝太祖定下的章程,无论官吏俸禄都极低,张琏这样一个不入流的攒典,若只靠俸禄别说济亲友,养弟兄,就是他自己也得过极清贫的生活!所以不但张琅打过石下仓的主意,就是张琏自己也少不了借之扩大灰色收入。不过他做事比张琅严谨得多,以往偷石下仓的库银、潮绣,次数也不少,但每次都偷得不多。这次张琅却筹划着大买卖,而且为了悬赏又允诺了给东门庆一批不小的货物!这样的举动在张琏看来实在是太轻率了。

    “真当别人都是死人么?”

    如果不是亡妻还在身边,如果面对的不是拉扯着自己长大的人,张琏几乎就要骂他的这个兄长糊涂透顶了!

    张厚德很早以前就已在怀疑张琏兄弟监守自盗了,只是一直以来苦无把柄而已。这次张琅接了这么大的外乡客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张厚德却还隐忍不发,现在以务农为生的张琅又拿出一大笔钱来悬赏,可这老头还是没说话,他越不开口,张琏就越认定对方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也许这条路,走不下去了……”

    当他的想法变了之后,他对事情的看法也忽然变得不同了。眼前他的岳父、张琅、张珀等的忙忙碌碌,有许多在张琏看来都变成了瞎忙活——实际上在此刻张琏眼里,整个乌石围几乎人人都在瞎忙活!这些人都身在局中,做着很多很多没用的事情,却看不到整件事情的关键点在哪里。

    不过张琏又发现,似乎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王四!

    张琏发现,这个王四看张琅他们忙碌时的眼光和此刻的自己很相似,都像看客在看一群猴子演马戏。张琏以前只是认为这个王四出现的时间太巧合,巧合得他不敢完全信任他,但现在张琏又注意到,在王四出现之后,乌石围的许多重要的事情发展到要紧的歧路时,王四总会很巧合地出现,并好心地推上一把,但这一把却总是将事情推向更加不可收拾的路子上去。

    “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张琅兴冲冲地跑了来,告诉张琏在重金悬赏之下,终于有一个人来接赏,并声称他看见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

    “那天,这位娘子走到河边的竹林边,便被一个三四十岁、带着四五个伴当的男人瞧见了,”来求赏金的流lang汉在张琏妻子的尸身旁边,有些畏惧地叙说着当日的情形:“那男人见到了这位娘子长得美,就带着他的伴当围住了上前调戏,甚至大白天地就在那里扯这位娘子的衣服要……”说到这里他看见张珀脸色发青,不敢说得太过详细,略过了说重点道:“后来这位娘子不从,纠缠起来,那男人在混乱中被那位娘子咬住了手指头,他则掐住了这位娘子的咽喉,几个伴当也上前拉扯,当时好混乱,我躲在竹林后面也看的不是很清楚,过了一会,那位娘子忽然不动了,那些伴当里有人说:‘不好!林老爷!她死了!’那些人便都慌乱了起来……”

    “林老爷?他姓林?”

    “对。”那流lang汉道:“当时形势混乱,他们好像也吓着了,那男人又被咬伤,胡乱将这位娘子的尸体推下了河就走了。我当时心里……那个……好气,就跟了上去,结果一跟,就跟到了城里,亲眼看见他们进了县衙的后门……”

    众**吃一惊,张琅道:“县衙的后门,又姓林……难道……”

    “是知县老爷的堂弟。”流lang汉说:“我在衙门外守了两天,才见他出门,左手还包着布条呢,一打听,才知道那是知县老爷的堂弟。”

    张琏冷冷盯着他,忽问:“你既然见到了整件事情,为何等到今日才说?”

    那流lang汉吓了一跳道:“为何等到今日?那是知县老爷的亲戚,要不是为了你这赏金,我打死也不敢乱说的!”

    张琏又冷笑道:“你这会子才知道怕?那当初怎么还敢跟去?见他们进县衙还敢打听?那时你就不怕了?”见那流lang汉目光闪烁,狰狞着脸喝道:“给我说实话!要不然今天别想活着离开乌石围!”

    那流lang汉被逼不过,只得道:“罢了罢了!我都说了吧。那天其实看见这事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我一个弟兄。我们两人商量着,觉得那男人衣着光鲜,所以跟上去想去敲他一笔。但见他是县衙里的人就不敢妄动了,再打听到他是知县老爷的弟弟,那哪里是我们惹得起的人?我就想不干了。但我那弟兄不甘心,还是去找了他,结果他去了之后就没回来——这样一来,我哪里还敢出头?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要不是为了你们悬赏的一百两银子,我才不来呢。”

    张珀道:“你那日可把人认定了?真的是知县老爷的堂弟?”

    流lang汉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

    张珀道:“那你可敢跟我们上公堂对质?”

    那流lang汉一听吓得叫道:“那怎么行!你们只说找到凶手,没说上公堂的!罢了罢了,我不要一百两了,你们给我五十两就行,不过千万别让我上公堂。”

    张珀道:“你不敢上堂作证,我们怎么知道事情是真是假?也许这些都是你在吹!”

    那流lang汉道:“我有证据!”

    张珀问什么证据,那流lang汉道:“我记得当时这位娘子咬断那家伙的指头后是好像吞了下去,如果你们能够把那指头取出来,公堂上和那位断指的林老爷一对,不就铁证如山了吗?就不用我去了?”

    张家的人对望了一眼,张珀道:“我这就到邻村请那仵作。”

    张琏忽道:“不用。”竟然便取出一把刀来,张琅张珀都惊道:“阿琏(哥)!你干什么!”张琏来到亡妻的尸身旁边,掀开了盖尸布,手颤也不颤就开膛破肚起来,跟着将手伸了进去,摸索良久,果然让他摸出一个断指来,拿到那流lang汉眼前道:“是这个么?”

    那流lang汉见到他的狠辣早呆了,再看看那根离鼻子不到数寸、弥漫着尸臭的断指,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狂呕起来,他一呕,张琅似乎也被传染而跟着呕吐。张珀也看得整个人直在那里动弹不得。

    张琏指着那流lang汉对张琅道:“看住他!”便带了张珀、张宝,取了兵器,踏着夜色径往族长张厚德家里来。张珀问他要做什么,张琅道:“给爹爹报仇去!”

    张珀不解道:“给爹爹报仇?”

    “嗯。”张琏道:“先给爹爹报仇,然后再给你嫂子报仇!现在……我不再顾忌什么了!”

    张珀张宝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来到张厚德门口,张琏让张珀跟着自己闪在一边,却让张宝去敲门,过了一会一个老女人来应门,开了一条缝,见是张宝,才将门缝开大一些,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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