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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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推着车挑着担,只是其中三个背上背着大包,看不出是做什么买卖。
张婆没到门口就大叫:“来贵客了!女儿们,快来迎接!狗二,快去烧菜做饭!”
几个女人在门内叽叽喳喳道:“没想妈妈真把客人给兜来了。”便赶紧出来迎接,张三丫脑筋灵活,不忘先打了水摘了仙草再出来,放在门口。
张婆一见心里连夸小女儿聪明,便对来客说:“几位客官,我们这里的风俗,才碰过那些东西,该洗洗手,去去晦气。”
客商中为首那年轻人笑道:“这风俗,我们泉州那边也有。应该,应该。”就带头洗了手,张婆才引了他们进店,又使眼色让大女儿去收拾房间,让二女儿去准备饭菜,只留下小女儿陪伴。
那年轻人留在店里和张婆等应付着,他的两个没手下和那小孩却到屋外绕了一圈,回来后点了点头,那年轻人便道:“带我去看看房间吧,若是还干净就住下了。”
张婆大喜,赶紧让小女儿带着去看房间。这房间虽也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这群人也不甚计较,就这么住下了。等伺候的事情告一段落,张二丫、张三丫还在里面伺候,张婆却已钻到厨房,喜上眉梢道:“这下好了!做好了这笔买卖,接下来几个月的活计就有着落了!”
狗二道:“我看他们好像没打算住多久,怎么能赚几个月的饭钱?”
“你不知道!”张婆道:“这王公子是福建来的客商,这次是要到咱们潮州府城去买潮绣的。”
狗二道:“他们要去府城?要是那样明天就会走,咱们最多赚他一顿饭、一夜宿的钱。”
“你懂什么!”张婆道:“若他要买的是别的,那就算了,但要说潮绣,何必去府城?那天张琅在这里过夜曾对三丫露过口风,说石下仓就存着不少!”
狗二呀了一声道:“你要撮合这生意么?”
“不然我这老半天是白忙活啊!”张婆道:“你现在赶紧到村里去,跟张琅说说。要是能撮合这笔生意,我们的中人费少不了。”
狗二犹豫了一下,说道:“乌石围那边,我们是不是别惹了?”
张婆问:“怎么了?”
狗二道:“前一段仓后村那个听说已经去做海贼的家伙回来,也是先和张琅在我们这里勾搭,后来就无缘无故不见了。前两天又有几个生面孔的人路过往乌石围去——我看仓前村最近一定有事,我们能不惹,还是别……”
话没说完,早被张婆刮了一巴掌,冷笑着骂道:“怪不得人家说你狗二没卵蛋,果然是没卵蛋!一点胆量都没有!怕什么海盗?怕什么是非?也不想想我们开的是什么店!咱们开的就是是非店,是非越多越有赚头,有道是男盗女娼,我们是女娼,那些海盗白哨都是我们的亲戚!要是都做正经生意,你们老早就饿死了!”
狗二哪里还敢回嘴?赶紧跑到乌石围去,这时天色已晚,乌石围早关上了围门,狗二在外头数着屋数,找到张琅的屋子,拿了两块石头瞄准窗口丢,啪啪两声响后不久,便有个男人开了窗户,没好气道:“什么人!干什么!”
狗二依稀看出是他要找的张琅,便叫道:“我是狗二,琅大爷出来一下,有要紧事商量。”
张琅问:“什么事?”
狗二道:“我们店里那婆娘吩咐了,说这事不能张扬。”
张琅嘟哝了一声“装神弄鬼”,但仍拿了根长长的竹竿伸了下来,这竹竿的节目都打通了,张琅将耳朵靠在竹竿的一端听,狗二拿到了竹竿的另外一端后便凑过嘴去,将那伙过路客的事情说了。张琅听完,犹豫了一会道:“那真是大客商?可别是老千。”
狗二道:“他们原本是要到府城去的,是我们店里那婆娘觉得这生意可以揽过来,所以把他们留住。至于是不是老千,就要等琅大爷的法眼去相一相了。”
张琅又想了想,道:“今晚围门已经关了,我出去不方便。你让张婆不用留人了,明天给他们指明去府城的道路,就让他们走。”
狗二不禁有些失望:“琅大爷不想做这笔生意?”
“不是不想,只是要防他一防!总之你照我的话做就是了!”张琅说着,又在竹竿里叮嘱了他明日记得给那帮客商带路:“至少要带到那颗大神树下的岔道。”
打发了狗二之后,张琅便关了窗户躺回床上,他老婆也早醒了,便问出了什么事情,张琅几句话将事情说了,他老婆一听急了,道:“你怎么不去看看啊!还让张婆把人打发走,真是……要真是出得起钱的客商,可千万要留住!这半年来二叔管得紧,我们可有多久没钱进口袋了?这两年年成不好,要没个补贴,光靠地里的收成得饿死!”
“你懂什么!”张琅道:“你也知道现在年景不好,那些过不下去的人,有胆子的不是下海做贼就是上山立寨,有点歪脑筋的就坑蒙拐骗偷!谁知道这帮人是真客商还是假客商?再说老二说的也没错,最近海上接二连三有人来,多半是要出事!这当口还是小心点好。”
他老婆道:“小心是要小心,可也不用就让张婆把人打发走吧?”
“你放心!”张琅道:“我既然这么办,自然是有我的主意!”
他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让他老婆往杏花里去打探消息,吩咐他留神那些客商的神情,自己却拦在杏花里通往府城的岔路上,等到了中午时分,便见他老婆匆匆赶来对他说:“那群人吃了东西,问了道路就走,没半点磨蹭。”张琅听见,心道:“这就有三分真了。”不久便见一群人慢慢走来,为首带路的正是狗二。他老婆在他背后小声道:“就是那群人了,走在狗二后面的那年轻人,叫什么王公子,似乎是他们的头。”说着就躲了起来。
等这群人走进,张琅才道:“狗二,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几位面孔很生啊,是你亲戚?”
狗二见到他,装出一脸的惊讶,叫道:“琅大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又道:“我给我们店里的几位客官带路呢!他们要去府城。”又对那王公子道:“几位客官,这位是我们老板今天早上提起过的,乌石围的琅大爷,姓张。琅大爷在府城的人面很广,道路又熟,几位客官这次要去府城,道路也好,人也好,都可以和琅大爷打听打听。”
那王公子听了上前和张琅厮见了,自称姓王,行四,对张琅上下打量,似乎有些疑心,张琅一见心道:“他怀疑我呢!”便道:“王公子要到府城探亲么?我在府城有两房亲戚,说不定认识。”
人群里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闻言脱口道:“不是,我表哥这次来潮州是想来买潮绣……”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那王公子扯了一把,那小孩奇道:“表哥我说错了?”那王公子却只是笑了笑,不开口。
张琅看在眼里,笑了笑道:“潮绣?那何必舍近求远?饶平这里就有啊。”
那王公子看了那中年人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说“反正已经漏了嘴不如就直说吧”,口中便道:“我们是从饶平县城来的,那里的货不管成色、数量都太少。”
张琅一听微微吃了一惊道:“县城里货你们都看不上眼?那你们到底要什么成色?要多少?”
那王公子就要回答,他身边那中年人忙道:“公子,生意上的事,还是别在路上随便说的好。”
那王公子点头称是,便向张琅作揖要告辞,张琅眼珠一转,忽然笑了起来,又连连摇头,那王公子看得奇怪,便问他笑什么,张琅笑道:“出门在外,凡事留一分心是对的。不过你们这会就算去了府城,只怕也未必能买到货。”
那王公子奇道:“这是为什么?”
张琅笑道:“你这位伴当说的没错,在路上,还是别说生意上的事情。”让开了路,指着府城的方向道:“几位,请吧。”
这伙客商相互对视了一眼,那中年人才站出来道:“小可姓陈,刚才的话多有得罪,还请琅大爷别放在心上。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琅大爷肯否移一移金步,我们到杏花里喝口茶细谈,如何?”
第八十七章 入村之一
张琅和那伙客商又回到了杏花里,彼此坐定,那王公子便问张琅为什么说此刻去了潮州府府城也寻不到潮绣。这句话张琅本是要留住这伙人而信口开河,这时眼珠一转,叹道:“你不知道,前一段海上闹得紧,潮州府城的刺绣都被征去做军资了!”
那王公子啊了一声,道句“原来如此”!又连连摇头显得十分颓丧,张琅问:“客人看着面孔好生,以前没走过这条路吧?”
“没走过。”那王公子道:“我们泉州那边买入潮绣本有海陆两路。陆路不太平,走的又慢,逢关遇卡的孝敬又多,所以是城南的人在做。我们城北的人,做的是海路——海路虽然也有海贼,但海贼比官府还好商量,信誉又比官府好,只要买了水道航标,船帆一扬就能到浯屿、泉州或者双屿了,只要不遇到大风大lang就不会出事。但今年不知道怎的,南方的船迟迟不到,我们泉州人也都是做中间商的,这潮绣除了专卖福建本地,还北转浙江、两京,东销日本,现在南边的船没来,我们的货路就断了,不得已,只好走陆路来看看怎么回事。”
张琅一听,心道:“他们海上的货路断了,那多半是被南澳的事情影响了!”整个心都痒痒起来了,他原本还以为这伙客商只是要替自家店铺进货,现在看来,竟像福建的整个潮绣销售链条断了货源,那这笔生意就可大可小了!忙问:“那王公子这次来,要贩多少货物?”
那王公子看了他一眼,问:“琅大爷有门路?”
张琅陪了一脸微笑道:“有点门路。”
那王公子想了想道:“若是成色好的货物,不拘多少。”
张琅问:“什么叫不拘多少?”
那王公子道:“就是有多少我们就进多少!”
张琅看了看他们的行囊,道:“公子带的钱银够么?”
那王公子笑道:“琅大爷刚才没听仔细!我这次来,不止是为我们自家拿货,后面还有一大帮同行等着呢,现在我们怕的是没货,银两的事情,不用担心。”
张琅一听,心头就像有无数蚂蚁在爬,好不容易才压住没表露出来,又问:“有多少货是一回事,不过还要看王公子这边能出什么价钱。”
那王公子摸出一个手掌大的算盘来,打了一个数目,张琅见他这算盘竟是檀木做架金子做珠,心里已甚惊羡,再看到那个数目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想:“他们一定是断货断疯了!以前潮绣的价格最高那会也不及这个价一半!”转念又想:“不对!他既一开始就这样开,一定还能再拔!”虽然对王公子开出的这个价格已是喜出望外,却还是摇头道:“这个价格,拿不到货。”便将那算珠又拨了拨,道:“成色肯定都是上品,但得是这个价格,我才能想到办法。”竟是将价格再翻了一倍!
那王公子见了皱了皱眉,道:“这不可能!就是到了日本,也去不到这个价格。”双方你来我往,砍了半天,终于在彼此开价的中间位置上凝住,那王公子道:“这个价格,我委实也有些为难,不过若是货够多,那还可以商量。琅大爷,你能拿到多少货给我?”
张琅便在算盘上拨了个数,那王公子皱眉道:“太少,若是才这点货,光是来回运送的孝敬钱我们就亏了,我给不了你这个价。”张琅一咬牙,又加了一倍,那王公子道:“不能再加了?”张琅道:“实在就这些了,若还要再多,就得等几个月。”
那王公子摇头道:“等不得!等几天还可以,几个月?说不定什么时候这边的船就开到双屿去了,那时候这价格就是砍掉一半我也未必要了。”
张琅忙道:“不用等那么久,不用等那么久。”又道:“不过我们得现银交易。”
那王公子微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见到了货,自然有银两。”
张琅再次看看他们的皮囊一样道:“你们……”
那王公子知道他怀疑自己这些包裹里没那么多钱,便笑道:“现在道上不安静,我们做生意的,什么都买个保险。大笔的银两是不带在身边的。至于放在哪里,琅大爷也不用知道,总之我们到时候现银现货交易就是。”
张琅也知这是应有之义,若是他们几个人带着大批银两就这么到一个陌生地方盲冲乱闯,张琅反而会觉得奇怪。那王公子又问起运输的问题,问张琅是否承包,若是由张琅承包,则是见到货后先在饶平这里下定金,然后在福建那边交足数目。将货物跨越数百里山路运到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