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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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你居然连我都防!”
林文贞嘟哝着道:“你很会算计人的嘛!”
东门庆呸了一声道:“我算计人?那从小到大,我算计过你没有?哪次不是我算计了别人后分甜头给你的?”
林文贞无奈,只好将自己的货物数量如实相告。
东门庆琢磨了一会,问:“你想出什么价钱?”林文贞反问现在双屿是什么价钱,东门庆心头火起,若眼前是其他人,东门庆也不惮与对方勾心斗角,但因是极亲的舅舅,忍不住不悦道:“你要么就给我交底,我来帮你安排,其它事不用你操心!要是信不过我,你就到外面去!别在这里烦我!”
林文贞无法,只好将自己希望得到的价格一一说了。
东门庆道:“这个价钱,倒也差不多,我再给你提一成,你就都卖给我吧,回头把货物交接了,我让人会银给你。你就在双屿玩几天,等风顺了就回去,别耽搁得久了让外公发现。”
林文贞讶异道:“全卖给你?就这么简单?”
东门庆道:“做生意自然是越简单越好,弄得那么复杂干什么?”
林文贞想了想,说:“庆官,我不是信不过你,不过我这次出来,主要是想多学习学习,多见识见识,多历练历练。而且自家人做买卖,总觉得不大好。所以……”
东门庆瞪了他一眼,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怀疑自己占他的便宜!气极而笑,道:“好,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太多事了!”便叫来赵承武,让他去帮舅老爷寻一个客店。
林文贞奇道:“客店?我住你这里不就行了?”
东门庆道:“住我这里,会妨碍舅舅你历练。”
林文贞拂袖道:“你不帮忙就算了!”
东门庆道:“不是我不帮忙!是你不相信我!既然这样,我何必多事?你就到外面去吧,慢慢去打听价钱,慢慢去被人骗!等钱被骗光了,才知道自家人的好处!”
林文贞一听,似乎是受了刺激,整个人跳了起来,怒吼道:“大鸟庆!你别自以为是!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做生意!你舅舅我一分钱没有,靠着东借西凑,才三年不到,如今也有这么大身家了!你真以为离了你我在双屿过不下去吗!”
东门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过去三年,是人家送钱上门给你花。现在世道变了!难道你没发现海上人物已经渐渐不买我们家族的账了么?”
林文贞冷笑道:“那是你们东门家!你家根基浅薄,号称数代为吏,其实也就从你老子才开始发家!还是靠李彦直帮你们鼓捣着才能起来!这点根基,岂可与我林氏相比!再说,我出海做买卖,靠的也是自己的本事,和林家没关系!”
东门庆笑了起来,道:“那就好,那就好。希望舅舅你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又叫来李成泰,道:“吩咐下去,准备船只,我送走我舅舅便起行。”
林文贞怒道:“不用你送!”气呼呼转身出门。
他在的时候东门庆一脸冷笑,等他走了东门庆脸色又转阴怒,旁人不敢靠近,戴天筹出来道:“人在海外,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何况是发小?怎么闹得这么僵?”
东门庆怒吼道:“就是发小,我才生气!他这人貌似精明,其实都是自作聪明!自己人不信,却要到外面去被人骗!我看他能挨多久!回头把本钱蚀光了,别哭着来求我!”
戴天筹道:“那你刚才好好跟他说啊,何必冷眼冷语地顶撞?”
东门庆沉吟半晌,人冷静了几分,说道:“先生,我这就要去大陆,鞭长莫及,你帮我照看着他些。他要是被人骗钱骗货,你不用管他。但万一有性命交关之事,千万要帮忙。”
戴天筹笑道:“你放心去吧。”
这一次去浙江,原本是想从宁波登陆,走一圈到海宁,让人在海宁岸边接回来。但因没法准确预计路上行程,手下要到海宁接人的话,在哪里接,什么时候去接,这里头有个操作上的难题在。后来东门庆转念一想,不如直接将船开到海宁,将路反过来走,由嘉兴入杭州,由杭州入绍兴,再由绍兴经宁波入双屿——因双屿就在宁波象山港外,到了宁波也不用手下来接了,随便寻艘小船就能回双屿。众人见了这路线都称善。
这日扬帆出发,因为林文贞的事,东门庆的心情不太好,就在船头吹风,走了不半日,接得属下来报,说有一艘船在后头追来,从双屿到此,越追越近,东门庆奇道:“莫非才出发就遇到海贼?我们这次可低调得很啊,这样都出事?”他也不怕,就命放慢了速度,要等来船走近,看是怎么回事。
不久来船便追了上来,船头立着一个熟人,却是徐惟学,东门庆心道:“原来是他。”
两船靠近,徐惟学跳了过来,责道:“庆官!你这人好没口齿!”
东门庆见他责备,有些讶异道:“徐叔叔这是什么话!”
徐惟学道:“那日在五峰馆门口,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东门庆这才想起那日徐惟学跟自己说“回头有件事与你商量”,他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不想自己已经出了双屿,徐惟学还发船追了上来,看来这件事情也非等闲,忙近前致歉,问:“徐叔叔,究竟是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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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徐海少年时
徐惟学追上东门庆后,责他无信,东门庆慌忙道歉,因问何事,徐惟学道:“本来是一件事,现在是两件事。我本来是想跟你说,过两个月我会有一批湖丝运到,今年湖丝的收成较好,落到我手里的便多了六成!而我今年的需求又反而没有往年那么多,因此想让一半给你,不知你要不要。”
东门庆一听,就知道徐惟学是有意向自己示好!当日剖璞一事,本来是可以悄悄进行,但戴天筹却偏偏让李承泰等招摇过市,搞得双屿皆知,不知道的还以为双头鲤年轻气盛不知收敛,但东门庆却猜出戴天筹是故意如此,目的是为自己造势!果然剖璞一事过后,双屿无论中西倭回,人人都知王庆既豪富又有眼光,连杨致忠于不辞等出外活动都感觉别人待他们与之前不同了。不过,双屿的大佬们却都还比较谨慎,而第一个来向东门庆示好的竟然是四大天王之首的徐惟学,这却让东门庆感到有点意外。
不过人家既来示好,自己当然不能怠慢,何况徐惟学一开口就是针对庆华祥的病症要给东门庆减压除痛呢!当下道:“徐叔叔大德!王庆铭记在心!”
徐惟学一笑,道:“做生意罢了,说不上什么大德。”又问:“庆官你这次出海,也没带大舰队,想来不是要走多远。是要到大陆去么?”
东门庆道:“是。”便将王直送自己一堆欠条、自己准备去浙江一带追债的事情说了。
徐惟学一听,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庆官!这债不好收!王老大在阴你呢!”
东门庆啊了一声,叫道:“不会吧?”
“小声些!”徐惟学说:“你也不想想,敢赖王老大债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要么就是王老大得罪不起,要么就是王老大不想得罪!所以他才会把这些烫手的芋头送给你!你真以为他好心了?奇怪,老戴就没提醒过你?”
东门庆仿佛听得呆了,说道:“戴先生也跟我说这里头或者另有文章,让我小心着点。我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我好言好语地去跟他们要,就算他们不还钱,也不至于把我怎么样吧。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收上几成回来。”
“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徐惟学笑道:“庆官你毕竟还太年轻了。我告诉你,这些士大夫,平时个个忠孝仁恕,粪土金钱,清高得不行!但这都是嘴里说的。真要干涉到钱的事情,他们比谁都急!这些**多有官家门路,做事习惯于动用官府的权力,就是在该花钱的地方上,他们也没花钱的习惯!咱们搬点货物上船上岸,还花些小钱雇挑夫,他们可不,直接寻个什么衙门的签押去驱役民夫,或者去卫所调军户,都是让人白干活不给钱的。所以东南沿海的贫民、军户,都乐于帮咱们做事,对那些老爷们则痛恨入骨!你想想,他们连几把铜钱都不愿意出手,何况上百两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你要去问他们讨债,在你想来你是一个债主,在他们看来你却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别说好言好语,你就是跪在地上求他们,他们也要忌着你、防着你、谋害你!而且这些人互通声气,消息传得比鸟还快!说不定你的人还在嘉兴讨债,钱塘的老爷们已经派人在路上埋伏你了。你想想,这件事可有多危险!所以我说王老大是在阴你!”
东门庆大惊道:“若是这样,那可怎么办?”
徐惟学想了想道:“庆官,你是不是真缺钱花?你要是不缺钱花,这债还是别讨了。否则我怕你这次去得了大陆,回不了双屿。”
东门庆低头作沉思状,许久,方道:“谢谢徐叔叔提醒,不过我既然出来了,要是就这么回去,徒惹人笑。我还是到处lang荡一圈再回来吧。至于这债,我便不收了。”
徐惟学竖起大拇指道:“好!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东海年轻一辈的领袖!”
东门庆微微一笑,又问:“徐叔叔刚才说有两件事,不知第二件是什么。”
徐惟学道:“我是听说你要去大陆,所以想问问你会不会经过杭州。”
东门庆问:“经过杭州又如何?”
徐惟学道:“我有个侄子,叫作徐海,现在在杭州虎跑寺出家,法号明山。他那性子,断断不是个出家人的料!当初出家那也是没办法。我想带挈他出海一起快活很久了,只是一直不得其便。若是庆官你这次有经过杭州又方便的话,不妨帮我把他带出来,算是帮我个忙。”
东门庆笑着说:“我道什么,原来是这等小事。徐叔叔放心,只要徐海兄弟愿意,我一定带他回双屿。”
咣——咣——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少年明山已经撞了不知多少天钟了,禅院钟声不能使他平静下来,反而让他的身体里涌动着的饥渴越积越深重。
这是一个世风败坏的时代,无论僧俗。明山顶着一个发亮的光头,自己戒荤戒色,却常常发现师兄们的嘴边挂着油腥,偶尔还听见长老们禅房里传出不该有的声音。
“原来,大家都一样。”明山发现:“只不过我只能想,他们却都在吃,在干了!”
少年明山并不痛恨他那些不守戒律的师父、师兄们,他只是想:“什么时候轮到我啊?”
为此,他很努力地背诵经书,提高自己的修养,当然不是为了成佛,而是为了快活。可是背了几本经书后就发现这条道路很漫长,能够少年有成的师兄,大多背后是有大施主支持的,像他这样没什么背景而想混出头来,那就得熬,熬到像长老们那么老,好事才轮得到他。
可明山不想这样。他摸着裤裆里已经长大了的把儿,琢磨着:“难道就没有更快的门道吗?”
但是整天呆在虎跑寺中,他能接触到的天地就那么大,他所能知道的晋身道路就那么两条,寺庙外的花花世界,虽然也有比长老们过得更滋润的,但更多的是比明山过得更悲惨的——许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呢!杭州这边还好,南直隶那边听说还在闹灾荒!没饭吃的人不是一个个,而是一群群!
明山现在在庙里虽然地位卑下,但毕竟还能填饱肚子,单就能吃饱饭这一点而言,已经让寺外许多人艳羡着,想挤进来呢。所以少年明山也不敢轻易放弃眼下的这个身份,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虎跑寺来了一群客人,这群客人是虎跑寺的大护法——钱塘的洪员外陪着来的,所以还没进山门,知客就知道来人非同小可。这群贵客,为首的是一个隽秀的年轻公子,手下有文有武,出手又极为豪阔,主持迎入方丈中,不知说了些什么,出来后几个长老满脸的光彩,似乎修为也增进了几层!这个长老忙着督促整治斋菜,那个长老忙着陪同贵客游寺,直把这位公子当作菩萨来伺候。
明山向师兄们打听,才知道这是福建泉州来的贵客,出身世家,复姓东门,来浙江诗文会友,眼下已与洪员外成了莫逆之交。
贵公子看起来年方弱冠,但出门有豪族为友,行动家丁伺候,到寺院游玩,竟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