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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官司-谈歌-第7部分

小说: 官司-谈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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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个招呼的好。”
    丁国强问了一下:“你等着,我去送你。”
    韦一民说:“你不用来了,我给你写封信,到了北京我再寄给你。”
    丁国强笑了:“你真是的,连面也不敢跟我见了?你等着吧,我就去。”就把
电话放了。
    火车站上,人满得像下饺子。丁国强在站台口看到了韦一民。远远看去,韦一
民真是瘦了,风一吹就要吹跑似的。丁国强真没想到,这个跟自己过心过命的老同
学也要走了,他心里一阵酸楚。
    韦一民看到丁国强,就笑道:“你何必再跑一趟呢。我都没脸见你了,你倒来
送我,这是让我走不走啊?”
    丁国强笑道:“我这是刘备送徐庶啊。”
    人流开始进站了。丁国强掏出烟来,递给韦一民一支,韦一民摆摆手:“戒了。”
    丁国强看一眼韦一民,叹口气:“老同学,你真要走?”
    韦一民脸一红:“我也不再瞒你,我真走。”
    一阵沉默。丁国强长叹一声。
    韦一民苦笑道:“那边说定了,一年给我十万块钱。我那两个孩子上学就有了。
我这也是给钱逼的。”
    丁国强点头:“不错,要我也走的。”
    一声长响,火车进站了。
    韦一民苦笑道:“不,你不会走的。”说着,掏出一封信:“本来说到那时再
寄给你,你来了,就省下邮票钱吧。现在先别看,等我进了站你再看。”就转身进
了剪票口。走出几步,韦一民转过身来,朝丁国强摆摆手。丁国强看到韦一民虾着
腰,眼睛好像湿了。
    空空的进站口已经没人了,丁国强打开韦一民的信。他读着信,呆住了。
    厂长:
        你也许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患了绝症。或者我还能有几个月的生命。
    在我离开这世界之前,我必须给两个孩子挣下一笔钱。也许我这种想法太
    传统,可是他们还小啊。这些年,我并没有多少积蓄。我总也不能理解,
    像我这样一个多少还有些技术的知识分子,如何贫困到这种地步。大儿子
    现在在上海上学,一年要用去我不小的开销。二儿子韦海今年要读自费,
    一年要用去我五千块钱。老伴的厂子开不出支来。我的日子真是难办极了。
        这真是一个讲金钱的社会。没有钱,韦海的大学就不能念。本来我想
    让他考师范,可是今年师范也要自费了。
        我是很不想离开咱们厂的,干了几十年,人都是有感情的,想想我日
    后就要客死他乡,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的。厂长,我想你能相信我讲的
    是真话的。对于成建民事件,我一直持理解的态度,现在好像只有钱在操
    纵着一切。没有钱,就没有了一切,有了钱,好像就什么都认可了。价值
    观在变化,人们在利益驱动下,像一群没有了脑袋的苍蝇。
        成建民拉走的那张名单上本来第一个就是我,可是我没有去,我怕你
    太难受了。好在接收我的地方还很多。
        我接了人家的钱,就得出死力给人家干。再见面的时候,你见到的只
    能是我的骨灰……
    丁国强的心在颤抖了。他望着空空的进站口,突然暴喊起来:“一民啊。”就
大步追了进去。
    空空荡荡的站台上,列车早已经远去了,没有一丝回声。
    刘志军推开盛铁林的办公室,盛铁林正在大打电话。看刘志军进来,点点头,
示意他坐下。刘志军听出盛铁林似乎是大谈什么生意。盛铁林又讲了几句,就把电
话放了。铁林笑道:“志军,有事?”
    刘志军硬声硬气地问:“我还是问那套房子,到底给不给小冯?”
    盛铁林叹道:“这事情我实在是做不了主啊。”
    刘志军恨道:“你们当领导的,这个推,那个推,到底谁是管事的。”
    盛铁林扔一支烟给刘志军,深深吸了一口:“实话说,我惹不起方晓莲那个娘
们,你要是有本事,你去找丁厂长。”
    “丁厂长能解决嘛?”
    “难说,那个破鞋,丁厂长也惹不起的。”盛铁林骂道。
    刘志军一愣,虎地站起来:“你骂人?”
    盛铁林也愣了:“怎么,你说她不是个破鞋是什么?”
    刘志军脸就红了,咬牙骂道:“盛铁林,我操你妈。”一拳打过去,盛铁林痛
苦地喊了一声,就歪倒在桌子下边了。刘志军恶声恶气地吼一声:“我告诉你,你
要是再嘴上缺德,我就打掉你满口的牙。”就转身打开门,竟愣住了,门口站着满
脸是泪的方晓莲。方晓莲哀衷地看着刘志军。
    刘志军怔了怔,拔脚就走。
    方晓莲喊住刘志军:“你站住。”
    刘志军恨道:“方晓莲,我真是不明白,你跟小冯抢房子是为什么?”
    方晓莲擦了擦眼泪:“志军,我就是恨你。”
    刘志军叹了口气:“咱们俩之间没有什么。”
    方晓莲猛地哭了:“你对不起我,要不是你,我……我好恨。”
    刘志军身子颤了颤:“也许我当初不该那样对你。”
    方晓莲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刘志军:“你拿去吧。你替我向小冯道歉。”
    刘志军接过钥匙,泪就淌下来:“方晓莲,你还是那样,没有我想得那样坏。
我上次不该打你的。”
    方晓莲摇摇头苦笑笑,转身走了。
    丁国强终于想跟成建民谈一谈。他打了个电话,成建民接了电话。丁国强说:
“你如果有空,今天我请你吃饭。”
    成建民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吧,就在盛友楼饭店。中午。”丁国强就放了
电话。
    中午,丁国强走进盛友楼饭店,就看见成建民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丁国强进来,
成建民站起身招招手。
    丁国强看着成建民,他发现成建民瘦了。
    成建民尴尬笑笑:“厂长,怎么想起请客了?”
    丁国强笑笑:“你这家伙不辞而别,真是给我搞个突然袭击啊。我和你总是交
往一场,有什么话,总要告诉我一声嘛?要不我觉得这人与人之间也太没劲了啊。”
    成建民苦苦笑了:“丁厂长,您要骂就骂我几句吧。我这次来就是准备好让你
骂的,我也知道,现在全厂都骂我呢。”
    丁国强摇头道:“那倒不一定。”就喊小姐点菜。
    成建民说:“我把厂里的WT项目带走了,等于拆了厂里的台。”
    丁国强一时无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成建民谈,要成建民回来,显然是蠢话,
要成建民不要逼得厂里太甚,这事情怕是成建民自己也左右不了了。市场经济有它
自身的规律。现在D县已拉开架式要挤垮电器厂,而且输赢也已经见了分晓。丁国强
长叹一声,眼睛就转向窗外。
    秋天到了,树叶开始飘飘落落了。阳光从灰灰的天空射下来,弄碎了满树的树
影。一阵风刮过,几片黄黄的叶子打着旋儿从树上掉下来。丁国强似乎听到了那黄
叶软软着地的声音。
    菜上齐了,丁国强给成建民倒了一杯酒。成建民仰脖喝掉一杯,又自己满上一
杯,又饮了,面色潮红起来:“厂长,说句没什么意思的话,当初你要是真提拔了
我,也许真是害了我了。”
    丁国强点点头:“你现在是挣到钱了。”
    成建民摇头道:“还不只是钱的事。我现在有的是压力,而没了压抑。在厂里,
我没有什么压力,而处处感觉到压抑。我倒不是指跟曹家兴的关系。”
    丁国强笑道:“你好像是说体制问题。”
    成建民也笑了:“不说这个了,没意思的,厂长,你干嘛不走啊?我听韦总说,
你的同学在北京不是高薪聘你嘛?”
    丁国强一愣:“你也听说了。”
    成建民盯着丁国强:“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什么时候走呢?”
    丁国强叹了口气:“倒不是我自己思想觉悟有多高。我是个脸皮很短的人,现
在厂里成了这样,我如果走了,我怕工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就算是我挣了钱,今
后怎么回来见大家呢。就好比现在在D县弄得挺糟,你能一跺脚就拍拍屁股走人嘛?
怕是不行的。”
    成建民脸一红:“厂长是在骂我吧?”
    丁国强忙摇头:“你别多心,我是讲我自己。我也不瞒你,我现在有些进退两
难啊。你也许不知道,曹家兴也要走。我想他现在已经给自己安排得差不多了。建
民,有时我想这人一辈子倒底图什么?权力?金钱?好像又不是。电器厂这个摊子,
我真是不想干下去了,可是我的确是走不了的。如果每个人都是见了好处就上,见
了难事就躲,那咱们这个中国真是快完蛋了啊。我讲的是心里话,这也是我走不了
的原因。”
    成建民看着丁国强,眼睛就有点潮了。
    丁国强笑道:“我今天请你,是让你帮我一个忙。你去跟那个王县长讲一声,
把小候他们都放回来吧。不然这矛盾就会越搞越僵的。这事情还是由你办好。”
    成建民面有难色地说:“这事,我知道小侯他们把许局长他们的机器都砸了。”
    丁国强盯着成建民:“你不是把小越也带走了嘛。我说句损话,你拐走了人家
的老婆,人家不找你玩命啊?”
    成建民脸一红,就点点头:“好吧。这事我办一办。”
    丁国强喊过服务员小姐:“把账结了。”
    成建民忙掏出钱来:“厂长,还是我来吧。”
    丁国强笑道:“今天算是我求你了,我请客了。”
    两个人走出来。丁国强笑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我们法庭上见吧。”
    成建民笑了笑:“怕是我要输的。”
    丁国强摇头苦笑:“不一定,现在的游戏都没有规则。”
    成建民一愣,丁国强转身走了。成建民感觉丁国强的步子挺沉的,心里也有些
难受。他想喊住丁国强说几句什么,嘴张了张,终于什么也没有说,透过玻璃窗,
看着丁国强没进了街道的人流。成建民也走出饭店,看着天气阴了,要下雨的样子。
    丁国强回到厂里,见许多工人围在厂门口。俞秘书见丁国强进来,忙迎上去,
悄声说:“厂长,曹书记跟黄瑞泉走了。”
    丁国强点点头:“我知道了。”
    俞秘书说:“工人们听说厂长你也要走,都来问你呢。”
    丁国强哦了一声,沉沉的目光看着堵在厂门口的几百个工人,他笑笑,高声说:
“大家有什么事嘛?”
    天阴得重了,远远地,听到雷声隐隐地奔来了。天憋着一场大雨呢。
    有人喊了一句:“厂长,咱们跟D县打官司,能赢嘛?”
    丁国强叹道:“不瞒大家,我也说不好。但我们肯定要跟D县打官司,是不是能
赢了,我真是没有把握。我们辛辛苦苦养了三年的孩子让人家给抱走了,我这个当
厂长的无能啊!”丁国强的声音涩住了。
    人们一片死静,只听到风儿呆呆地吹着。雷声像一个喝醉的汉子,迈着踉跄的
步子,越来越近了。
    丁国强说:“有一件事,曹书记也走了,韦总也要走。现在我想开了,谁想走
就走吧。现在是个讲利益的时代,大家想多挣钱,没有什么不好。话再讲得开一点,
到哪里都是干社会主义的。”
    有人突然问一句:“厂长,你走嘛?听说北京一家企业要高薪聘您呢?”
    丁国强苦笑笑道:“我不走。我给大家发毒誓,我丁国强要偷偷走了,我就是
孙子!”
    众人一下振奋起来了。一个老工人走过来,“厂长,你说咱们怎么办吧?应该
说我们告得赢吧?”
    丁国强叹口气:“如果告不赢大家还干不干了?”
    有人嚷起来:“丁厂长,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这里边
有见钱眼开的,可也有气不顺的,咱们厂毛病不少啊。”
    丁国强点头:“说的是,现在我想说的是,前边勾了,后边抹了,咱们不提过
去的事了。咱们重新开始,我丁国强就不相信,咱们有着几十年历史的一个堂堂国
有企业,竟能让人打败了。我就是不服这个气的。”
    有人喊起来。人群散去了。
    一声闷雷,铺天盖地的雨下起来了。天空一片灰灰的颜色,丁国强感觉心里突
然畅快起来了。他转身进了办公室,拿起电话,呆呆地想了想,就给孙景梅拨了。
    孙景梅接了电话,笑道:“想通了。”
    丁国强笑道:“想通了。”
    孙景梅笑道:“明天就来吧,公司把办公室都给你弄好了。”
    丁国强笑道:“你替我谢谢你们的老板,我不去了。”
    孙景梅一愣:“你发什么神经啊?”
    丁国强说:“真的,我已经在全厂职工大会上表态了。”
    孙景梅叹了口气:“你现在过得还好嘛?”
    丁国强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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