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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太平-第34部分

小说: 太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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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安给兰芷园里每个人都发了一笔银子,又把侍书漱玉晴和秋纹四人另外留下来,指着四个红木镶金的大箱子,让她们一人拿一个去,只当是小姐提前给的嫁妆。
  四人面面相觑,侍书出来忐忑问道:“小姐不带我们走吗?”
  年龄小的秋纹跟晴和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少安神色平淡道:“大半年了,小姐的性子你们多少也明白点,该早为自己另外打算,别耽误了终身。”
  四人脸上先是一阵红然后又是一阵白,起先老太妃那边也好,他们自己也好,的确是有让太平收房的意思,但八九个月处下来,四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心思早死了。
  漱玉眼眶红红道:“少安,你替我们回了小姐,别的心思早绝了,只是实在舍不得小姐,那千里外的,小姐身边怎么也要熟习的人伺候才是,与其用那不明白的,还不如就带了我们去,起码,一路上还能陪小姐凑个牌不是?这些日子受小姐照拂,哪怕是让我们送小姐到了地方,再打发了回来,也算是全了我们一番心意了。”
  侍书三人连连点头。
  少安沉默一会儿,道:“小姐回来你们自己跟前说去吧。”
  太平别了老太妃回来,刚坐下没多会儿,就见侍书四人都眼红红的跑跟前跪下了。
  “怎么了这是?”太平诧异道。
  “小姐,您如果不嫌弃,就带了我们去吧。”秋纹哭道。
  太平大致弄明白了,转着筒形茶杯道:“你们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去游玩闲走,几日或几月就能回,这一去说不准十年八载甚至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少安低头一阵咳嗽。
  侍书四人对看一眼,年纪最小的晴和首先道:“我不怕,晴和是自小买断了的,爹娘谁人都不知,早没亲没故了,谁也不惦记,小姐,你就带了晴和去吧!”
  “小姐,带了我们去吧!”秋纹和漱玉也争相道。
  最后侍书含泪道:“小姐,我们四人都是自小就进了府的,生死前程都由不得自己,不敢瞒着小姐,全当我们私心了,就让我们自己选个主子伺候吧。”
  四人闻言皆哭。他们都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再往后不是主子随便许给哪个下人了,就是给哪个主子当陪嫁了,以后漫长的岁月就是等着被送人或者被收房,与其这样,还不如跟了太平,太平未必待他们特别好,可太平与别的主子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也说不上来,但跟着太平他们总是千肯万愿的。
  “起来吧起来吧,都别哭了。”太平头疼道,四个漂亮大男孩跪一块哭成一团,这个视觉效果,她看着怎么那么罪恶呢?好像她手里就差拿根鞭子似的。
  “少安,看看找谁,把他们的卖身契要了。”
  “小姐,你这是答应了?”晴和兴奋道。
  “答应了,都起来吧。”太平点头。
  晴和一抹眼泪跳起来,笑道:“小姐,我们都是自小买回来养的,随了姓的,哪有卖身契。”
  太平一愣:“没有?”
  侍书也起身笑道:“小姐,是没有,有卖身契的那是还能自个儿赎身的,我们都是卫家家奴,没有卖身契。”有卖身契的哪能做得大侍僮,穿金戴银形同半个主子?
  我晕~~没卖身契还不跑?古人真老实……太平心里嘀咕,又说道:“少安你去祖父那说一声,他们四个我要走了,侍书,明天就起程了,你们也都去收拾点行李吧。”
  四人倒茶的倒茶,检点东西的检点东西,漱玉拧了块帕子过来给太平擦手,溜着眼睛嘿嘿笑道:“小姐,那行李,我们,早收拾好了……”
  太平:……
  濮阳世家。
  濮阳老太君再过两年就是耄耋之龄,知天命后才怀的明缘,从小当是神赐的,看得跟命根子一样,七岁那年他死活要出家,还病得险些就去了,老太君现在想起来都悔呀,若是那年能再坚持点,也好过现在父子僧俗两隔。
  “明珠呀,你七岁就会哄爹爹,说了答应你出家,三年就还俗回来的,三年后爹爹却接你,你却张口叫施主,若非当时那小太平嘲笑你,你恐怕至今连声爹都不叫的。”这事濮阳老太君年年挂在嘴边唠叨,旁人都会背了,往日说来大伙儿都笑,今日却没人笑得出来。
  明缘垂头不语。
  “明珠呀,爹爹老了,怕是没几年了,平日里爹想你了还能看看你去,你这一走,爹怕是再瞧不着你了,爹知道你自己心里有主意,爹不管你,你答应爹,照顾好自己,什么时候想还俗了咱就还俗,别管人家说什么,也别顾忌那老和尚老尼姑的,别让爹惦记着,爹给你置办了些四季衣裳,你都带着,放心,爹这回让做的都是僧衣,爹还给你买了栋宅子,旁的也都安排好了,不管你用不用,爹都交代好了,才安心……”
  明缘正正跪下,给濮阳老太君磕了三个头,濮阳老太君拉着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左看右看看不够,眼圈都红了。
  明缘的长兄,沈家的当家大官人濮阳明琪转身擦了下眼睛笑道:“您老人家说什么呢,怎么不得做个百岁寿星?再怎么着还有我呢,还能让小弟受了什么委屈?”
  其余人等赶忙都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劝慰,好一会儿才哄得老人家又笑了。
  明缘转身看着将他送到了大门外的濮阳老太君和兄长等人,垂头合掌深深一礼,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深夜,“子夜”。
  歌舞欢腾,杯光交错,酒香四溢,人挤人,肩挨肩,这是“子夜”的最后一夜了,明日主人去,“子夜”也关了,乌泱泱的来了数百人,连后院篝火处都围着一圈人,平日里高价还要看主人心情才买得到的各种美酒,今夜主人家也难得大方,听说过没听说过的都给摆了出来,随便喝,众人尽情欢闹,连少爷们也来了不少,甚至有些大胆的连面具都摘了。
  时有那好酒的,喝着什么酒,就是一阵叫囔:“大小姐,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的酒居然藏着~~”
  然后众人扑上前就是一阵哄抢。
  那百两一杯的知己酒当然也是哄抢的对象,不过入口之后众人皆是哭笑不得,这知己酒颜色漂亮,味道却是清淡一如白开水,难怪以前有幸得尝的人脸色都那么奇怪,问是什么滋味,都死活不肯细说。
  屋顶上,太平,姬嬽一人占了一块地方。姬嬽抱了个坛子,太平躺着看天。
  “丫头,我真有件事突然想起来想告诉你。”
  “桃花,我真不想听。”
  一片沉默。
  “丫头,好自为之呀。”
  “桃花,彼此彼此。”
  又一片沉默。
  “丫头,姬家能灭,大姚人却不能亡国。”
  这皇帝怎么能思想前卫成这样?自己以前到底都乱七八糟的跟她说了些什么?
  “丫头,时间不多了。”
  是不多了,姒国烾麟太女驾薨,姒国现在是诸公主争储的局面,一旦储君立了,或者新君登基,为了平息国内矛盾,姒帝想要功绩,新储君想要立威,第一件事就是转移目标,对外扩张,没几年时间给大姚准备了。
  “丫头,事若当真不可为,以己为先……”
  太平哈哈一声笑打断她的话:“未打先叫输,桃花,这可不是你。”
  看着头顶漆黑的夜,太平淡淡道:“……我自要他们倾国来赔……”
  没等姬嬽听清,太平已经爬起来,笑着昂头高歌道: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
  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
  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
  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自古风流
  纷纷扰扰只为红颜半点羞
  给我一杯酒烽火几时休
  喝完这杯一切再从头
  江山仍在人难依旧
  滚滚黄沙掩去多少少年头
  悲欢是非成败转眼成空
  涛涛江河汹涌淘尽女儿的梦
  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
  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
  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给我一杯酒点滴心中留
  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篝火处众人安静下来听她歌,不多时,屋内人也都跑了出来,众人举杯高吼: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自古风流,纷纷扰扰只为红颜半点羞,涛涛江河汹涌淘尽女儿的梦,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慕容秋叶忍不住纵身拔剑而舞,濮阳子豫铿锵琵琶声起,众人击掌相和,今夜无月,人间有火亮如朝阳,天下最美不过我青春豪情。
  舞罢歌不绝,众人起身绕火而舞,太平拍着瓦砾大笑。
  姬嬽抱着坛子浅浅的喝酒,一双桃花美眸静静藏了此时的太平,掩在朦胧夜里,谁也看不见。良久,姬嬽也是有些醉了,桃花美目本就惑人如今更是如漩涡一样让人看不清。
  夜正深,篝火正亮,舞正欢,众人欢歌竞酒,都醉了,谁也不曾注意到,屋顶上的姬嬽与太平,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
  欣赏国宝?
  太平苦笑,这台词好耳熟,下一句是什么?
  莫非朕还称不得国宝么?
  果然耳熟的很……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今日就是离京之日,比不得以前无官爵在身(有也没人知道),今日太平是要上早朝的,凌晨醒来,或者说一夜就没睡,姬嬽拿起崭新的郡王朝服,上下内外首饰配件一整套,无比的合身,太平摸了摸鼻子,姬嬽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衣领,泰然自若的道:另外多做的……
  太平望天……
  朝上磕了几个头领了一堆赏赐听了一通训话再说了一通官话,散朝时旒珠后景帝的视线看来,桃花一样美丽而深沉的眼睛,竟也有几分沉默。出宫看见宫门前等候的少安,看着自己一身簇新的王袍,太平十八年来头一回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窘迫。
  ××××××××××
  端午过后,南方进入梅雨时节,就在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燕王卫太平离京赴封地,百官相送,众人脸上神色都有些百味难言,毕竟谁也不知道,今日送走的人,她日会不会带着刀戈杀回来。
  “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这样的想法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
  康擎王妃依旧在别庄养病,女儿出京也没回来相送。
  出了城,不过数里,便被人当道拦下,太平看着单身一人,赤足散发,衣襟俱湿,只抱个卷轴好生藏在怀里,别无他物的梅翧,淡淡苦笑,什么也没说,让梅翧上了车,又对着一处树荫轻轻道:“放心回去吧。”
  太平车驾去得远了,树后转出一人来,头脸俱湿的祁玉华牵着马,愣愣看着车驾出的方向出神,良久才茫然若失的打马回城。

  无法无天

  大姚,景帝,永昌十六年六月,连日暴雨,长江中下游、太湖流域和淮河下游里下河地区大水,江汉平原半数汪洋,洞庭湘区、鄱阳湖区圩堤大多溃决,一百一十余州县受灾。
  大水退去后,重灾区千里无人烟,饿殍遍野,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
  河间府官道上,一行三骑纵马急驰,后面紧跟着一辆四匹马拉的四轮马车,远远看见这边排队领粥的灾民,当先一人勒住了马,打量了一会儿,跳下马牵着缰绳走过来,身后两骑也都下马跟着。
  “河间府不曾受灾,怎么也有如此之多的灾民?”走到一无人的树荫下,望着不远处排队领粥的人,前面人道。
  “都是山南淮南道百余州县的灾民,流亡到此。”将马车也赶了过来,驾车的老年妇人跳下车接口答道。
  “怎么走得这么远?前面郡县不曾安置?”起先开口的人惊讶道。
  余人相顾苦笑,数十万灾民不是一个小数目,地方官员升职要看政绩,哪个郡县愿意接纳下这么一个大负担?
  车厢门开,一个身穿白底红梅长衣,道髻素簪,长眉细目,容貌绝美的年轻男子走下来,又回身拖过车内侧边的矮几,摆在车内门前,从冰捅里拿出一圆肚大壶,又取出一套青花细瓷碗,倒出一碗绿豆冰糖水递给当先的女子,边清朗声音道:“肯开仓施粥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说朝廷已经拨下救灾款项,也令各地开仓救灾,并着令沿途郡县安置灾民了么?由着这么多灾民一路乱窜,多饿死多少人?留下多少疫病?平添多少不必要的麻烦?难道还要让他们一路走到京城去?”摆摆手,拒了绿豆冰糖水,为首之人又道。
  年轻男子将她拒了的绿豆冰糖水放在一边,又再倒给别人,不语。
  “自然是不会让走到京城去的。”放了缰绳,让人把马牵去栓树上,一身穿白色僧衣,面容俊美的青年和尚低头喝了一口绿豆冰糖水,淡淡道。
  余人一阵沉默。
  为首的女子微微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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