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翼天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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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要我们偿还。”月柔静静地说。
“什么!你都知道了?”绍扬惊愕地说:“这么多年,你竟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我有我的理由,但月柔只说:“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所以没有说。”
“那你一定一直以为我是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对不对?”绍扬痛苦地说。
“刚开始吧!”月柔承认:“但和你相处久后,就不这么想了。我虽然不知道悲剧
发生的原因,但我想念你绝不会是个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
“这有什么差别!”绍扬长叹一声:“我依然负了她,她仍是为我自杀身亡的。”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她问。
绍扬低头半晌说:“我和荣美是在回赤溪的火车上认识的。当时我在念研究所,她
是一个护士,美丽又善良。我们深深地相爱,计划未来,准备携手共度一生。她的父母
很喜欢我,而你爷爷奶奶虽然对她身世背景有些微辞,你爷爷基于你父母的教训,这次
不用明的来,而是趁我服兵役时暗中破坏。”
绍扬声音哽咽,久久不语。
“然后呢?”月柔轻声地问。她知道绍扬需要发泄,他的罪恶感不比真正背叛荣美
少。
“你爷爷利用他在军队的关系,阻隔了我和荣美的电话和信件。我得不到她的消息,
她也得不到我消息。”绍扬停顿一下:“我以为她变心了,她也以为我背弃她了。她找
过爷爷奶奶,肯定她的名份,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对她和蔼可亲,如此有地位有名望的沈
家人会欺骗她。个性多情刚烈的她,一时想不开,竟上吊自杀了!”
上吊自杀……,月柔的心紧绷着。
“到如今,每次回想,都觉得是命运之神开过最恶劣的玩笑。这种老掉牙的门不当
户不对的故事,竟会发生在我和荣美身上。我真懦弱无能,连自己心爱女人都保护不了!”
绍扬捏紧拳头:“我真恨自己,真恨自己!”
“小叔叔,你并不负心,该怪的人太多,但绝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呀!”月柔急
急地安慰他。
“怎么不怪我?”绍扬一句句出自肺腑:“我曾控诉父母、控诉苍天、控诉命运,
甚至怨荣美的痴傻,但都不如怪罪自己来得痛快有力。沈家三兄弟中,我没有你父亲的
决绝果断,能自求生路;也没有你大步的干脆理智。我不齿沈家又依赖沈家,简直是个
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郑荣轩若要打垮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郑荣轩知道你是被蒙在鼓里的吗?”月柔问。
“我曾试着向郑家解释,但却挨了一顿揍。”绍扬说:“后来想想有什么用?说清
楚了,还是挽回不了荣美和郑伯父的生命。而且错在沈家,我无法摆脱关系,毕竟两条
人命是为我而死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浪迹天涯,过着孤独的日子来赎罪。你知道吗?
如果莎拉不是美国人,我也不敢娶她。因为所有东方女子都有让我想到荣美联社!”
“可惜郑家不明白也不能谅解。”月柔忧心地说:“这次沈家落入郑家的手中,他
们恐怕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
“这也是我找你出来的原因。”绍扬说:“你奶奶年纪大又有心脏病,为郑家的事
也内疚好多年了,不曾安宁过。你大叔不明就里,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我决定留下
来,亲自求郑家,把一切帐算到我头上好了。莎拉那儿,可不可以请你跑一趟,照顾她
到顺利生产?”
“不!莎拉需要你,你不能在节骨眼中缺席。”月柔说:“郑家若有行动,也不是
在一时。况且大叔一向精明,不肯吃亏,他多少可以挡一阵子。”
“我不能在这样连累大家以后,就一走了之呀!”绍扬进退两难地说:“郑家要对
付的是我呀!”
“我觉得郑家的计划,包括全部沈家人在内,你留下来并没有帮助。”月柔客观的
分析:
“你还不如回美国,陪伴莎拉,并且为你的公司做最坏的打算,另谋出路。”
绍扬看着她有好一会儿,然后泛出一抹苦笑:“你真是像你的母亲,再苦的环境都
能带着微笑度过。你父亲生前屡次提到,你失去母亲以后,被迫四处流浪寄读,还能保
有这么温柔甜美的个性,真是不空易。”
月柔不语,望着她手中的咖啡,心中塞满了不出口的苦涩。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
可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有父母兄弟姐妹、无灾无难地过一生。
※ ※ ※
月柔作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股深蓝色的龙卷风起自大海,到处窜走。撞到山边、悬崖、屋宇、田野,
最后直冲眼前,把她吓醒了。
深深的夜,暗影幢幢,这是鬼魅出没的时分。
撞开地狱之门,有人在她耳边喊着。
不必了,门已开。过去的魂一个个列队出来,带着被禁锢已久的苍白表情,死寂的
眼瞪着她。
十六岁的二八年华,月柔隐瞒日本身统,但仍掩不住的东洋美少女的气质。于是有
人趁她走校门之际,偷偷拍下一张她秀发轻扬、双眼迷蒙的艺术照片,整整放大一页地
登在省中校刊上,不知风靡多少城里的中学男生。
因为照片风波,月柔认识了黎音,也认识了黎音的家教郑荣轩。
荣轩当时是大三学生,名校名系的天之骄子。黎音形容他是“高帅、聪明、幽默、
机智、有魅力、教人心跳、有深度内涵”。月柔一见他,立刻意乱情迷,所有少女情怀、
爱情幻想全都绕着他来打转。
每个星期一、三、五,月柔和黎音由荣轩补飞英数。周六下午,他再私下为月柔上
她最头痛的国文课,尤其是诘屈聱牙的文言文。
荣轩不只为她讲解课文,还带领她念中外的文学名著。他们看红楼梦、约翰克利斯
多夫、徐志摩的诗、三岛由纪夫的忧国、卡缪的荒谬广义……反正他说什么,她就如奉
旨般照单全收。
他不但是她的偶像、导师,而且还是她的天神、她的世界、她的至爱,甚至是比她
自己生命还珍贵的人。她可以匍匐在他脚下,吻他走过的泥土地;他说东,她绝不会向
西,完完全全的百依百顺,没有自我。
少女情怀总是诗呵!以为天上的星星可以攀摘,以为刹那可以变成永恒,以为残废
是浪费。一旦爱起来,就又痴又傻,让天地俱翻腾。
他们在教堂前,对着细长银白的十字架及最亮的北极星订情,荣轩问她:“你愿意
为我生,为我死吗?”
她害羞地点头。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学生竟会看上她这念二流学校的高中女生,不是
一个好美丽的神话吗?
之所以是神话,因为它不是真的,只是月柔不明白。
在温度上升的初夏,他们在月柔独居的小楼中有肌肤之亲,她心甘情愿的把第一次
给了他。在流血的不适中,她满足地笑了。
以后他们沉醉于爱欲之中,她更在身心方面死心塌地,恨不能化入他的骨血,分秒
相随,她以为从此就是公主和王子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了。
然后连晓真出现了,一个看来很聪明端秀的大学女学生,自称是荣轩青梅竹马的女
朋友,她对月柔说:“荣轩根本不爱你,你只是他的复仇计划之一。他要利用你来打击
沈家,因为你的叔叔沈绍扬始乱终弃,害荣轩的姐姐自杀而死;荣轩的父亲到沈家去讨
个公道,却被你爷爷奶奶无端羞辱,气得心脏病发死在半路上。两条人命,全是血债血
仇,荣轩恨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爱你呢?他和你在一起,不过是想玩弄你,不如同沈绍
扬欺骗他姐姐一样。一报还一报,是荣轩亲口告诉我的!”
月柔已然陷在荣轩的情网中,完全不相信晓真的话。所以随着她到赤溪郑家去求证。
在到了那座粉红夹竹桃围绕的四合院,月柔就听到清晰规律的往生梵唱诵经声,与
故夏蝉奏鸣相和。
巧中之巧,那日恰好是荣轩父亲与姐姐死亡一周年祭。晓真曾有意带她离开,但一
切已来不及了。
月柔随着哀祷声来到中间的郑家祠堂。祠堂里的大坛桌着许多郑氏列祖列宗的牌位,
紧贴在小坛桌则放两张黑白照片,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及笑容甜美的年轻女孩。
荣轩就跪在地上烧着一叠叠纸钱,烟火扬升。居于一种感应,他猛回头,看见如幽
魂般站在门槛处的月柔。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惊愕,然后生气,他对她说:“你来做什么?
还不快走!”
这个荣轩是凶恶的、陌生的,月柔不曾见过。
接着他看到她身后的晓真,马上恍然大悟:“是你带她来的,对不对?你真该死,
你明明知道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荣轩的每一句话都灼痛地刺在月柔的心上,她说:“我自己要来的。我必须要知道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我在一起,只是要为你姐姐报仇,是真的吗?”
这几句话费尽了月柔所有的勇气和力量。荣轩瞪她良久,由他狂乱的眼神中愈来愈
多的阴霾和冰冷,她的寒意就愈深。他没有立刻否认!没有!她咬着唇等待。
仿佛永恒一般,山几移水几转的千万年,他的脸化为一颗坚硬的石子,她只等到他
的两句话:“还不快走!这里没有你容身之地!”
一阵锐痛,齿咬破唇,殷红的血凝在嘴角,月柔听到一个悲凉的声音由自己沾满血
腥味的口中发出:“我只是你的一个复仇工具吗?”
他瞪着那点血红,脸愈来愈僵硬,像要爆出裂痕。
此时,一个女人由祠堂内跨出,双眼红肿而悲伤。她看到大热天的,对峙的三个人,
情况十分怪异,便问:“什么事那么吵?这女孩子是谁?”
“你还不快走!”荣轩不回答母亲,只推着月柔。
“不!我只要答案,亲口说出的答案!”月柔抗拒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妇人好奇又不耐:“告诉我呀!荣轩?晓真?”
月柔突然转向那妇人,不顾一切地说:“我叫沈月柔,是沈嘉伯的孙女。”
没几秒,妇人的脸马上如狂风暴雨,她疯子似地随手拿起墙角的竹枝扫帚,往月柔
身上没头没脑地打下来:“沈家的人?你还敢来?今天是我丈夫女儿的祭日,你还敢来?
你存心要他们死不瞑目,不得超生吗?”
月柔脸上手臂上辣辣地痛,惊吓尚未度过,荣轩又用身体推她,两人全由石阶上滚
下去。
“快走!”他声嘶力竭地喊:“快走!”
月柔由他身后看见妇人的竹枝又要落下,这回是在荣轩的背上。他又推她一把,她
勉强站起来,却被眼前看热闹的人群吓到。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全对月柔指
指点点,伴着荣轩母亲拔尖恐怖的声音:“千世万代不得好死的沈家呀!丧尽天良的沈
家呀!天理不容的沈家呀!我要你偿命……”
月柔不知道她如何脱离那暴乱的场面。只记得自己一直跑一直跑,跌倒了再爬起来,
泪掉下来就用手去擦。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千夫所指”滋味了!大家都对她讥笑怒骂,
包括荣轩在内!
她像被人剥光衣服,遭到轻蔑无情的审视,一重重羞辱如同尖刀般刺穿她,她恨不
得化成一阵烟,由空气中消失。最好能有一辆车撞得她肚破肠流,面目全非,以痛制痛
地将一切化为零吧!
她回到小楼,深锁门户,把自己缩在卧室的墙角,抱紧自己,不断颤抖。由白天到
黑夜,再到白天,滴水未进,泪已流干。渗出的血迹在脸上向上……有荣轩推的、他母
亲打的、树枝刮的、石头磨的……她都不在乎,因为什么都没有比心被撕裂痛!
不知多久,荣轩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叫她开门。
不!她更缩进角落,不能让他找到,她蒙住自己的嘴,挡住一声呜咽,她要缩成一
粒尘,藏到亘古的寂静中,让他看不到自己。因为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会让已
血淋淋的她碎成一片片。
他试了许久才离去。
终于月柔尝试着到厨房去,长期未动,腿全部麻痹,几乎失去功能,她只能在地上
爬着,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好不容易弄到一杯水,才喝一口,就吐个不停,呕了一地胆
汁,半昏迷中她想:“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找个很安静很安静的地方……”
清醒后,她一刻也不留地奔逃到日本。
隔着大海,远离那个岛,尖锐的痛苦仍无法散去,它们阴魂不散地刺戮她,啃蚀她,
到残尸剩骨仍不放过,这世界待她如此冷酷,冷酷到每一次呼吸都钻心刺骨的疼。
她想死。
她在自杀林徘徊哭泣,铁丝网围栏阻隔她,所以她选择了投湖水自尽。
湖水淹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