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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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剑修罗蒙面黑巾微微轻颤，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笑够了，他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把性命留下来吧。”
一摆手。外围魔教中人便掷了把剑上来。冷剑修罗看也不看，反手一抄，顺势一振，长剑已握在手中，遥指曲非问！
“动手吧！”他笑道，“我们剑下见输赢。不过……你明知道自己武功不如我的嘛！居然还来送死，啧啧，你呀你呀，真是教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话声似乎有点儿熟悉！
曲非问不知怎的，忽然泛起这种感觉。他不由哑然失笑。怎么可能熟悉呢？连这次算上，自己总共也不过才见过他两次而已！大概是上次败得太惨，使自己对他印象太过于深刻了吧。
不再多想，长剑一振！曲非问和冷剑修罗，再次交手。
双剑交击，黑影纵横。两个人都是一袭黑衣，一把长剑。开初周围的魔教中人还能够分辨得出哪个是他们的教主，哪个是他们的敌人，渐渐的两人越斗越快，周围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哪里还看得出谁是谁？
金铁交鸣声连响，时而密如急雨，时而冷如爆豆。黑影转成旋风，声音从旋风中传来。
“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你就算听信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中人的歪理，认为凡我魔教中人，一概该杀，也不至于如你这般杀性大吧？看你先后两次出手，根本就象是拿我们魔教当成你的生死大敌一样。我们有这么深的仇恨吗？”
“当然有！”
“哎？什么仇恨？说来听听。”冷剑修罗的话声，竟显得有些好整以暇。
教主不愧是教主！瞧我们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的人，教主应付起来，分明是绰绰有余。魔教众人听着场中的对话，佩服地想。
“……”曲非问不语。
“说来听听又何妨？”冷剑修罗轻笑。“还是你没有精力分心说话？”
曲非问冷笑。“我只是认为，不值得与你们这等冷血冷酷的魔教中人，说那么多罢了！”
冷剑修罗哈哈笑了起来。“我们冷血冷酷？曲非问，这种话你有资格说么？不错，我们是魔教，但你可曾见过我们魔教中人杀过谁来？而你呢？你在不曾了解到我们是否真的杀人的情况下，就先出手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黑影带起的旋风微微一滞，然后又继续飞快地旋转。
“你看看你脚下的鲜血！你看看不远处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他们都是刚刚才被你杀死的。而他们中间，有许多人此生连一个人也没有杀过！你凭什么杀了他们？你凭什么在杀了他们之后还敢说他们是冷血冷酷，而你就是替天行道？你有什么资格？”
曲非问默然，然后冷笑。“是么？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罢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更何况，以前没杀过人，可并不等于以后不会杀人！魔教是什么组织？再善良纯洁的人，加入进来也都会变坏了！我此刻先杀了他们，正是为了防止他们以后去杀人！”
“哈哈哈！好一套歪理！”冷剑修罗纵声大笑。“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无耻、这么可笑的家伙！杀人就杀人好了，你如果这样直言不讳地承认，我反而敬佩你敢做敢当。你又何必给自己硬找什么理由？这样说，只是让我轻视你罢了！呸！真亏我以前看错了你！”
曲非问哑然失笑。
“我不曾自找什么理由，你又何来以前看错了我？我们总共只见过这两次面而已，彼此之间，没有交情，只是仇人。剑下决生死，你这次如再能杀死了我，我也决无怨言。”
“好！”
冷剑修罗大喝，身形忽止。
急旋的黑色旋风立刻慢了下来。
魔教众人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中。尽管许多人并不能透过那急转的旋风看出来什么名堂。
旋风影里，双剑寒光中，“叮叮当当”的双剑交击声忽然急如密雨！剑击声未断，两声闷“哼”同时自旋风中传来。接着旋风未止，黑影乍动，两条黑影一南一北，同时穿出旋风，落在两丈开外。
“好剑法！”冷剑修罗喘了口气，目光闪动，笑道，“可是紫虚道长仗以成名的‘惊天三绝剑’？”
“正是‘惊天三绝剑’的第一式：惊风密雨。可惜这一剑没能杀了你！”
“不打紧，还有两式，我也正想一并见识见识。”冷剑修罗笑。“别太自信了啊！更别太高估了你自己。我说过，曲非问，你千万莫要低估了任何人。”
曲非问冷“哼”一声，不愿作答。手起处，长剑忽然缓缓扬起。
他这次扬剑的姿势很怪。不但姿势怪，而且速度更怪。哪有人起手作势，要这么慢的啊？这么慢的速度，只怕剑势还没作好，对方的兵刃已到要害了！
可是冷剑修罗却忽然身姿一凝。双目微闪，他紧紧地盯着缓缓举起的长剑，看它那沉重得仿佛挂了千钧重物一般的剑尖，慢慢地扬起，双眼中的神采，也越来越是凝重。
“寒凝大地！”他脱口道。
“寒凝大地？”场外魔教中人议论纷纷。昔年武林双绝，紫虚道人的“惊天三绝剑”众人知之甚久，但见过的却可说没有一个。不料今日连见两招。
“适才那一式惊风密雨还好，但这一式寒凝大地的话，只怕教主也有些难以应付啊！”有一个武功不高，见识却颇高明的魔教属下感叹地道。他这话马上就招来了其他魔教属下的白眼。
万籁俱寂中，寒凝大地动了。
如冬日寒潮，是那样缓慢，却在一瞬间冻凝了整片大地。刹时间，众人只觉得自己陷入铺天盖地的寒风暴雪的环绕中。好冷呵！冷得众人禁不住全身打颤，牙齿也控制不住地“咯吱咯吱”咬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又仿佛满眼全白。这是夜色呢？还是困住了整片大地的白雪？雪花成团成絮，如盘大碗大的一片片，又快又急地打在众人的眼前。燕山雪花大如席！
除了那白雪，众人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那北风号啸，众人什么也听不到。
蓦然间，重重大雪道道寒风中，一声闷雷蓦然响起！
那雷声并不是很响亮，却似是春天里的第一道雷声一般，撕开了冬日的严寒！雷声一响即逝，同时间电光亮起。初起的电光并不是很强烈，不过照耀了很小的一片地方。但紧接着，仿佛有灵性一般，那电光和雪花交错撞击，每一下，都使得自己的威力越发扩大，而和它相撞的雪花则化为水汽，消失于虚空。很快地，所有的雪花都消失不见，所有的寒风也都停止吹动。于是电光也同时消失了。整个庭院，一片幽暗静谧。
众人才得睁开眼睛望向场中。
两个人，冷剑修罗和曲非问，相对而站。两个人都遍体是血。不同的是，冷剑修罗混身上下，伤口不断，却全都是些不至于致命的皮肉外伤。而曲非问新流的伤口鲜血只有一处，正在前胸。鲜血大量地流出来，那伤口又深又长。他支持不住了！任何人一看都知道。
以剑驻地，曲非问苍白着脸，笑着，问道：“好高明的武功！没料到我的‘惊天三绝剑’第二式，还是伤不了你。唉，我还有第三式的，可惜受伤太重，使不出来了。你破我‘寒凝大地’的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春日惊雷。”
冷剑修罗煞白着脸，道。他面上蒙面的黑巾也在适才那威力巨大的一式中，碎成了布条，这时候终于飘落在地，露出了他一向不肯现于人前的容颜。
教主长得……居然这么美丽啊！
魔教众人互相对视，窃窃私语。他们以前也没有见过冷剑修罗的真面目，今天第一次见到，才发现他们心目中最敬重的教主，冷剑修罗，原来居然是一个如此美丽绝伦的少年。
“春日惊雷，春日惊雷……”曲非问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字。然后“啪”地一声，他手中用来借力的那把长剑，断了。
身躯摇晃，他微笑着道：“对不起啊！少彤，不能带你去黄山了……唉，真没想到冷剑修罗，和……少彤，居然会是同一个人啊……”
若我早知你是他，我还会不会来这一趟？若我早知你是他，我还会不会和你在一起？
那个起舞曼歌的少年，那个月下清谈的少年，真的是你吗？燕少彤……
少年静静地望着对面的男子喃喃自语着，微笑着，仰天倒了下去。
抬头。长发在黑夜里飘扬。东方隐隐现出一丝鱼肚白。天快要亮了。少年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非喜非忧，无憎无怨，深恨深爱，如伤如泣。
猛地一低头，紧紧地抓住快要陷入昏迷的曲非问，少年用力地摇晃着他，大声道：“我不是燕少彤！记着我的名字，我是管清月！管清月！！记着这个名字！”
管清月……吗？
燕少彤……啊！
曲非问已闭上了双眼。魂魄飘飘荡荡，也不知他听没有听到，信还是不信。
第四章 噬血焚情
魂魄悠悠醒来。
肩头和后背上一下下，如被什么东西啃咬似地疼。胸口的伤势却已渐渐麻木了，泛着迟钝的痛感。腰身以下湿湿冷冷的，稍微一动就是哗啦啦的水流声。周遭悉悉簌簌的传来异样的响动，不时又是“吱吱咯咯”的怪叫声，似乎是老鼠。
曲非问慢慢转动脑袋打量四周，不觉发出一丝惨淡的苦笑。
原来这里是水牢。
为什么我居然没有被杀死？
微微叹了口气，曲非问想，大概是打算好好折磨自己一番吧。毕竟自己杀死了他们那么多人，这个仇恨，结得太大了！换做是自己，也不肯轻易地放过对方的。
只是……现在对于自己来说，死又如何？折磨，又能如何？
少彤……
想起这个名字，心儿不自觉的便是一跳。针扎一样地疼。呵！原来不知不觉间，你的名字，已经那么深地镂刻在我的心上了吗？
却再也没有想到，你就是那个魔教的教主，冷剑修罗。
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那时候，在洛阳城外小树林中，你看到因为心偏而侥幸未死在你剑下的我时，竟然不曾再补上一剑杀了我，而是要出手救了我？
是……要瞒过什么人吗？
是了，燕家庄的庄主是燕归来，昔年和我师父紫虚道长并列为武林双绝的燕归来，剑法超群出众，有“剑神”之美誉的燕归来！少彤，你要瞒的，居然会是自己的父亲吗？
一刹时脑海中瞬息万念，曲非问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念头。这所有种种念头，却全都化做面上一抹苦笑。
那些……现在都不是自己所应该思考的问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办法？
总不能，束手待毙！
猛地一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肌肉因而紧绷。全身上下颓废而迟钝的反应一瞬间都调整到了最灵敏的状态。内力尚在。很好！就让我来试一试能否挣断这束缚着我的铁环铁链吧！
一震！
“吱吱咯咯”的怪叫异声突起。铁链“哗啦啦”地乱响。肩头和后背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内气震落了，忽显一阵轻松。铁环和铁链却在“哗啦啦”一阵乱响声中，颓然落于原位。
胸口早已麻木了的伤口迅猛地抽疼。是结了痂的伤口被震得开裂了。鲜血迅快地流了下来，很快就染红了身下的水流。
曲非问苦笑。
嘿！没想到我现在伤势重的连铁环铁链都挣不断啊！只能震飞几只老鼠！
“吱吱咯咯”的怪叫声又响起来。被震飞而未死的老鼠们不死心，又迅快地游了回来，爬上他的背，他的肩，连啃带咬地吃了起来。吃的是他的血他的肉。
难不成他们想要用老鼠来咬死我？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刑啊！
这时候，一个清冷冷的声音蓦然远远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醒了吗？”那声音居高临下地，从上方传入他的耳中。如此地冷酷无情，又是如此地纯真无邪。这是冷剑修罗的声音，还是燕少彤的声音？
四壁火光大明。黑衣的少年慢慢地从石阶上走了下来，踏入水中。一步步，走到曲非问的面前。
对望，凝视。彼此都没有说话。
半天，少年忽然一挥手！一道柔和的劲风拂过，曲非问肩头和后背上的老鼠们再次“吱吱咯咯”惨叫着跌落下来，然后沉入水底，没了声息。
“多谢。”曲非问勉强自己笑了一笑。
“不用谢。”少年简短地说。他又看了他一眼，再次挥手。这一次，弄断的是困住他四肢的铁环铁链。
“伤口怎么样？”少年问。
“没事。”曲非问淡淡地道。“你不杀了我吗？”
杀你？
少年静静地盯着他，不言不语。半晌，忽然微微一笑。“你认为我会杀了你么？”
“你应该杀了我的。”曲非问就事论事地说。“不杀，你没有办法对你的属下们交代。”
“那是我的事。”少年扬眉，傲然地笑了。“你现在所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吧！”
这话倒是不错。还不知道燕少彤他打算怎么处置自己？曲非问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觉沉默了下来。
“其实，我的属下们原本吵嚷着，要当场杀死你的。”少年道。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