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派 作者:万方-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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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一面向铁栅栏后的树丛间张望,看到那些晃动着的跳舞的身影,不由乐了:真逗,活得还挺来劲嘛!
远远地,舞曲也钻进了朱小北的耳朵,这时她挎着时髦的小皮包,长发在晨风中飘动,在她听来那刺刺啦啦的录音机里的乐曲根本算不上音乐,只是莫名其妙的噪音,而那些搂抱着的男女也不是男女,只是一些可笑的木偶。
朱小北正精精神神地朝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小朱,朱小北!她抬眼一看,马尔福穿着一条肥大的运动裤站在公园里面,隔着栏杆热情地朝她打招呼。
朱小北可不想耽误工夫,礼貌地笑了笑,不想停下来。
“上班去呀,”马尔福抓住栏杆,“真辛苦,那么远的路,中午也不能回来吃饭。”
朱小北继续往前走。
“知道吗,你不在,你们家陈言可享福了。”
朱小北不由放慢脚步,因为马尔福成功地把一个疑问放进她的脑子里。“他享什么福了?”她问。
马尔福告诉她汪丽琴天天给陈言带好吃的,连他都跟着沾光,还介绍说汪丽琴做的酱牛肉比外面卖的还好,精彩之极。
“他老吃别人东西呀?”
“不不,别人倒没有,就是汪丽琴。”
朱小北盯着马尔福笑嘻嘻的脸庞,忽然冲口而出:“你是说陈言和汪丽琴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是吗?”
马尔福一愣,脸色变了,“我可没这个意思。这是什么话呀!”
一句厉害的话已经到了朱小北嘴边:陈言要是能和汪丽琴好,我就能和你好。
可她还是忍住了,马尔福实在不值得她交锋,她随便地挥了挥手:“开个玩笑,再见。”就把那卑鄙的老东西丢到身后。
奇怪的是马尔福的话却像一根刺扎在朱小北的肉里。她明明不相信,对马尔福充满蔑视,绝不愿意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可她的内心却有股劲在和她闹别扭,和她拧着。她不断地想到陈言想到汪丽琴,想到汪丽琴会做酱牛肉,以此来讨好她的丈夫,想让他喜欢她,而他竟然吃了她的牛肉;想到后来朱小北简直有点气乎乎的。不行,我一定得问个明白。她想。
晚上吃饭的时候朱小北问陈言:“今天中午你吃的什么?”
陈言回想了一下,告诉她吃的破土豆片。
“昨天呢?”
“也是食堂。”
朱小北不动声色:“那你也够惨的。”
“瞎凑合呗,你不也一样。”
朱小北本想立刻戳穿他,可灵机一动:“不,有人请我吃饭。”
“谁?今天吗?”
“你不认识。”
陈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地问:“到底谁请你吃饭?”
朱小北憋住笑,“你先告诉我谁请你吃饭。”
“别逗了,谁请我呀。”
“你敢说你天天吃食堂?”朱小北的声调咄咄逼人。
这时候陈言注意地看了看她,移开目光,他似乎有所感觉,不想钻进什么圈套里。“嗨,不是食堂就在家,方便面冻饺子呗。”
看到陈言居然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谎,朱小北一下子生气了,用鼻子冷笑两声。“好哇你,陈言……”
“我怎么了,你什么意思!”陈言不得不问。
“你说,你为什么撒谎?”
“谁撒谎了,我撒什么谎了?”
“你急什么?”
“我没急。”
两个人一声不响地彼此看了一会儿。朱小北像只牙齿尖利的小动物,把菜叶子嚼得“咯吱咯吱”直响,“你呀,你自己心里明白。”陈言瞪着朱小北一时说不出话。
“你这么撒谎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呀。嘿,你怎么不说话?”
陈言苦笑一声,“你让我说什么呀?”
听到陈言居然反问起自己来,还作出一副那么苦恼的样子,朱小北心里感到一股真实的怒气,眼里射出阴冷的光:“陈言,让你说句实话就这么难吗?你没有和汪丽琴一块吃饭?”
“谁说的?”陈言脱口而出。
“谁说的有什么关系。”
陈言镇静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真没什么可说的。”他尽量平和地说。可他的平和并不起作用。
“这么说你还死不承认了?”
“你想让我承认什么?”
朱小北简直怒不可遏了,一方面她心里明白自己其实是在无理取闹,另一方面陈言难道不是在撒谎吗?他明明和汪丽琴一块吃的饭,竟然敢骗她,这么问他都不说!
“你说,你是不是骗子?”
“不是。”陈言好玩地笑着。
朱小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筷子。
“好,我是。”
“你、你再说一遍!”
朱小北更气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扔,猛地站起来,“我不愿意看见你,我不能和你这种睁着眼撒谎的人呆在一块。”
她转身要离开桌子,陈言一把拉住她,朱小北使劲想挣脱,脸都涨红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陈言觉得实在可笑,不由笑出声。他的笑又反过来刺激了朱小北,她觉得他是在故意气她,是无法容忍的,就尖声叫起来:“走!你出去!我不要看见你,你走!”
她气急败坏地喊着,话音未落,陈言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消失了,就像变魔术似的。
陈言消失后屋子里静悄悄的,整幢大楼也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朱小北强迫自己忍耐了一会儿,就冲到走廊上大叫:“陈言,陈言!”可没有人应声。
她气得胸口憋闷,他居然敢走,把她一个人丢下,这个混蛋!
三、四个四重奏
傍晚时分,忽然刮起了大风,一会儿工夫就刮得天昏地暗。朱久学去邮局订杂志,回到家诧异地发现张茹不在,饭菜摆在桌上,已经凉了。他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出门以前张茹还好好地呆在家里,没说要上哪儿去呀,而现在窗外一片昏黄,这个人能到哪儿去呢。
他感到肚子饿了,犹豫着要不要等张茹,可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想给儿子家打个电话问问,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就坐到桌前,吃起饭来。
风一阵阵扑到窗子上,房子都跟着抖动。他妈的,都什么日子了,鬼天气,一切都变得那么不正常,让人生气。正吃着饭张茹用钥匙打开门走进来,她的脸色发白,眼睛底下尽是灰尘。
“你跑到哪儿去了?”朱久学嚼着东西问。
张茹没有出声,大风刮得她晕晕沉沉,嘴里都是沙子,眼睛也迷了。
“我问你上哪儿去了?”朱久学又问了一句。
“你说上哪儿,找你去了。”
“找我干吗,没事儿找事儿嘛。”朱久学不以为然。
张茹不愿意和他争辩,就到厕所里去洗脸,洗了两把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想哭似的。她停住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有点奇怪,近来不知是什么缘故,这种委屈的感觉说来就来,弄得她心里很不平静。难道她还在对朱久学不满吗?还希望他能变成另外的样子,要不就是生活变成别的样子?想到这儿心酸的感觉立刻消失了,觉得是自己可笑,也许这就叫老糊涂吧。可是不,也许不是。
夜里风停了,睁眼就是一个透亮透亮的早晨。朱久学把花搬到太阳地里,其实不是什么花,是几盆仙人掌。张茹曾经问他干吗不养点花呢,那多好看。朱久学鄙夷地说:好看?好看能当饭吃吗?可仙人掌能当饭吃吗?张茹当然不会这么问他,因为她知道她要是这么说了就会引来一大通难听的话,她这辈子实在听够了,虽然可以像没听见一样,可还是不如别说的好。多年来张茹早就养成了不反驳不争论的习惯,可她对事物不是没有看法的,只是闷在心里罢了。
太阳在天上悄无声息地移动,每天都从窗台上经过,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头发就那么白了,皱纹细密地爬上脸庞,膝盖也弯了;定睛一看的时候,太阳还是在窗台上,可一辈子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这种感觉像小虫子似地在张茹心上蠕动,弄得她动不动就觉得委屈,真是不好。
晚上睡觉前,张茹忽然觉得后脊梁上一阵痒,痒得出奇,她想让朱久学帮着挠挠,可他却睡着了。没办法,她只好使劲把手臂向后伸,挠啊挠,越挠越痒,因为她的手够不着最痒的地方。
背上那股痒劲忍过去了,张茹不由想,我和老朱,我们俩的关系就是这种关系,互相挠挠背,再就什么也没有了,多少年了啊……委屈劲儿又上来了,她赶紧躺下,带上花镜读起杂志来。
他们结婚的时候张茹还是个学生,老朱已经是干部了。那会儿她太年轻,什么也不懂,过了很久才感觉不对头,朱久学是个有病的人。张茹心里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惟一的担忧是能不能怀孕,她不能想像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在那段日子里她甚至想到过离婚,一想就害怕极了。她什么也不敢说,把所有的苦水都咽到肚子里。
过了两年她怀孕了,生下儿子朱涛,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同时又是多么庆幸啊!她甚至对朱久学充满了感激之情。中年以后出于好奇心,她看了一些医学方面的书籍,了解到阳痿的人不一定不能生育。
再后来张茹为渐渐长大的儿子担心,怕他会像他的父亲。朱小北出世以后,张茹就什么也不担心了,现在她经常思虑的是自己的生活。从一个电影里她学会一句话:讨个说法。其实她很想为自己的生活讨个说法,可又不知从哪里去讨。
有时候朱小北会逗她说出些心里话,可她太年轻了,简直还是个孩子,多说几句两人就说不到一块了。张茹渐渐爱上了一些家庭的、婚姻的、女性的杂志,自从看上杂志,她开始对自己的生活和朱久学有了新的眼光。
一段时间以来陈言的脑子里经常思虑着一个重大的问题,引起这个问题的人就是果青。他来编辑部只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说走就走了,陈言真有点受刺激,同时也挺佩服他。
上班或者开会的时候,陈言不由自主地想着外面还有一个天地,他当上了经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人们围着圆桌,听他讲述自己的计划和创意,他的话感染了他们,大家都兴奋起来,要大干一场……这样的思路被打断后,陈言总是小心地看看身边的人,好像怕他们偷听到他的思想似的。看看四周的现实,他不由讥诮自己:想什么哪?
可他还是忍不住要想。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评上二级编辑,然后呢,是继续在第一编辑室干,还是挪动挪动,挪到哪儿更好?还有一种可能,辞职。一想到这儿陈言的心就不由感觉紧张。
晚上他抱着朱小北,朱小北很乖,像小猫似地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