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派 作者:万方-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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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缺乏活力。”
“我是个不安分的人,这是我的缺点,可能还有点轻浮吧。”
“不过你有激情,你要干什么就干,从来不管不顾。”
“这是优点吗?”朱小北怀疑地问。
陈言笑了:“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恨你那种无所顾忌的劲儿。可是一静下来,脑子里又想你活泼的样子。”
朱小北尴尬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迟疑地摸了摸陈言的脸庞。
“你还觉得我可爱吗?”
陈言没有回答,攥住她的手。
“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陈言的声音是那么沉静:“当然。”
后来他们俩躺在床上,陈言心想,现在我明白了一个古老的说法:一物降一物。我和朱小北,我们俩就是这样。果青后来了解了朱小北,他就不吃她那套;而我呢,始终被她左右,没有别的办法。接下来陈言的脑子里又浮起了另外一幅图景,朦朦胧胧,有些神秘,他看见自己伸出温柔而有力的手,扶起倒在地上的朱小北……
躺在男人的怀里,朱小北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果青,毫无疑问他是个坏蛋,骗子,和陈言完全不能比,可为什么一想到和他一起时的狂热,心里仍然痛苦。她不想要痛苦,一点儿也不想要。朱小北一面想着一面往陈言怀里钻,甚至忍不住想咬他的肉,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一种极度的渴望,让她牙根发痒。
十六 正文
夏天到了,陈言租的这间西屋简直变成了蒸笼,中午过后太阳就一股劲儿地往窗子里灌,把屋里的空气都点着了似的。休息的日子陈言和朱小北尽量躲出去,因为他们的家太热了。朱小北提出搬到奶奶家去住,出于自尊心的考虑陈言拒绝了。他越来越经常地谈买房子的事,朱小北说咱们其实有房子,奶奶家,我爸家都能住。陈言的回答很干脆:“我要有自己的家。”
结果两个人真的开始为房子奔波起来,整个夏天顶着烈日在城市里跑东跑西。楼房那么多那么高,一座座从地底下不停地生长,看也看不完。两个人跑得又黑又瘦。当风开始变得干爽,天空发出凉飕飕的蓝光,他们终于看好了一处房子,是个两居室,在城郊,小区规划得很好,交通也挺方便,他们交了第一笔首付款。
朱小北开始幻想房子了,还幻想着大片的绿地,漂亮的喷水池,闪亮的汽车,穿着鲜艳衣服的孩子在草地上嬉戏打闹。那是谁的孩子呢?会是她的吗?想到这儿她的心里感到一阵困顿:难道她就要生孩子当妈妈了吗?她的美丽青春就这么过去了,是什么原因妨碍了她,使她心里再不能开出灿烂的花朵?
陈言呢,偶尔还会想起果青,一想起来还是胸口发堵。他想:难道看透那个流氓就那么难?以朱小北的聪明和美丽,竟然让他给耍了、抛弃了,多可恨哪!简直令人厌恶……有时他任凭自己这么想下去,完全忘记了体贴朱小北的心情,故意残忍地问:“你想过会被人甩了吗,被果青甩了?他真行,连眼都不眨一眨。”
朱小北抿紧嘴唇:“那你呢,你想过我把你甩了吗?然后又捡回来。”这时候他们两人都体会到可怕的憎恨的心情。晚上躺在床上,朱小北回想起过去了的种种,想到和果青热烈的做爱,内心茫然,微微刺痛着。爱一个人,丢开一切,不顾一切,那是她多么向往的啊!可是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她能怎么办呢?
在近半年的时问里,汪丽琴和几个男人见了面。其中有一个竟然是她的前夫,杜震,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杜震的样子老了许多,那出了名的潇洒风度不见了,神情有些可怜巴巴的。那个女演员已经调来了,可是却和他吹了。他虽然嘴上没说,汪丽琴却听出了他的意思,想和她复婚。她根本没搭茬,他拿了几本旧书讪讪地走了。汪丽琴躲在窗帘后面看杜震,看他走出楼门,渐渐走远,心里想:这是他自找的,老天有眼,终于让他付出了代价。不过几个月以前,他还自以为是多情的美男子呢,人哪人哪……起风了,风卷起满地的落叶,天
很快就要冷了。就在昨天,汪丽琴在街上碰到了陈言,今天他就给她打电话说想约她吃饭。陈言的殷勤是她所没想到的,嘴角上浮起一丝微感得意的笑纹,而这样的笑在她那张诚恳的方脸上显得不大相衬。
睡觉前洗脸的时候,汪丽琴仔细地照着镜子,她长得不好看,这是没办法的事,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然而不,也许她可以做个双眼皮呢。她见过好几个做了双眼皮的女人,眼睛显得大多了,甚至有些发媚。她想象着自己怎么和陈言见面,她会怎样笑,怎样聊天,对了,应该告诉他马尔福就要走了,到美国去找老婆和女儿。走之后他的那个房间也要当办公室用,陈言住过的屋子早已重新粉刷过,现在是出版社的人事科。
汪丽琴没有去想朱小北,也许她的思想本能地排斥她,不让她进入她的脑海。她真的很怀念和陈言在一个办公室的那些日子,那些苦恼的、心事重重的时光。现在她轻松是轻松了,可幸福又在哪儿呢?一种疏远了的柔情在她心里微微荡,漾。
时间不早了,刮了一天的大风,天空被刮得干干净净,黑蓝黑蓝的,星星发出灿灿青辉,似乎是另一个星球的白天。
这时马尔福坐在已经搬空了的房间里,不知哪个办公室里“嘭”的一声响,把他吓了一大跳,哪个王八蛋忘了关窗子啊!响声过后,楼道里一片死寂。
马尔福渐渐打起瞌睡来,他看见他的老婆来接他,可是又不像她,是一个清秀的挺年轻的女人,而他老婆是个丰满的大胖子。他听见一个女孩儿说话的声音,清亮活泼,啊,是朱小北嘛!她在说些什么?心里一急马尔福就醒了,女孩儿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可仔细再听又没了。马尔福使劲让自己清醒过来,从破沙发里站起身,腿有点瘸地走去开门,因为他的脚坐麻了。他推开屋门向走廊里张望,没有,什么也没有,幽暗的灯光里,只传来走廊尽头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他的心一阵伤感,接着又有些激动,转回屋里一屁股坐下,猛地一拍大腿:“他妈的!”
他心里在想,他妈的,真要去美国啦!我,马尔福啊!
游云慢慢地变大,一块块地连成一片,铺满整个夜空,云层反射着城市的灯光,微微泛红。
已经快半夜了,陈言还是睡不着觉,有些烦躁,他奇怪地想:怎么搞的,难道会是因为汪丽琴吗?不至于。可他就是睡不着。
朱小北已经睡了,听她的呼吸就能知道,那是轻柔而香甜的呼吸。这个女孩儿,她对他做的事不可原谅,却早已得到了原谅。人哪,到了最后不得不丢开爱情的念头。陈言想,果青是个坏蛋,可他是聪明的。他不要家庭生活,他要尽情享受生活的乐趣,一天换一个情人,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恨他,他是地地道道的彻底的混蛋。而他自己呢,凭着一股本能就决定了继续原来的生活,为什么他没有勇气试试走别的路?他为什么不会爱上别的女人,比如汪丽琴,她爱他超过了他爱她,不,不不,他根本就不爱她,可她还是爱他,昨天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秘密。如果和这样的人结婚说不定会很幸福呢。难道他像那些肤浅的男人一样,只是追求青春和美貌。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可是也不,他不是可以和汪丽琴来往嘛,聊聊天,也许还可以于点别的,亲热亲热,当然可以。陈言的脑子里挤满了种种美好的和龌龊的想法,最后总是龌龊的想法占了上风,有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很坏,和果青差不了多少。接着他转念一想,不,他当然是个好人,是个重感情有道德的人,直到现在他还是爱他的妻子。
自由是个好东西,生活里不能没有它,就像不能没有空气一样,可不知不觉的,空气越来越少越稀薄了,这种感觉很真切,让他想起来心惊。房子啊,工作啊,家啊,耗尽心力的往事啊……
到头来的究竟是什么呢?幸福到底有没有,还有爱情……陈言忽然想起和朱小北谈恋爱的时候,一次朱小北把她的一只手套落在他的宿舍里了,想到第二天可以为了这个理由再去找她,他高兴得要死。他把那只毛线手套放在枕头底下,晚上等宿舍里熄了灯,他就摸出手套,放在脸上轻轻摩挲,想象那是朱小北的手,欣喜而痴迷。窗子里射进来微弱的路灯,照着从上铺掉下来的半截被子。宿舍里空气寒冷,偶尔飘来一股球鞋的臭味儿。寂静的楼道里不时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不知道会是哪扇门被“咣当”一声推开……
那时候他在大学里,他还年轻,他刚刚恋爱,他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