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的情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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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灰白的老狗,那头发斑白、一脸蠢相还穿着旧式衬衫的老佣人,挂在天上那轮昏
昏欲睡的老月亮,当然,首先还是那个轻率的不守诺言的老皙人,统统都是被教训
的对象。
“如果这就是他平时做事的作风,他妻子对他不忠就简直是活该,”卡尔霍恩。
基德自言自语,“不过,也许他是去那儿吵架去了。假使是这样的话,我作为一名
《西方太阳日报》的记者,就不该错过这样的场面。”
拐过敞开着门的门房,记者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上了一条长长的、两边栽满黑松
木的大道。其实一走上这条道路,邸园的内院就呈现在眼前了。那些树像灵车上的
羽饰一样黑而整齐;天上还挂着几颗星星。基德是个文学联想多于自然联想的人,
因为“黑林”那词不断出现在他脑海里。另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某种不可描述的气氛,
几乎就是司各特在其大悲剧中描写的那种气氛;一种十八世纪就已经死亡并腐烂的
东西所发出的气昧,一种潮湿院子里掘开坟墓的味道;一种冤屈永远得不到洗雪的
气氛;一种因为极不现实而无论如何也没法医治的哀伤。
当基德走上那整洁、黑暗而阴森的鬼魅之路时,不只一次因为突然惊吓而停了
下来。有时他听到有脚步就在他前面,但走过去时,除了两面阴暗的松木墙和墙院
上方镶着小星星的天空外,什么也没有。开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空想出来的,或是
被自己的脚步声欺骗了。但是,当他继续往前走时,他越来越肯定那儿确实还有另
一个人的脚步声。他马上想到了鬼魂。他很惊讶这么快就能看到一个乡间鬼魂的样
子:脸白得如同搽白脸的走江湖小丑,但有几块儿黑斑。蓝色天空的三角形顶端正
变得更亮更蓝,他却没有注意到那是因为更靠近有灯光的庭院和房子的缘故。他只
感到那种气氛越来越浓了,那种悲伤的气氛更激烈、更神秘,更……他犹豫着,不
知该选哪个词,然后骇人地笑着,说出了一个词:灾难主义。
更多的松树和小路闪过他身旁,然后,他仿佛给施了魔法一样,在那儿站定了。
这时候,要说他感觉进了梦里是没意义的,但他确确实实感觉进了书中幻景。我们
人类已习惯于不适当的事物,习惯于不协调的碰碰撞撞,但那种调子已老掉牙,会
让我们昏昏欲睡。如果一件恰如其分的事发生了,我们会马上惊醒,犹如胸口上一
阵剧痛。在这样一个地方发生的某些事,就如被遗忘了的故事。
越过黑色的松木,一把出鞘的剑飞了出来,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这么一把
细长、发亮的剑,似乎在这个古老的邸园里参与了许多不公正的斗争。它掉在前面
离他一大截的地方,躺在那儿像枚大型的针一样发光。记者像兔子般窜过去,弯腰
去看。隔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把十分华丽的剑。把柄上的颗颗红宝石与护手圈是真是
假还多少有点令人怀疑,但不容置疑的是,剑上还有红色的血滴。
他忿怒地朝飞出剑的方向望去,那个位置上正好能看见一条岔开的小路,与主
路戚直角,小路把昏暗的冷杉和松树分开。他走上那条小路,只见长长的、亮着灯
光的房子就完全展现在眼前了,屋前有湖有喷泉。但是,他没看这些,因为有让他
更感兴趣的事。
在他上方,在那梯田式的花园里,绿色覆盖的陡直的土堤的一角,一派绘画般
的景色,让人叹为观止。这样的景色在这旧式风景的庭院里,也是随处可见的。融
鼠窝般的圆圆的土丘上,或者说是圆凸的草地上,三排密集的玫瑰环绕着,犹如给
土丘戴上了皇冠。在那圆顶的最高处有一架日暑仪。基德可以看出,夜色中挺立的
日暑仪如同鲨鱼背上的蜻一般,无聊的月亮粘着悠闲的记时针。但他仿佛看见上面
还有其他东西,只一瞬间,他就意识到那是个人。
虽然他只盯着看了一会儿,虽然那人穿着奇异的、令人不敢相信的戏服,从脖
子到脚套着紧紧的深红色,身上还有金色的闪亮,但在朦胧的月光底下,基德还是
一看就知道那人是谁。仰面对着天空的脸,刮得干干净净,化妆过后勉强显得年轻
些;拜伦式的鹰钩鼻;已渐渐斑白的黑色卷发,——这些他都见过无数次,是在克
劳德·钱皮恩爵士的公众画像上。只见那古怪的红色人影在日暑仪上蹒跚地走了一
步,就从陡直的土堤上滚了下来,摔在了美国小伙子的脚边,胳膊还微微地动了动。
那胳膊上俗丽、奇异的黄金首饰让基德一下子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那么,
深红色的紧身衣裤一定是戏剧中的演出服了。然而,从堤上径直滚下来而留下的道
道血迹,可就不是剧情所需要的了。他已经被刺穿身体。
卡尔霍恩先生大声地喊人。又一次,他像是听到了那幽灵般的脚步声,接下来,
就发现另一个身影已经靠近了他。他知道那是谁,但还是被吓了一跳。那自称达尔
诺、闲游浪荡的家伙有着可怕的沉着;如果说博尔诺斯没有遵守说好的约定的话,
达尔诺却信守了一个没有说好的约定,脸上还是一副阴险的样子。月光让万物变色:
衬着达尔诺红色的头发,他愁苦的面容也不是那么苍白地泛青了。
这一切恐怖的情景刺激了基德,他粗鲁地、又毫无道理地大喊:“是你干的?
你这魔鬼!”
詹姆斯苦笑了一下,他还来不及开口,那摔倒在地的人又动了动胳膊,隐约地
指向剑掉下的地方;伴着一声呻吟,他努力地想开口说话:
“博尔诺斯……博尔诺斯,我说……是博尔诺斯干的……妒嫉我……他妒嫉,
他是、他是……”
基德弯下腰,想听清楚些,他勉强抓住了几个词,“博尔诺斯……用我的剑…
…他扔的……”
他渐渐瘫软的胳膊又指了指剑,然后僵直地砰然落下了。这时,基德的内心深
处出现了一个尖刻的古怪念头,那是他种族特有的认真办事的奇怪态度。
“喂,”他尖锐地命令道,“你必须带个医生回来。这人死了。”
“我想,还应该有个神父,”达尔诺以一种无法解释的风度说道,“钱皮恩一
家都是天主教徒。”
基德跪在僵直的身体旁,探了探心跳,然后支撑起他的脑袋,想最后努力一下,
维待住那逐渐微弱的生命。当另一个记者带着医生和神父出现的时候,他有些埋怨
他们来得迟了些。
“你不也迟了吗?”那留着撬和腮须、结实富态的医生边问边用灵活的眼睛怀
疑地打量着基德。
《西方太阳日报》的记者故意拖长了语凋:“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太迟了,
没来得及救这个人。但是,我想,我还是及时地听到了一些重耍的事情。我听到了
这人指责凶手。”
医生皱起了眉头:“他说凶手是谁?”
基德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博尔诺斯。”
医生的脸涨红了,他幽暗地瞪着基德,却没有反驳。比医生还矮的神父站在一
个偏僻处,他温和地说:“我知道博尔诺斯今晚没有到邸园来。”
美国佬冷冷地开腔了:“看来,我又耍提供一些真相了。阁下,约翰·博尔诺
斯是要在邸园呆上一晚上的。他本来与我有个约会,却又改变了主意。他家的佣人
告诉我,一两个小时前,他突然一个人离开了家,到这个该死的邸园来了。我想,
我们抓住了线索,正是那些智慧十足的警察所需的线索——你们还没通知他们吗?”
“通知了,但没惊动其他人。”医生说。
“博尔诺斯夫人知道了吗?”詹姆斯·达尔诺问。基德心中又升起了那种不理
智的欲望,想一拳打在他扭曲的嘴上。
医生粗声粗气地说:“还没有。警察到了。”
矮个神父已走到主道上去了,他捡起剑又走回来。剑佩在他矮胖的身上显得那
么可笑、那么戏剧化。只见神父很快在备忘录上记了些什么。“得在警察赶到之前,”
他解释道,“有人带火了吗?”
美国记者掏出口袋里的手电筒,神父把它举到剑刃的中间部分照着,他眨着眼
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然后看都没看剑尖和剑柄,就把它递给了医生。
神父短促地叹了口气:“恐怕我在这儿是派不上用场了。各位,再见了。”他
转身走上了那条黑洞洞的林荫道,手紧握着背在身后,大脑袋垂着,显然在想一些
事情。
其他几个人疾步走向了门房,那里一个检查员和两个警官正询问看门人。而神
父在那阴暗的松林道上越走越慢,最后在房子的台阶上索性停了下来。这是他向那
悄悄靠近的人打招呼的方式,这时出现的正是基德不断寻找的、美丽而高贵的“鬼
魂”。那年轻女人穿着文艺复兴时期的银缎衣服,她的金色发亮的头发分成两股,
头发下的脸苍白得令人吃惊。她整个人如同是用象牙和金子做出来的一样,就像古
希腊的雕像,但她的眼睛明亮照人。她说话时嗓音虽低,却很沉着:
“是布朗神父?”
“是博尔诺斯夫人?”他面有忧色,看着她直率地说,
“我想你已经知道克劳德爵士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很稳定。
布朗神父没有回答,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看见你丈夫了吗?”
“我丈夫在家里,他跟这事没有关系。”
布朗神父还是没有回应,那女的走近些,脸上带有奇特的紧张表情。
“我应该多告诉你一些,是吗?”她脸上的笑容有点骇人,“我认为他不会这
么干的,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是吗?”
布朗神父迎着她的注视,严肃地凝视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然后,点了点头,但
脸色更凝重了。
“布朗神父,我准备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我先请求你帮个忙。你能告
诉我,为何你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匆匆得出结论,说是可怜的博尔诺斯犯的罪呢?
请不要顾忌你所说的话,我知道外面的流言萤语和形势对他都很不利。”
布朗神父看上去真的很为难,他把手举过前额,说道:
“两件很小的事情。起码,一件是很微小平常的事,一件是很模糊的事。但,
尽管如此,它们已足以证明博尔诺斯先生不是凶手。”
他抬起茫然的圆脸,面对星空,继续漫不经心地说:
“先说那个模糊的想法吧。我捕捉到了许多重要的事来证实这个想法,而这些
事都是那些不是。证据,的事情,让我确信博尔诺斯先生是无辜的。我想,良心上
的不可能犯罪才是最不可能犯罪的。我对你丈夫了解甚少,但我敢肯定他是属于那
种良心上不可能犯罪的类型。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博尔诺斯先生不会这么
坏。每个人都可以变坏——可以坏到他自己愿意的程度。我们可以支配自己的良心
意愿,却一般不可能改变自己本能的爱好和做事的方法。博尔诺斯也许会杀人,却
不会是钱皮恩。他不会从浪漫的剑鞘里拔出罗密欧之剑;不会像在祭坛上一样把敌
人杀死在日暑仪上;不会把尸体留在攻瑰花丛中;更不会把剑从树林中扔出来。如
果博尔诺斯杀人的话,他会悄悄地、沉闷地干,就像他干其他事一样——喝第十杯
葡萄酒,或读一本未装订的希腊诗人的诗集。不,出事地点的浪漫的布景不像是博
尔诺斯的作风,却像是钱皮恩的。”
“啊!”她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如宝石般熠熠生辉。“那件小事是这样的。
在那把剑上有手指印。如果在光滑的表面,比如说,玻璃或是钢的表面留了手指印,
很长一段时间后还是能看出来。那把剑上的手指印在剑刃的中段靠下面点,我无法
说出那到底是谁的,但谁会握剑握在中下部分呢?那是把长剑,但以它的剩下的长
度来说,刺死仇人己绰绰有佘。起码,可以刺死大多数的仇人。所有的人除了一个。”
“除了一个!”她重复了一遍。
“只杀一个人用短剑比用长剑容易得多。”
“我知道了,是他自己。”
长时间沉默。接下来神父平静而突然地说。“我说的对吗?克劳德爵士杀了他
自己?”
“没错,我看见他干的。”她的脸皎浩光滑如大理石一般。
一个异常的表情闪过她的脸,那不是遗憾、害羞、后悔,抑或是神父以为会有
的那种表情。她的嗓音也突然变得强有力而且饱满:“他对我是毫不在乎的,他只
是恨我的丈夫。”
“为什么?”他的圆脸从星空转向了那女人。
“他恨我丈夫是因为……那很奇怪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
“嗯?”神父耐心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