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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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无话,第二天一早,周天星刚到事务所,就被韩士成叫进了他的个人办公室,关上房门后,韩士成的表情格外严肃,把一封信放到他面前,道:“你先看看这个。”
周天星其实根本不需要看,因为这封信就是他自己写的。事实上,他之所以寄这封信给韩士成,其实也是一种试探。不但要试探韩士成的人品,更要试探他的胆色。
周天星面无表情地看完自己写的信,抬头一字一字地道:“韩叔叔,我认为这件事一定要谨慎。”
“哦,怎么说?”韩士成扶了扶眼镜,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个故人之子,一个他格外欣赏的年轻人。
周天星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且不说这案子的真相,就说金龙涛吧,韩叔叔,这个人你了解吗?”
矮士成微微一笑,傲然道:“孩子,你这是在考我吧。那我就跟你直说了,你韩叔叔在法律界打滚了几十年,至少在东海这一亩三分地上,我敢说,没有我不知道的。”
周天星垂下眼睑,用灵觉细心感应着韩士成的情绪波动,淡淡道:“韩叔叔,既然你很清楚这潭水有多深,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
第021章 好人不该凄凉
矮士成露出神秘的笑容,忽然冒出一个很突兀的问题:“天星,你对我们这代人,我指的是我和你爸这代人,有什么看法?我希望听你的心里话。”
周天星愣了一下,苦笑道:“一定要答吗?”
“是的,我很想知道。天星,我看着你,就象看到了当年的周国辉,真的,你和你爸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也没必要瞒你,我和你爸,是过命的交情,我这辈子没有结过婚,所以我看着你,就象看着自己的孩子。”
周天星微微动容,凝视他半晌,轻轻道:“你真的想听?”
“是的。”
“好吧。”周天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觉得你们这代人,尤其是象我爸那种人,很好。真的,我很崇拜我爸,不是儿子对老子的崇拜,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崇拜。”
矮士成微微眯起眼,淡淡道:“为什么?”
周天星低头默想片刻,带着些感伤地道:“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达到他的高度。其实,他的世界观、他的人生观、他的价值观、还有很多方面,我都不赞同,甚至很多时候有点反感,但是,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矮士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湿润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真是个好孩子,我今天给你看这封信,不为别的,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周天星心中一凛,升起不祥的预感,直视着他道:“韩叔叔,你说。”
矮士成淡淡一笑,道:“离开我,离开这家事务所。”他把一张纸推到周天星面前,又道:“这是我给你写的推荐信,上面有地址和联系电话,这家事务所的规模比天龙大,发展空间也大,你去那里很合适。”
周天星勃然变色,看也没看就一把将那张纸撕得粉碎,厉声道:“韩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交待后事吗?还是认为我不配跟你一起干?”
矮士成摇头苦笑道:“天星,你不能和我比,我无家无业,无儿无女,是个老光棍,可是你还年轻啊,金龙涛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爸你妈交待?”
周天星心中大悔,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韩士成这一节,原想韩士成不过就是周国辉几十年前的一个同学,如果两家关系真那么好,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来往?由此可见这位老同学和父亲的关系很一般,因此在他的棋盘中,根本没有考虑过韩士成的安全问题,对他来说,韩士成不过是一颗可用可不用的棋子,能派上用处固然好,用不上就弃之,很简单的一件事。
然而直到现在他才弄明白,父亲和这人的关系岂止是一般的铁?简直就是可以互托生死的刎颈之交。
俗话说计划不如变化快,那是因为再精密的计划都不可能忽略人的因素。而人的感情,则是世界上最不可确定的因子。
“老爸,这回你又害死我了。”
周天星再次发出无声的哀嚎,对他的老爸实在无语,心中疯狂抱怨:“既然你们关系这么铁,干嘛平时不多走动走动啊,有这样的老爸真是害死人啊。”
周天星被逼不过,只得摊牌,他离座而起,向韩士成深鞠一躬,面红耳赤地道:“韩叔叔,我错了。我不该拿这东西来试探您,这份东西就是我写的。”
矮士成愕了片刻,忽然爆出一阵大笑,戟指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喘息道:“好你个臭小子,跟我也敢耍心眼,不过,我很欣赏你,这件事办得很好,有章法,有分寸,有胆色,但不是血勇之夫。唉!我真是羡慕国辉兄啊,有子若此,夫复何求。”
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目光深邃而幽远,似乎沉浸在了悠长的回忆之中,有些感伤,又有些甜蜜。
房间里陷入漫长的沉默,不知怎的,周天星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掩藏在最深处的情绪,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就在此刻,周天星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意识深处,整个识海都被一种无可名状的悲凉包围了。是的,他能清晰无误地感应到那种无法形容的悲凉和辛酸。
蚌然间,他感觉韩士成很象他的父亲,至少,他们的气质是一样的,都是那种既可敬又可怜的人,而坐在他面前的这位长者显然比他的父亲更可怜,不管怎么样,周国辉还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而韩士成,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无家无业,无儿无女,年近半百却孑然一身,晚景之凄凉可想而知。
“韩叔叔,不如,我认你做干爹吧,我想我爸也一定会很赞成的。”
不知怎的,周天星脱口而出,似乎根本没经过大脑,又象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语气坚定之极。在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什么因果,顾不上什么功德了。他只知道,好人不应该这样凄凉。
矮士成象是猛然从梦中惊醒,讶道:“你说什么?”
周天星表情庄重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认你做干爹。”
矮士成整个人在一刹那间彻底呆了,他怔怔地望着周天星,表情复杂至极,似苦似甜,似悲似喜,忽然间泪如泉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同一时刻,市郊某幢古色古香的中式小楼中。
办木书桌上平摊着一张打印纸,纸面右下角盖着个鲜艳的大红印章,然而最夺人眼球的却并不是这颗印章,而是某一行中的一串数字,足足九位的阿拉伯数字。
“真难以相信,我发现,我对这小子的兴趣越来越浓了,这笔钱他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你查过吗?”
邱本初叼着一根大号雪茄,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双目中不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向坐在对面的张家生道。
张家生今天的心情格外愉悦,他口中同样叼着一根硕大的雪茄,含糊不清地道:“管他呢,总之来路肯定不正,我们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呵呵!奶奶个熊,我就不信了,象这样的惊天大案,有谁能捂得住?”
邱本初眼中闪过一丝讥嘲,淡淡道:“老张同志,我今天把话搁这儿,这个事儿太大,你我的这点小肩膀恐怕都扛不起这份沉重。要我说,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免得到时候自取其辱。”
张家生冷笑一声,动作优雅地把雪茄搁在了烟缸上,摸着光溜溜的下颔道:“本初老弟,我知道,你是爱读三国的,这书我家里也放了一套,就别使这种激将法了吧,”
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又阴笑道:“你说,要是我们带上这张纸去跟那小子谈谈,会有什么效果?”
邱本初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红酒,却没有喝,只放在手上把玩着,良久才叹了口气,轻轻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至理名言啊。”
胖子不耐烦了,不屑地哼道:“本初,知道你学问好,可是也别老在我面前掉书袋行不?你就给个痛快话吧,这一亿三千万你想不想要?”
邱本初依然紧盯着手中那团血浆似的酒液,连头都没有抬,冷冷道:“既然你这么想要,那为什么还不行动呢?还非要拉上我这个太子党掺一脚?哦,一亿三千万啊,对半一分,好象就剩下六千五百万了。唉!我家老头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张家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神色尴尬之极,恨恨道:“本初,你也别拿这种话来挤兑我,不错,这钱我是又想要又怕烫手,这才找你商量的,谁让你有个好爸爸呢,实话跟你说吧,这笔钱的底细我也查清楚了,都是从上海一家证券公司转过来的,不过我的手还没那么长,查不到上海,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笔钱应该跟黑道不沾边。”
“哦,跟黑道不沾边,那就是跟白道沾边了,好了,老张,张老,您请回吧,我就不送了,今天的事哪儿说哪儿了,您就踏踏实实地去赚那个一亿三千万吧。”邱本初放下酒杯,笑吟吟地看着他道。
张家生被他噎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张肥脸早已涨成了猪肝色,忽然闷哼一声,**地道:“告辞。”随即拂袖而去。
邱本初望着他消失在门后,捏捏鼻子,轻声叹息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这就叫鬼迷心窍吧,真搞不懂我家老头子当年看上了他哪点,唉!老人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下一刻,气冲冲走出小楼的张家生忽然顿住脚步,呆了片刻,忽然捏紧了拳头,咬牙发狠道:“奶奶个熊,老子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周天星,你给我下地狱吧。”
第022章 图穷匕现
东海市政法委书记刘寒松的办公桌上,静静躺着一个毫不起眼的U盘,那是他今天一早收到的一件包裹里唯一的东西。当秘书向他汇报收到了一件匿名包裹时,他原本只是微微一笑,心道不是哪个无聊的小市民做的恶作剧,就是所谓的人民来信,不过他还是亲手拆开了这件包裹。
“嗯,不会有人无聊到寄一个带病毒的U盘来跟我开玩笑吧,不过就算是也无所谓,反正我的电脑里也没什么值得保护的东西,且看看是什么吧。”
他这样想着,已经把U盘插进了USB端口,下一刻,他看到了两个文件,一个视频,另一个是WORD文档。
他首先打开了那个视频,然而刚刚看到第一幕场景,他就飞快地关掉了播放器,同时已变得面如死灰。
他在椅子上呆坐了足有十分钟,这才强打起精神,擦了把额上的冷汗,关掉电脑音箱,重新打开了那个视频。
屏幕上出现的场景是,一张宽大的席梦思上,两个白花花的人体相互纠缠着。而其中一位主角,正是他自己。
棒吸急促地关掉视频,他在第一时间删掉了那个令他作呕的文件,清空了回收站,然后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了另一个WORD文件。
整整一个上午,刘寒松都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他取消了一切会议和既定行程,只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发愣,面前硕大的烟缸中,烟头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字塔。
不知过了多久,他机械地伸出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手机,按了一个快捷键,声音沙哑地对着话筒道:“老陈,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谈。”
数小时后,东海市检察院院长严松接到了市政法委书记刘寒松的电话。
“老领导,有什么最新指示啊。”严松笑呵呵地问道。
卑筒中传来刘寒松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老严,我今天收到一封人民来信,我仔细研究了一上午,越看越触目惊心啊。”
严松坐直了身子,收起玩笑口吻,恭敬地道:“刘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唉!指示谈不上,毕竟我们搞政法的不能偏听偏信嘛,要重调查研究,重证据,轻口供,这可是我们司法系统一贯的工作原则,只是这封人民来信内容十分翔实,我个人认为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我已经派人把材料给你送过去了,你尽快看一看,给我个意见,好不好?”
“是,是,是,老领导,您的工作作风我还不清楚嘛,您认为可信,那就一定是可信的,请您放心,我一定组织人手马上研究,尽快向您汇报。”严松不迭声地应道。
同一时刻,中国证监会大厦,七楼的一间小贬议室中,证券犯罪调查科科长林一凡正埋头看着一份上级转发下来的公函。那是东海市国税局向证监会提供的一份调查材料,上面清楚列明某月某日从上海某证券公司转出一笔高达一亿三千万的巨款,而经调查,收款人周天星系社会无业人员,而其父母都是退休人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