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的野望-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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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再次把注意力转回裙子上,随口问:“你刚才没感觉到船身猛然下沉么?”
“没有。”她刚刚砸壁灯,抢裙子,吓唬小姑娘,忙得要命。
“阿尤刚刚自个儿爬上来了。会自己回来,大概是吃饱了的……努斑会长他们几个坚持要给它穿上他们提前两个月就订做好的礼服,说这样容易招来幸运。我看阿尤挺有兴致的,就随便它了。”
“提前两个月就订做好的?”瑟罗非很忧虑,“那糟了,现在肯定小了一号,也不知道穿不穿得上。”
穿还是穿得上的。
只是下摆的扣子一个个都崩出了扣眼儿,摇摇欲坠。偏偏海豹先生还一点儿都不怜惜它们,它侧卧在地上,打了个嗝,满足地用前肢刮了刮肚皮——
用了整颗硕大珍珠打磨而成,镶嵌了常青藤状金环的扣子滴溜滴溜地滚到地上。幸好它们真的足够大,才没有从木板的夹缝中直接滑进海里。
瑟罗非在女管事的要求下披了一件能把她从头顶罩到脚面的防水大斗篷,才被允许走进专门给阿尤留出的底舱。
她上下打量着打了领结,穿了一件小圆领子衬衫和无袖黑马甲的阿尤,开心地说:“瞧瞧我看到了什么?阿尤你有脖子啦!”
阿尤并没有听出这句话中暗藏的,能让所有年轻姑娘嚎啕大哭的恶意。在它简单的思维中,大的比小的好,有比没有好,所以它听到瑟罗非夸赞它又“有”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它高兴得唷唷直叫,还一扭一扭地将肚子挺了起来,特别神气!
……也成功地将领结下方的最后一颗幸存的扣子崩掉了。
探望过阿尤,确认它吃饱了,瑟罗非这儿也要准备赴宴了。
女管事将最后一条坠满细碎蓝宝石的发链仔细地编进瑟罗非的辫子里,又打量了一下她的妆容,确定没有什么别的疏漏了,才告诉她一切准备完毕,可以出发了。
——恭敬刻板的声音里怎么听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瑟罗非大松一口气,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就要往外走。
“瑟罗非小姐,还请等等。”女管事推了推眼镜,“您决定好您入场时的男伴了吗?”
“什么?入场还要男伴?”
在女管事皱眉解释了一通男伴通常会在舞会开始前邀请他们中意的姑娘之类好多好多规则后,瑟罗非用“你们这些贵族就爱无理取闹”的眼神儿看了女管事一眼,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尼古拉斯行不行?我和其他人都不怎么熟,肯定不会有人来邀请我的啦……我这就去找他,万一他先请了别人,我就去找阿尤。”
“……”女管事忍了又忍,终于没把“那个黑皮小子就在门外拐角,凶巴巴地赶走了起码两个想要邀请你的年轻人”的事儿说出来。
她麻利且一丝不苟地收拾着梳妆柜,果然听到门外传来瑟罗非的声音:“尼古拉斯你在这儿!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
女管事摇了摇头。
青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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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瑟罗非挽着尼古拉斯从回廊一路走到宴会厅,吸引了一路上所有人的目光。
毫无疑问,这对年轻人非常漂亮。是的,即便把他们丢到普遍五官精致、气质出众的海民中,他们也是相当吸引眼球的一对儿。
然而,光凭他们的脸(或者身材)是不能达到这样万众瞩目的效果的,毕竟他们并没有长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头发或者瞳孔。
在众人眼中,编着优雅而精致的发辫的海盗少女穿着前短后长的、带着繁复蕾丝的蓬蓬裙,踩着光洁的细高跟长靴快步走来,裙摆纷飞间露出小半截漂亮的蜜色大腿。
这一切都很恰当,很美好。
……除了她手里那柄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剑。
身着昂贵礼服,将仪表修饰得毫无瑕疵的海民们带着惊讶、兴味、崇拜、鄙夷等等各不相同的神情,动作一致地给这位气势惊人的姑娘让开了一条路。
瑟罗非客气地对让路的海民们笑笑,拉着尼古拉斯直直向站在宴会厅门口的侍者走去。
侍者极力镇定,但还是没忍住露出一点儿惊恐的表情。
瑟罗非问:“嘿你好?听说这里可以寄存一些不太方便带进会场的贴身物品?”
侍者:“是是是,对对对。”
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手指修长,指甲上没什么鲜艳的颜色花纹,干干净净的,被修剪得很整齐。黑色的柔软皮质、边缘锋利的硬质蕾丝、还有造型简单别致的金属搭扣组成了一副漂亮的手袖,虚虚地从小臂中段一直盖到手指骨。
侍者觉得自己应该挺能欣赏这么一只漂亮的手——如果它没有拎着一把寒光闪闪,一看就非常锋利的大剑,并且把它横在他眼睛前方的话。
侍者:“您,您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瑟罗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大剑往前递了递:“我要存——”
侍者猛地往后跳了一步,双手抱头大叫了一声。
瑟罗非:“……”
“你冷静一点。”瑟罗非说,“我只是来存放贴身物品的,我指的是这把剑。”
“啊?”侍者满脸通红地站起来,为了尽快揭过自己丢人的一幕,他赶紧去接瑟罗非手中的剑柄,“好的好的,真是十分抱歉我这就给您放——”
即便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手上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预想的沉重感还是把他狠狠往下一带!
侍者腿一软,被大剑带着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大概算是罪魁祸首的海盗姑娘一点儿没有要去扶一把的意思。她的表情十分亲切自然,好像侍者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巨剑,而不是乱七八糟地摔在了地上。她平和地瞧着坐在地上的狼狈家伙,咧嘴一笑:“那就拜托了。回头见。”
说完,她转头正正好对上那群以贝拉为首的贵族小姐的目光。她愉快地冲一群惊恐万分的小姐们挥了挥手,还贱兮兮地抛了个媚眼,挽着尼古拉斯大步走进了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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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塞拜城重见天日,经过了半年的休整后,第一次朝陆地派出正式的外使。晨雾少女号上的阵容十分豪华,威望最高的魔法公会会长亲自带队,随行的也都是一些相当有身份,有威望,有潜力,或者曾经和陆地联系比较频繁的人。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各种攀谈寒暄。
瑟罗非耐着性子被努斑会长领着,在一堆关键人物之间转了一圈儿,就不肯再在宴会厅呆着了。她找了个机会,拉着船长从一扇盖着厚厚红绒布帘子的窗户翻了出去,又就近跳到了隔壁船楼的巨大露台上。
晨雾少女号本来就是为了这些大人物出访而专门建造的,又气派又舒适的使节船。载客量可观不说,各种玩乐设施,观景平台应有尽有。
比如说他们现在待着的露台,就被建造成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后花园。柔软的草皮,雅致的、被各种雕像围拱的大理石喷泉,高低错落的灌木和开满大朵鲜花的藤蔓缠绕在一块儿,顺着海风给两位不速之客送来了一份幽幽的清香。
魔法总是能做到许多不合常理的事儿。比如让露台上这些喜好不一的名贵植物们都长得郁郁葱葱,并且永远正处花期。
瑟罗非在喷泉旁绕了一圈查看地形,最后她踩着一个虔诚弹着竖琴的精灵脑袋,双手一撑跳上了喷泉的台子。
她刷刷扯开靴子后方的系带,利索地将靴子蹬在地上,晃着外侧被磨得有点儿发红的光脚丫。
“……都被我吓哭两次了,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应该没心思再来找我玩儿了。”
尼古拉斯跟着走过来,随意地靠在一只巨鹰的翅膀上。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他结实的,被礼服紧紧包裹的上臂和她的光洁的小腿就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瑟罗非摇头晃脑:“我现在好奇极了,在若干年后的塞拜城编年史中,我会以一个什么形象出现?传奇英雄?一个交了好运却嚣张、粗鲁到人神共愤的女海盗?你说以后会不会有慈和的老祖母指着我的故事勉力自家孩子——”
她拿腔作调地说:“我最漂亮的小苹果,不要哭,考不上剑士执照没什么,你还可以去拯救塞拜城啊!”
尼古拉斯被她逗笑了。他抬头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眼神温柔得像块融化的奶油。
瑟罗非突然叹了口气:“你说,怎么突然之间,大事儿就和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来?”
“先是鸟钻石镇被长老院的势力占据,然后西北黑土岭就打了起来……也不知道现在战况怎么样了。”
“在这半年里,吹笛手号连着西北群岛的情报贩子们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橘滋里也突然蒸发。”她有些茫然地踢着精灵雕塑的耳朵,“总感觉不久前我还过着抢抢珊瑚髓、和独眼船长吵吵架的日子,怎么一下子整个世界就乱起来了呢。说到这点,我确实挺佩服海民们的。我只不过远远地听了几个消息,就忍不住焦躁。他们呢?他们每天醒来,就会发现与自己生活密切相关的某一部分彻底坏了,暗了,永远不能在用了,得马上用一个完全陌生崭新的东西来替代。”
在这样激烈的,可以被成为“冲突”的交替下,绝大部分的海民们依旧积极地面对着生活,虔诚地忏悔着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对于每一个突兀的改变都欣然接受,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谦逊。
“这确实了不起。”女剑士总结,“希望我回到陆地上的时候也能有这种劲头来接受一切改变。”
尼古拉斯突然有些烦躁起来:“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比如今天,你完全不必特地带着大剑来参加派对——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先是听到了有人怂恿那个叫贝拉的女人挑拨你和年轻海民们的关系,又见到那几个女人在和门口的侍者商量要给你难堪。你早就开始在意塞拜城内对于你的各种态度,也时刻提防来自长老院的接触,千方百计探听长老院来使和塞拜城主的交谈内容。”
“所以你借用一切机会向他们展示,你是一个纯粹的海盗。你无法无天,有一定的实力,一言不合就直接挥剑……这样一来,亲长老院的大人物们不会贸然亲自来挑拨你,甚至不敢派亲信的手下来,怕你说打就打,冲动之下造成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如果来的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你当然可以依照‘海盗’的个性直接杀了他们。你毕竟刚刚拯救了塞拜城,又有城主一方的支持,现在人心、威望都还在你这边。这些小人物挑衅在先,他们的人命动摇不了你的根本。”
“对于塞拜城城主为首的保守一派而言,他们一方面高兴你能够时不时干扰到对手,吸引对手的注意;另一方面,他们也乐得看到拯救塞拜城的英雄是个有点儿实力却没心机,甚至有些冲动粗鲁的海盗——”
“可是这一切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尼古拉斯转头,眼神凌厉地看着明显有些怔住的瑟罗非,“你已经死了三——两次了,你就那么兴致勃勃地想要试试看你下一次还能再活过来吗?”
露台上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
“尼古拉斯……”
黑发的船长紧紧盯着对面姑娘的眼睛,他变得和战场上一样咄咄逼人:“我们走吧,远远离开那片大陆。没有长老院,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什么见鬼的圣物和壁障碎片。阿尤可以带着我们去到任何地方。”
“唔,尼古拉斯……”瑟罗非再也忍不住了,她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居然一次性可以说这么多话!哇哦!”
随着那一声“哇哦”,船长感觉自己累积、营造了半天的气势和氛围全都化成了一条条健硕的旗鱼,跐溜一下蹿得没影儿。
……他怎么就忘了,这姑娘在装傻上的造诣一点儿不比她的剑术差。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低下头捏捏自己的额角。
正捏到一半,一只微温的、柔软的手轻轻地贴上他的侧脸。
盛装的海盗姑娘俯下|身,一缕头发从她的辫子里调皮地滑落下来,弯弯曲曲地垂在两人之间一晃一晃。
“尼古拉斯。”她眼睛里有戏谑的笑意,“刚才我吓了一跳,我差点儿以为是好久不见的尼克又跑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船长身子微微一僵。
“结果还是你。”瑟罗非胸有成竹地下定这个判断,“这让我小小松了口气——相比较之下,我可没什么把握能说服他。”
船长的脸黑了一半,他犹豫不决,不知道剩下的一半还该不该继续黑下去。
“我知道你对我整个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