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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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箭穿空的声音不断传来。
车厢上密密麻麻钉了数十根弩箭。
那几道黑衣身影沉默尾随着老段的马车,即便是那匹烈马竭尽全力,也无法甩开他们如蛆附骨般的追击。
他沉默着等待。
等待着真正能够致命的那些人降临。
突然那个笠帽下的眼眸里爆发出一道前所未有的精光!
“来了!”
老段高喝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气血提升到巅峰,腰间长剑出鞘,划破黑夜!
黄沙地中掠过一道白衣身影,那道身影身法极其诡异,犹如白鹭振翅一般,衣袂斩开黄沙,手中长剑剑光如虹!
两道剑光对斩!
老段狂吼一声,整个人眼睛通红,身体不受控制被砸飞出去,倒跌在黄沙之中,断剑脱手而出,接着插在自己手边。
那道白衣身影飘忽落定,面容平静。
倒在黄沙地上的老段咳出一口鲜血,笑了笑,看着那道被誉为北魏四剑子之一的白鹭剑沐凤白。
沐凤白眯起眼,蹙着眉打量了一下车厢。
接着抬手一剑,剑光爆裂而出,那匹烈马嘶吼声音之中被斩去两只前足,高昂的头颅喷着鼻息重重跌倒在地。
老段拄着断剑慢慢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浑身沾染血迹。
方才一剑对轰之下,十六道伤疤一齐撕裂,痛彻心扉。
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沐凤白,你果然来了。”
老段浑身都在颤抖。
他对那道白衣不染尘的身影露齿一笑:“你就这么想要公子死?”
沐凤白没有回答,他静静望着那个沉重却又寂静的车厢,自嘲笑了笑,道:“追了你这么久,不曾想居然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这个男人丢去那柄因为对轰而弯曲不成模样的普通长剑。
沐凤白认真开口道:“他毁了我一柄白鹭。所以我一定要杀他。”
老段点了点头:“江湖的剑,宁折不屈。你杀他无可厚非。”
“他现在在哪。”沐凤白淡淡开口,道:“我现在已经追不上他了。但只要你说出他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不死。”
老段看着黄沙外一圈又一圈黑影围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要杀小殿下的人?”老段低声咳嗽两声,身躯有些微颤。
一圈又一圈。
除却沉默行走在黄沙之中的黑袖杀手。
还有一营约莫四百人的黑甲轻骑兵。
老段咧嘴笑了笑。
他摘下笠帽,抬起头对沐凤白开口:“你放了我,这些人会放了我吗?”
沐凤白微笑道:“只需要我一句话,他们便会放了你。”
老段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接着他又带上了笠帽,低下了头,沉声开口道:“我有两个要求。”
沐凤白的白衣在黑夜中的大风里疯狂摆动。
这位北魏剑子的脾气极好,涵养极佳,他静静等着老段说话。
老段看着白衣在黄沙之中飘摇,他淡淡开口道。
“首先,把这些令人作呕的黑袖老鼠都尽皆杀了。”
沐凤白眯起眼。
白衣人缓缓举起一只手。
那几道蛰伏在黄沙地中的黑衣身影悚然而惊,接着身躯便被轻骑兵长枪挑穿。
高高悬挂在风庭黄沙里。
月光惨淡。
血气扑鼻。
老段面色有些沉重,他不由感慨道:“这便是西关的十六字营?果然是一国重器,能堪重用。”
接着他看着那个面容平静的白衣男人。
北魏四剑子在江湖上是极为天才的人物。
但国师大人曾言,最多不过十年之内,已经名动江湖的北魏四剑子都会拜入北魏曹之轩朝野之下,成为新一任叱咤风云的沙场万人敌。这位白衣白鹭剑子,能够一挥臂驱使一营黑甲,便已经掌握到了北魏军权。
沐凤白看着那个笠帽染血的男人,开口道:“第二个要求。”
老段看着那几道被挑在枪尖,高悬大月之下的染血尸体,极为满意的笑了笑。
他向那道白衣人招了招手。
“你凑近一点。”老段咧嘴笑了笑,染血的身躯靠着那柄断剑支持,摇摇欲坠。
沐凤白不为所动。
老段无奈摇了摇头,戏谑道:“你不敢靠近我?堂堂北魏四剑子,居然不敢靠近一个已经残废的废人?”
沐凤白看着那截泛着黑铁光彩的沉重车厢,然后挥了挥手。
黑甲后退十丈,整齐无比空出一块巨大的场地。
然后沐凤白笑了笑,走了过去。
“再近一点。”
老段拄着断剑,有些喘气。
他凑到沐凤白耳边。
“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下地狱?”
沐凤白瞳孔微微收缩。
老段瞬间怒吼一声,手中断剑猛然斩出!
接着那道白衣极为迅猛的抬起一只手,两指捻剑,刹那断剑再断一截,一手拍击剑身,另外一只手捻住那截断剑抵入笠帽男人胸口。
心脉寸断。
那道白衣脸上溅了一道鲜血。
沐凤白平静无比地看着笠帽男人。
老段也平静无比地看着这个白衣人。
他咧嘴笑了笑。
然后重重倒在地上。
血泊猩红,不断渗透黄沙。
沐凤白摇了摇头。
“最后的杀手锏,只不过是一截断剑而已。”沐凤白风轻云淡地丢去一截断剑,看着那个倒地不起的男人,轻声叹息道:“我还以为是那个车厢。”
齐梁国师源天罡善写符箓,兵场之上的起爆符更是极为罕见,受到刺激便会触发,爆炸力极为可怕,能伤到元力四品修行者,若是数量达到上千张,甚至可以威胁到八品级别的修行者。只可惜九品强者元力出窍,即便是再多的起爆符也无法伤其分毫。
沐凤白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接着他冷漠扫了一眼在黄沙中染血飞出的笠帽。
那里粘着一张泛黄的符箓。
沐凤白微微皱眉。
他的身子微微一顿,接着面色一滞。
脚底下的黄沙露出一张泛黄的起爆符。
黄沙飞扬。
沐凤白面色大变。
那个车厢内被大风吹起车帘,无数道泛黄符箓飘摇而起。
老段倒在地上,神智已经模糊不清。
他轻轻叩指,捏住黄沙地下的一张符箓。
他在风庭城外的这处黄沙地蹲了七天。
整整七天。
埋了多少张起爆符。
“数不清了。。。。。。”这个男人牙齿都混杂血迹,口齿不清笑了笑。
“反正这辈子,值了。”
那双颤抖的手握紧那张起爆符。
笠帽在空中微微颤抖。
。。。。。。
“轰!”
“轰轰轰!!”
漫天黄沙飞舞,混杂着被炸裂的铁骑与血块。
风庭城南方风沙大作,血腥气息冲天三百里。
这场巨大的爆炸余波甚至席卷绵连了数里地,波及到风庭城门下。
刚要离开城门北上的那辆马车微微一顿。
魏灵衫睁开双眼,看着坐在对面的黑衣少年。
那声巨大的轰鸣宛若天怒。
易潇整个人的精气神被那声轰鸣带走。
他轻轻呢喃道。
“老段。”
那个男人已经埋在了漫天黄沙里。
永世隔绝。
北魏龙雀被那声轰鸣摄住了心神。
过了许久。
魏灵衫轻声开口。
五个字:“可歌。不可泣。”
第九十三章 送君一百里(大章,求收藏~)
北上而去。
那辆马车沉默行驶在北魏辽阔疆土之上。
掀开车帘,月光阴冷,易潇深呼一口气。
魏灵衫突然开口说道:“来了。”
突然一道森然黑光破空声音传来。
那是一柄漆黑长枪,枪身摩擦空气,瞬间划破黑夜!
驾驭马车的李长歌面无表情。
那柄黑色长枪在马车外三丈距离骤然停住。
不是有缓冲的减速,而是硬生生停止。
瞬间静止!
李长歌轻笑一声。
刹那黑色长枪寸寸扭曲,在恐怖的压力之下截截寸断!
第一柄长枪被投掷而出之后,黑夜不再平静。
寂静的风庭城上空响起无数道破空声音。
易潇口干舌燥看着无数道划破苍穹的黑色枪影,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冲上高空,再俯冲下来。
这是一轮声势浩大极为骇人的投枪!
枪尖如雨一般升起,上百道黑影遮盖大月,铺天盖地的嗖嗖声音令人心悸!
“他们敢这么玩?”小殿下声音沙哑道:“就不怕出事?”
魏灵衫声音平静道:“妄图凭借这些伎俩拖住师兄,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这些黑甲的投枪术极为悍勇,看起来像是十六字营的西关掷枪术。那位白袍儿大藩王如今已死,御统十六字营的位置早已经换了别人接手。玩这一出的,无非是想消耗师兄的体力,应当是那个断指疯狗。”
。。。。。。
风庭城城头。
袁四指面色平淡,看着无数道枪影掠上苍穹,在惨白月光下如同蝗虫一般迅猛俯冲!
那片空旷的荒野之上,一辆马车冲尘而去,却比不上铁血森然疾射而出的枪影。
一道平静无比的声音打破黑夜的宁静。
在漫天枪影掠过的夜空之中,仿佛就是无上至高的权威。
两个极轻的字:“卸甲。”
在枪林之中却重若万钧!
不可违逆!
袁四指瞳孔微缩。
他看着无数道已经俯冲下来的枪影全部陷入静止。
这是一件袁四指不能理解的事情。
漫天的投枪全部静止。
不是减速之后的缓缓停止。
也不是撞上屏障之后的刹那停顿。
而是一瞬间便被人稳稳握住手中的——
绝对静止!
在空旷荒野上驾车的那道白衣身影信手抽出自己别住长发的北凉木髻。
袁四指心脏狠狠一跳。
那个年轻男人似乎缓缓转头,对自己展露笑颜。
下一刹那,那道白色诡异无比地凭空消失!
再下一刹那,漫天枪影轰鸣一声,化作漆黑夜空之中的璀璨铁雨!
袁四指微微偏转脑袋。
那根北凉木髻就插在自己面颊边一尺。
死死钉入墙壁。
很难想象一只别发所用的北凉木髻居然如此坚硬。
更难想象的,是这个风雪银城大弟子惊艳绝伦的速度。
李长歌的白衣衣袂甚至还保持着飞舞。
他握着北凉木髻,对着西关那只疯犬耳边微笑说了五个字。
“好狗不挡道。”
袁四指心神狂震。
李长歌拔出木髻,一头狂舞的黑发在黑夜中无比醒目。
风庭城极为寂静。
再无一支长枪敢投掷而出。
这个白衣年轻人面带微笑看着袁四指,缓缓点了点头。
“我不想杀人。”李长歌突然皱了皱眉,道:“无论你们多想杀这个人,都要等我送他一百里。”
接着他将头发盘起,北凉木髻重新斜插回去。
似笑非笑。
“这是小师妹的意思。懂了吗?”李长歌看着那个青衫仅存四指的男人,微笑开口:“虽然小师妹的脾气很好,但她如果生气了,后果你真的承担不起。”
袁四指没有说话,他沉默看着这个令人心惊胆战的恐怖年轻男人。
生不起一丝战意。
然后他极为苦涩地点了点头。
“很好。”
李长歌很满意袁四指的反应。
接着风庭城城头的白衣人凭空消失。
袁四指看着荒野之上。
那个来自最北处的白衣年轻男人出现在马车车夫位置。
驾车离去。
一骑绝尘。
他心有余悸的喃喃自语。
“风雪银城大弟子。。。。。。非人哉。”
。。。。。。
马车在黑夜中再度恢复了平稳行驶。
“为什么是一百里?”魏灵衫笑着望向小殿下,柔声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送你到北原。”
易潇眨了眨眼。
似乎是觉察到了刚刚那句话有些许不对劲的意味,这只龙雀的俏脸有些微红,她解释说道:“刚刚那一波投枪只是开端。即便是能够调虎离山,去骗掉一部分筹码,剩下的那部分依旧不容忽视,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易潇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在老段以命相抵,魏灵衫有心相送的情况下已经免去了很多麻烦,接下来才是真正危机的部分。
黑夜中忽然有暴涨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