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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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灵衫抬起头,突然笑了笑。
吴烬寒突然明白了。
暴雨之中有一袭素白色轻衣贴地而行,整个人飘然超脱,三尺之内雨水不得入,墨色长发被一根北凉木髻挑起,整个人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却拎着一只极为显眼的酒壶。
棋宫老宫主的弟子,为何要如此落魄逃窜?
因为它感应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
吴烬寒和魏灵衫要不了它的命。
但那个人能。
如果再晚上片刻,便是它有着九条命,九十条命,也要魂归此地。
李长歌面色平淡,踏在沉剑湖畔。
他淡淡望向一个方向。
“跑的很快。但现在追还不晚。”李长歌看了一眼魏灵衫,笑着问道:“我去帮你抓回来?”
“师兄。”魏灵衫笑了笑,“没必要的。”
李长歌看了一眼那只龙雀,皱了皱眉。
魏灵衫身上的灵魂从漆虞上被剥离开来,那是大夏龙雀的魂魄,即便只有一丝一毫,也足以证明棋宫的手脚并不干净。
这缕魂魄日后会对魏灵衫造出什么影响?
谁也不知道。
李长歌不想这位小师妹修行上出现什么不清不楚的问题。
“你等我一下。”
素白色轻衣微微拂袖,就要离去。
魏灵衫制止了李长歌,她有些认真开口说道:“这缕魂魄无妨让他们带走。”
魏灵衫眯起眼,笑了笑道:“你若是杀了那只猫妖,棋宫方面会多生很多事端。很快我便是风雪银城昭告天下的弟子,天下谁敢动我?”
这是魏灵衫和李长歌十六年来第一次见面。
李长歌要为小师妹魏灵衫杀生平第一个人。
“不会有很多事端。”李长歌温和笑了笑,“而且,你真的只需要等我一下。”
吴烬寒眼前恍惚。
自己火红色长袍之中的两柄剑同时出鞘,被那道素白色轻衣男子挥手招来。
接着短剑被李长歌轻掷而出。
吴烬寒抬起头,看着自己那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
剑身在半空之中回转十三圈。
接着插入大地。
暴雨泥泞。
李长歌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素白色轻衣飘忽落定,平白无故多了许多泥土。
北凉木发髻断做两半。
一头墨发散落。
李长歌轻声笑了笑。
“你是大魏的龙雀,也是银城的龙雀。”他亲昵摸了摸魏灵衫的头,声音柔和道:“但绝不是大夏的龙雀。”
魏灵衫怔怔看着李长歌塞到自己手中的物事。
一柄粗长刀鞘,被浑厚元力震碎表面,露出狭长的刀鞘本身。
妖刀刀鞘,大夏龙雀。
接着那位素白色轻衣男子手中染血的斗笠滑落在地。
大雨倾盆,李长歌突然蹲下身子呕吐。
他吐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第七十三章 唤我轻衣便可
李长歌蹲在地上。
魏灵衫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看着这位银城大师兄的目光多了三分尊重。
书信十多年来,这位大师兄在她心目之中一直是一位宅心仁厚的人物。
但再是宽容好善,也有不能触碰的底线。
好笑的是,杀伐果断的李长歌蹲在地上咳嗽半天。
银城大弟子鼻涕眼泪都咳了出来。
吴烬寒怔怔看着插在地上的短剑。
“怎么可以这么快。。。。。。”南海孔雀心有余悸,喃喃自语道:“这种速度,恐怕只有大师兄才能比一比了。”
接着吴烬寒灵光一点,看着李长歌蹲在地上乱吐的模样。
他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的长剑呢?”
李长歌只管埋头乱吐,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吴烬寒气得瞪眼,奈何不是这位银城大弟子的对手。
“也罢,我现在一走了之好了,这样小师妹总不能怪我了。”吴烬寒走之前看着李长歌的模样,在心中不由自主腹诽道:“这个家伙倒是跟大师兄一样是个十足的怪胎。”
。。。。。。
城主府高楼。
“棋宫从来不会轻信任何人。”东伯风雅淡淡叹息一声,“只可惜,这一次我们真的相信了西关藩王。”
“但他没有杀掉你,我来帮他。”东伯风雅没有回头,他从怀中掏出两样物事。
“这具躯体为了避免剑主怀疑,连一品元力都没有。换句话说,你们可以把我当做一个未曾修行之人。”东伯风雅掏出的第一剑物事,乃是一张极为简陋的羊皮卷,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身上没有元力流动,却显得极为从容和淡定,道:“不过你们不必担心,今天你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这一卷羊皮卷散发出一道奇异波动,将三个人传送到一处极为偏僻之地。
影子桓图穷面色微寒,看着那两位刹那便无影无踪。
。。。。。。
东伯风雅极为满意看了一眼四周,仙气氤氲。
“湖心岛禁制全开,不会有人踏入。”
“两位大可以安心,这里环境极好,想必是块风水极好的墓地。”东伯风雅淡淡开口,掏出第二件物事。
那是一副袖珍版的棋盘。
曹之轩面色苍白,看着那道不世出的棋盘。
棋宫是真正下了血本要来杀他。
“生死墨盘?”曹之轩寒声道:“棋宫好大的手笔。”
东伯风雅自嘲笑了笑,道:“要杀北魏的皇帝陛下,自然是要狠下心来。”
“我棋宫九位大棋公,除却南宫般若,其余八位很快就会传递过来。”东伯风雅淡淡望着那位北魏皇帝,“其实我一个人就足以杀了你,只可惜这具身躯元力太弱。”
“你们在查那位年轻一辈四大杀手的‘夏。’”东伯风雅自嘲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是夏凉?很可惜,你们都猜错了。”
曹之轩刹那心思百转。
剑主大人的那一剑不在。
阎小七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生死墨盘强行吸纳魂力,胜负做赌注。
如今自己的命压在了这盘棋局之上。
原来自己算出的那场死局,应在了西夏。
东伯风雅欣赏于这位皇帝将近于绝望的表情,接着淡淡开口道:“无须想着拖延时间。”
这位面上始终挂着笑容的少年说出了让曹之轩绝望的一句话。
“那一卷羊皮卷,我棋宫每一位大棋公都有一卷。”东伯风雅望着曹之轩,“即便是远在西夏,最多也不过需要一盏茶的激活时间。”
“你真的,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曹之轩面色如霜。
那道棋盘结开黑白魂力之花,将东伯风雅的魂力全部吸纳。
“这就是一场博弈。”东伯风雅向着曹之轩淡淡招手。
曹之轩的魂力不受控制被生死墨盘吸纳而去,接着黎雨的魂力也被生死墨盘吸走。
“一局棋,你输了,就死了。”东伯风雅安安静静望向北魏皇帝,眼神幽深,面带笑意道。
“这局棋,容不得你拒绝。”
曹之轩看着棋盘在空中缓缓成型。
接着生死墨盘结开的棋花之中多了一缕魂力。
东伯风雅有些不可思议望向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朴素无华的年轻人。
湖心岛本不该有人。
因为所有的人都应该被挪至剑冢空间。
除了那座佛塔里的人。
但那座佛塔里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出来?
东伯风雅想不通。
这样一颗不安分的棋子,让一局死棋,有了一丝盘活的可能。
那个年轻人站在了北魏皇帝的面前。
曹之轩有些失神。
那个年轻人没有说话,就这么淡淡站了出来。
东伯风雅眉头微挑。
他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棋宫的空间波动已经开始摇晃周围的空间。
这个年轻人没有一丝元力波动。
他就算能抵挡生死墨盘片刻,难道还能拦得住随后而来的棋宫诸位大棋公么?
“杀!”东伯风雅笑意荡然无存,整个人站起身子,气势猛然高涨。
棋秤之见,命关生死,不能留手。
黑白之争,天地角力,谁能胜出?
江轻衣面目平静,淡淡揖礼。
“杀。”这个年轻人的杀字没有杀气。
却令东伯风雅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心悸。
“我记得你。”东伯风雅缓缓盯住江轻衣,“你的棋道造诣远不如顾胜城等人,凭什么敢站出来。”
东伯风雅有些想不明白。
“你。。。。。。难道不怕死么。”
江轻衣笑了笑,“怕。怕得要死。”
接着这个年轻人认真无比问了一句,“可我为什么要怕你?”
曹之轩看着站出来的那个男人。
背影有些年轻,但意气风发。
他记得这个人。
名字一闪而过,记忆有些模糊,曹之轩下意识皱起眉头。
“你叫什么名字?”
江轻衣没有回头,淡淡笑了笑。
他看着眼前缓缓成型的棋盘。
熟悉的黑白棋篓在他手中有了新的感觉。
像是新的生命。
那是崭新的棋道。
是新的时代。
他想到了四大棋师离去时候的背影。
他想到了极乐世界下的阶梯。
那道阶梯他没有去登。
但他登上了一道更加通天的阶梯。
棋道一点悟,十年一朝夕。
他有些恍惚,声音不大,柔和道。
“陛下,唤我轻衣便可。”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博弈(第二更)
东伯风雅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许多冷汗。
棋道之争,容不得有片刻怠慢。
他要为棋宫诸位大棋公拖延一炷香的时间,本是极为简单之事。
甚至借助生死墨盘,他可以直接斩杀两位神魂融入墨盘的北魏大人物。
只可惜那位江轻衣的出场打乱了他的安排。
黑白杀伐,东伯风雅主黑,步步杀招,极富有侵略性。
“你的棋道造诣变强了。”他盯着那个笑容儒雅的年轻男子。
江轻衣不置可否,持白守势,滴水不漏。
两人僵持之际。
曹之轩微微拧眉,若有所思看着两人博弈,袖口微松,两指之间多出一枚刀片。
他面目如常,刀片在两指之间,轻轻割开自己指尖一条细小血口,接着双指之间的刀片灵巧无比的翻飞而过。
黎雨几乎没有觉察到自己耳垂处被曹之轩轻抚之处被隔开一道狭小的血口。
接着魏皇轻轻拍了一下江轻衣的肩膀。
这位北魏年轻皇帝不动声色,手中刀片已饮三人血。
魏皇面色自若,刀片掠回袖子。
他面上淡淡浮现一抹笑意,在江轻衣耳边轻声问道:“有胜算否?”
江轻衣很老实的摇了摇头,认真道:“这个人很强,比起顾胜城都不遑多让。”
曹之轩复又皱了皱眉,与黎雨对望一眼之后,对江轻衣低声道。
“拖住一炷香。”
江轻衣面色有些凝重。
他知道对面也在拖延时间。
东伯风雅在等棋宫的杀兵赶来。
但魏皇要他拖延一炷香。
便是要等北魏的救兵。
江轻衣深呼吸一口气,他望着满目杀气纵横的棋盘,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一炷香。”
他不知道魏皇在等哪一位。
但他必须相信这位魏皇。
死局如何变活局?
。。。。。。
东伯风雅在等远在西夏的棋宫大棋公。
按计划行事。
诸位大棋公早就应当持羊皮卷跨越空间来击杀这位魏皇了。
可如今已经接近一炷香时间了。
别说有一位大棋公赶来了。
连空间波动都不曾有所感应。
东伯风雅心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还不来?”
他突然有些烦躁起来,望向棋盘那一方的年轻男人。
那个人依旧笑得朴实,东伯风雅深呼吸一口气。
生死墨盘锁定之人,必须要将棋局进行到底。
“无须他们这群胆小鬼来动手,我亲自了断你们。”东伯风雅静下心来,不再去思考身外之物。
曹之轩则是眯起眼仔细打量着周遭环境。
他在心底默默计数。
一炷香到底有多久?
即便两人运转心力到了极致,落子如同闪电。
也只不过是开篇互争之势。
曹之轩突然皱起眉头。
一炷香时间到!
空间传来一阵波动。
东伯风雅的面容上勾起了一丝笑意。
“是